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也許是陽光太過明亮,陳眠連帶看著溫紹庭的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表情似乎都多了幾許暖意。
她喜歡孩子么?
捫心自問。
她喜歡的,很喜歡,在遇見袁東晉之前,她的願望是當一個幼師,可最後她卻上了工商管理,一腳踩入無硝煙的商場,在無數應酬中,在頹靡宴席中,在各式各樣的人面前堆砌著一張笑臉。
可如今她懷了一個孩子,千辛萬苦之後終於可以有一個自己和袁東晉的孩子了,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她甚至有不要他的念頭。
想想,也是很矛盾。
就如秦桑問她是不是覺得累,她怎麼會不累?可累又能怎麼辦?試問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是活得不累的?
當年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自己一個人躺病床上,不敢告訴家裡,又瞞著袁東晉的時候,她就說過,活著累就對了,舒服,那是給死人準備的。
你累,但你依舊沒有選擇。
瞧,活著本身就是矛盾的,無可避免。
陳眠把手裡的毛巾塞到他手上,揚著唇淺笑著,過於平靜,無法窺視到她心中萬千思緒,她坦誠地說:「喜歡。」
溫紹庭溫漠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坐在床上的溫睿擦了臉后已經清醒了,他看見陳眠顯然很開心,伸出柔軟溫熱的肉手握住陳眠的微涼的手指,仰著小腦袋綻放著天真的笑,「綿綿,你來了!」
顯然他才清醒……
陳眠低頭一笑,在他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來,伸手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臉蛋,「是呀,小懶豬,你怎麼又生病了。」
溫睿咧嘴嘻嘻笑著,陳眠把一旁的早餐拿出來,一邊說:「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吃完要趕緊好起來,知道嗎?」說話間,又掉頭看了眼溫紹庭,「溫先生,你的份我也買了。」
她很細心,大概也猜測到溫紹庭會留在醫院照顧孩子,所以就一併買了。
溫紹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嗯了一聲,然後進了一旁的洗手間,過來了一會才出來。
陳眠已經拿著早餐在喂溫睿。
他蹙眉,低沉的嗓音有些嚴肅,「溫睿,自己吃。」
原本吃得歡快的溫睿,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滾動了一下,癟著嘴巴不吭聲,倒是陳眠看不下去了。
經過在江城同一屋檐下的相處,陳眠大概也是了解到溫紹庭的幾分脾氣,這人整天冷著一張臉,不過骨子裡倒算得上是個好人,嗯,勉強的好人吧。
所幸,她也不回頭,涼涼的反駁他:「你這個當爸的要當嚴父,也不用在孩子生病的時候都這麼刻薄。」
雖然不知道溫睿的親生母親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是真心心疼溫睿,也許是因為她自己從小就被逼著獨立堅強,母親基本不在身邊,所以對溫睿特別的理解。
溫紹庭站在她身後,看著她自帶的母性光輝,一時語塞,半響才說:「你這是打算當慈母?」
此話一出,陳眠餵食的動作一頓,手裡的粥不小心就灑到了溫睿的身上,「啊!對不起!」她有些慌亂地拿過紙巾幫溫睿擦乾淨,幸好是粥只是溫熱不會燙人。
溫紹庭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揚,坐到她的身旁,拿過一個小籠包往嘴巴里塞,卻還不忘火上澆油,「還真有打算?」
陳眠回頭瞪她一眼,扯著唇笑得很假,然後趁他不備猛地往他嘴裡塞了一個湯包,「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湯包和小籠包不同,裡面的湯汁微燙,忽然整個塞進嘴巴,溫紹庭不可避免地被燙地發出一聲抽氣聲。
安安靜靜的溫睿看了一眼溫紹庭,捂著嘴巴笑得很開心,爾後對陳眠眨了眨眼睛,俏皮到不行,又跟她比了贊的手勢,用口型對她說:「綿綿最厲害!」
陳眠看著溫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也忍俊不禁,笑得特別輕鬆,溫紹庭看著一大一小,眼底不經意地溢出一抹笑意,極淺。
吃完了早餐,等溫紹庭出了病房,溫睿就整個人趴到陳眠的懷裡撒嬌,「綿綿,你最近怎麼都不來看我?」
陳眠低頭看著懷裡柔軟的一團,說話帶著屬於孩子的嬌軟味道的溫睿,想起一次見面,他小大人模樣安慰她不要難過的畫面,陳眠的心就軟得跟棉花糖似的,也許她會這麼喜歡溫睿,也是因為他的那一個舉動。
她說:「因為綿綿要工作啊。」
「那綿綿你嫁給我二爸,當我媽媽,這樣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小鬼靈精脫口而出,眼神灼灼盯著陳眠。
陳眠一愣,挑眉一笑,「為什麼嫁給你二爸就不用工作了?」這是什麼神邏輯?
