第104章 掠奪【城】
此次宮女返鄉所走的路線大致跟上次劉敏和親的差不多,途中還會經過幾個與匈奴接壤的縣城和村落,胡漢混雜,人情風貌與長安大不相同。
現在她們所處的關海縣就是其中之一。
關海縣位於代國的定襄郡,相鄰匈奴,是進入代國都城代王城的必經之地,邊境貿易非常繁盛。
雯馨嫌棄地擠了幾下鼻子,低聲道:「你說,在那邊買賣東西的是不是匈奴人?看他們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好不嚇人。」
竇漪房往她眼光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三四個高大的壯漢正牽著馱貨的馬兒與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好似在討論些什麼,衣著打扮雖為漢裝,卻藏不住衣服下強壯的體魄。凶神惡煞說不上,但濃眉大眼,五官線條粗狂剛強,比之漢人確有不同。
竇漪房點點頭,回道:「應該是吧。從那幾個人的身形外貌來看,的確和中原人有些不一樣,也許是匈奴人,但也有可能是胡漢混血兒。」
胡漢交界之地貿易甚旺,匈奴人穿上漢服跟漢商做買賣的事情並不少見,胡漢通婚生子也是有可能的。
雯馨和錦榮瞪大了眼睛,好似聽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混血……和匈奴人?太可怕了。」
竇漪房暗自搖了搖頭,也怪不得她們會有這樣的反應,大漢和匈奴長期交戰,普通百姓對匈奴人十分懼怕,將其視為洪水猛獸,胡漢通婚對於一般人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年呼延驁和副將燾烈以使臣的身份入宮暫住的時候,也同樣受過不少異樣的眼光,只有竇漪房以平常人的態度去對待他們。
說真的,遙想竇漪房還未魂穿大漢的時候,在現代見過不少外國人,碧眼金髮者不計其數。匈奴人這樣的外族,對她來說只是長得更高大、更兇悍的少數民族而已,更不是什麼奇珍異獸。
常喜曾笑言她勇氣可嘉,殊不知她只是對民族差異的接受能力比這個年代的人稍微高了一點而已。
梅子鳶湊了上來,問道:「哦,莫非漪房見過匈奴人?」
竇漪房連忙躲開她試探的目光,隨口胡謅:「純屬個人猜想,宮裡宮外我都沒有見過匈奴人,一個都沒見過。」
接待匈奴使臣的工作一向由宮中高等女官來負責,若不是竇漪房在呂後身邊近侍,以她四品恭使宮人的身份是沒有機會接近匈奴使節的。
竇漪房摸了摸胸口,偷偷地吁了一口氣,心想這個梅子鳶眼睛是不是太精了點,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一樣。做人要低調,要低調,低調啊……
好不容易出了未央宮,她只想在代王宮混一段日子,等事情再淡一點之後,就找宮魅幫忙將她送去竇長君那兒。從此以後,遠離宮廷鬥爭,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嗯……一輩子,她臉紅紅地想著,他也會退隱的打算吧……
錦榮看著面泛桃色的竇漪房,不解地皺了皺眉,「你臉怎麼莫名奇妙就紅了起來?」粉頰微紅,眸光明亮,日光下更顯得明艷動人。
竇漪房捂著臉,期期艾艾地解釋道:「今天日頭有點大,這都是被太陽給曬的。」
哪裡來的太陽能把人照得如此嬌羞動人?!
錦榮正想調侃她兩句,前方忽然傳來吵雜爭鬧的聲音,放眼看去,正是方才穿著漢服的匈奴人跟那中年漢商吵了起來,先是幾句爭執,繼而越吵越大,其中一個急性子的匈奴大漢更忍不住拉起了袖子,露出裡面結實粗壯的手臂,筋肉突出隆起,一看就知道是練過家子的人。
中年漢商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訓斥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這裡可是我們大漢的地方,輪不到你們匈奴人作威作福。」
那個急性子的匈奴大漢滿臉通紅,眉毛高高揚起,蘊含怒氣的眼睛大如銅鈴,聲如洪鐘地駁斥道:「是你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了二十斤生鐵換八匹新棉,怎麼能突然坐地起價,升價一倍呢?!」
中年漢商不服氣了,「那是夏末時談的價格,現在都快隆冬了,多少人等著棉布做衣服,價格當然不一樣!」
「狡辯!我們大哥跟你談的時候,說好了是冬天要的貨,你為什麼不直接報價,非等到我們把鐵都打好了才升價!」
「我……我……哼,反正棉布是我的,我喜歡什麼價格就什麼價格,你管得著嗎?」
「你……!」匈奴大漢掄起胳膊,剛往前踏了一步,就被旁邊的人給攔了下來。
這個人鼻高眉挺,線條剛毅,面容俊朗,身材挺拔,張狂中帶著幾分沉穩:「三弟,我們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鬧事的。」
匈奴大漢從鼻孔噴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退了回來,眼睛還是瞪著那個漢商,宣洩心中的不悅。
中年漢商咂咂嘴,唇邊的山羊須飄了幾下,「還是當大哥的識趣,不像某些粗人。」
帶頭的匈奴人亦不發火,道:「胡老闆,這批棉布是給我們寨里過冬用的,條件也是一早說好的,你們漢人素來講究誠信為商,你這樣做生意恐怕有損名聲吧。」
他的漢語雖然說得有些僵硬,但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不容違逆的威嚴。
他頓了頓,繼續道:「進入關海縣之前,我聽說城西的富商吳家也想進一批棉布過冬,莫非胡老闆想一貨二賣?」
這個被稱為胡老闆的中年漢商臉色一青,僵硬地否認著:「沒有,絕對沒有。吳家想買棉布過冬的事情,老胡我一概不知!」
但見他言辭閃爍,臉色發青,一看就知道在說謊,一點信服力都沒有。
帶頭的匈奴人目露精光,緊抿的唇線隱隱透出怒氣,卻仍保持住冷靜的態度繼續與胡老闆商談。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呼嘯而過,塵土輕揚,風馳電掣間就飛馳而來,完全不顧四周有否途人。
眼看著馬蹄子就要迎面壓來,竇漪房還來不及反應,梅子鳶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兩人好不容易踉踉蹌蹌地穩住了腳步,才沒有滾倒落地。
騎在馬上的人大喝一聲,手中長鞭揚空而起:「阿龍,還跟這些奸狡的漢人啰嗦什麼!他們要是不賣,咱們直接搶了便是!」
唰唰兩下,長鞭猶如帶著利刃的游龍在胡老闆的臉上劃出兩道血痕,胡老闆嚇得雙腿發軟,噔的一下跌坐在地上,褲/襠處竟然瞬間濕了,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
騎在馬上的匈奴人哼了一聲,鄙夷地撇了地上的胡老闆一眼,長鞭再揚,唰唰幾下,將胡老闆身後的那批貨物搶了過來。
街上途人紛紛四散,匈奴人踏境而過,掠奪財物也不是新鮮事,誰還敢呆在這裡看熱鬧?!
阿龍眸光一冷,縱身躍起,一手捉住半空中呼嘯而過的長鞭,止住了對方掠奪的行為。
「我們是來關海縣做生意的,不是來鬧事的!」這句話他第二次重複,帶著不容侵犯的堅定。
騎在馬上的匈奴人呸了一聲,五指成拳往阿龍身上打了過去,阿龍出掌相迎,幾下動作便化解了他的攻擊。
周圍的人都看呆了,怎麼一言不合這兩個匈奴人突然打了起來?
長鞭與鐵掌在空中相纏互斗,一時之間分不出高下。騎在馬上的匈奴人眼光一轉,餘光落在路邊上的梅子鳶和竇漪房的身上,長鞭突然改變了方向,往她們的方向襲去!
阿龍飛身撲來,雙掌如風擋住了長鞭的攻擊,未料對手趁機從袖中幾把柳葉刀,往阿龍和竇漪房的方向飛刺而來!
電光火石的一刻,鐺鐺幾聲金石碰撞的聲音,柳葉刀在半空中刀尖偏移,咻地沒入距離竇漪房三尺之外的地面上。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支冷箭從遠處飛來,以風一般的速度刺穿攻擊者的手腕,慘叫聲未起,鮮血已濺落四方。
下一瞬間,衣袂輕揚,一抹青影擋在了竇漪房的跟前;同一時間,遠處一人策馬而至,手中長弓未收,弓弦甚至還在嗡嗡作響。
「代王殿下……呼延將軍……」竇漪房驚呆了,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陽光下,劉恆一襲青衫迎風飄揚,清俊的面容從容不迫,猶如風中青竹臨世獨立!
呼延驁身穿玄色勁裝,綠眸如狼,立於馬上英姿挺拔如松,全身散發著凜然的傲氣,讓人透不過氣來。
劉恆慢條斯理地掃了周圍一眼,薄唇往上一勾,最後目光轉到呼延驁的身上,「哪裡來的風,竟把狼軍首將都吹來了?著實讓我小小的關海縣蓬蓽生輝啊!」
呼延驁臉上波瀾不驚,直接迎上對方戲謔的目光:「代王殿下不在王宮裡好好待著,怎麼也到這小邊城來了?」
劉恆聳聳肩,身子往左稍移半步,寬大的青衫遮住了呼延驁的視線,將竇漪房擋於身後,「本王愛民如子,抽空便會四處巡視。近來聽說入冬以來,胡漢之見貿易甚為興旺,特意前來探視一番。沒想到……」
他向周圍指了指,繼續道:「將軍是不是該好好管管你們的人?」
呼延驁冷道:「阿龍是定襄郡外的匈奴牧民,跟你們的漢商談好了價格,才帶著生鐵器具過來交換棉布過冬的。誰知你們的人出爾反爾,坐地起價,壞了規矩,怨不得屠申一氣之下動了掠奪之意。」
「這麼說來,呼延將軍是想護短了?」劉恆語氣清淡,隱隱間藏著威儀。
「匈奴意欲與大漢交好,並無再動干戈之意。這件事雙方都有錯,屠申掠奪有罪,驁狼必罰;阿龍護漢有功,驁狼也必當有賞!」
劉恆滿意地點點頭,道:「將軍請放心。商人胡某唯利是圖,壞了貿易往來的規矩,本王定當徹查此事,還你們一個公道。至於這批棉布就當是本王的歉意,直接送給阿龍的寨子了。」
呼延驁凜然拒絕:「我們匈奴不是貪財之輩!既然是交易,就當以物易物。阿龍的生鐵我們會照樣留下,以約定好的價格換取胡某的棉布。」
劉恆拱手稱讚道:「呼延將軍賞罰分明,本王佩服。」
呼延驁回了他一句:「不敢當」
然後目光越過劉恆,落在竇漪房的身上:「起碼有一件事,驁狼無法否認。」
劉恆濃眉輕蹙,俊眸半闔,等著他的下半句。
「我們匈奴人想要的東西,不管用何種手段都必定會取到手!」字字鏗鏘,碧眸深邃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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