溫睿糾結地蹙著小眉頭,一副嚴肅的表情,說:「因為小胖、丸子還有班上的那些同學,他們家都是爸爸工作,媽媽不用工作啊。」
陳眠恍然頓悟,揉著他的小腦袋笑得很開心,童言無忌,她倒是沒有放到心裡去。
後來秦彥堔來看溫睿,兩人又聊了一下,秦彥堔要走的時候,陳眠就一起出來了。
大概是猜測到她有話要說,秦彥堔挑眉笑了笑,「來我辦公室。」
「好。」
秦彥堔是兒科醫生,辦公室桌面上也擺放著幾樣小孩子的玩意,倒也挺有意思。
他給陳眠倒了一杯溫開水,「抱歉,辦公室里只有這個。」
陳眠笑了笑,「沒事。」
秦彥堔在辦公桌后坐下,陽光帥氣的臉與溫紹庭是截然不同的氣質,也許因為是兒科醫生的原因,感覺特別平易近人。
他開玩笑說:「我這是兒科,你是巨嬰嗎?」
陳眠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后便是一笑,「不,我是有事請秦醫生幫忙。」
秦彥堔看向她的眼睛。
那濃密而微卷的眼睫毛下,是一雙烱亮有神的漂亮眼睛,瞳色有些淺,像一對琥珀,寫滿了堅毅和自信。
流露出的眼光卻是微微的發涼,帶著淺淺的疏離,也許是常年在商場上與人打交道,習慣了掩飾情緒,所以總感覺看到的她不是真實的她,然而在溫睿面前,她就會變得柔軟,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軟。
而且她似乎能輕而易舉地讓老二那張冰臉皸裂,就沖著這個本事,秦彥堔就喜歡與她打交道,「什麼事,說說看。」
陳眠沉吟了半刻,組織了一下語言,「秦醫生和婦科那邊的檢查醫生熟悉嗎?」
秦彥堔眉頭一挑,眼底有小小的詫異,「自然是熟悉。」
第一醫院雖然大,但一個醫院的醫生就那麼些,大部分還是熟悉,而且關係都不錯。
「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其實與秦彥堔也不過就是見過幾次,昨天李敏慧說要陪她來檢查,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懷孕了,遇到秦彥堔之前,她都還在想著要怎麼把這一次的事情隱瞞過去。
「你說。」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幫我做一份假的檢查報告。」陳眠沒有拐彎抹角,「證明我沒有懷孕的報告。」
「你懷孕了?」秦彥堔這回倒是一愣。
陳眠點頭,「是。」
「方便告訴我為什麼要隱瞞懷孕的事實?」秦彥堔還有一個愛好——八卦,不然溫紹庭怎麼會說他是神婆俯身。
見她有所困擾的模樣,秦彥堔輕笑了一聲,「抱歉,是我冒昧了。」
陳眠笑得很苦澀,「謝謝。」
「回頭我安排好告訴你,手機號碼留一個?」
陳眠把自己的號碼輸入他的手機,說:「我要檢查的時候,會給你發信息。」
「ok。」
下午的時候,李敏慧果然是來電話了,她對於孫子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念念不忘,她來醫院,還買了水果來看秦桑,然後就把陳眠帶走了。
「陶醫生今天請假了。」李敏慧忽然冒了一句,陳眠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陶思然。
「是嗎?」
李敏慧抬眸看了一眼陳眠,「你和陶醫生是朋友?」
她的問題太過猝不及防,陳眠頓時啞口無言,溫涼的眼眸淡淡撇過李敏慧,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問,心中斟酌著,默了片刻才說:「算不上朋友,以前一個學校念過書。」
她不敢把話說得太滿,擔心李敏慧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是么?上次檢查的時候,你們怎麼像不認識的一樣?」李敏慧眼神變得銳利,語氣有些咄咄逼人,「陳眠,你到底在隱瞞什麼?」
隱瞞什麼?不過就是隱瞞了你兒子和她有過一段感情而已,怎麼就搞得像她做了什麼滔天的壞事一樣?陳眠看著李敏慧這多疑的模樣,有些想笑,但終究是忍住了。
「媽,您想說什麼?」
李敏慧忽然打開她的包,從裡面將上次那一份婦科檢查報告抽出來,白色的紙張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告訴我,這裡面有多少是真的?」
「您又懷疑我在檢查上做了手腳?」她會不會是電視劇看多了點?
「你和東晉在一起那麼久,沒結婚之前你們不要孩子可以理解,但現在結婚都三年了,你又說沒有避孕,那為什麼你的肚子也不見動靜,你給我解釋解釋?」李敏慧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猙獰。
陳眠沉下臉,她尊重李敏慧,任由她折騰,也不過是因為她是一位長輩,然而她這樣三番四次糾纏她有病不能生,這點真心讓她煩了,若不是現在袁東晉和陶思然的事情,她也就告訴她自己懷孕了,也省的天天糟心。
「媽,您不用一直懷疑我不能生,那要不您直接讓您兒子做個檢查吧,畢竟現在生不出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您說對不對?」陳眠淺淺地笑著,「總之,這一回,我是不會再去折騰了!」
一年幾次檢查,脫了褲子就被人家折騰,說實話,陳眠自覺自己沒病都要整出病來,心病!
「陳眠,你這是什麼話!」李敏慧驀地睜大眼睛,聲音拔高了幾個調,「你再胡說八道!」
也許是因為心中對袁東晉懷疑的種子已經開始破繭而出,陳眠倒是沒有那麼壓抑自己的情緒,尤其是面對李敏慧這種無理的糾纏。
她溫靜地看著李敏慧,口吻也是譏誚,「我知道您心地一直不喜歡我,覺得我強勢,怕您兒子壓不住我,不過沒關係,也許您真的很快就會換一個媳婦也說不準。」
「陳眠,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換一個媳婦!」李敏慧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倒是怔住了,她一把攥住了陳眠的手腕,力氣大得在她的肌膚上勒出了紅痕,「你這是要和東晉離婚?」
離婚。
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是什麼時候?昨晚?
陳眠在笑,但那一刻,心,卻是在疼。
「這不是您一直盼望著的么?」手腕上的力道讓她眉間微微攏出褶皺,但她依舊保持著淡淡的語氣,也夾著淡淡的疏離。
「離婚這個事情,你連想都別想!」李敏慧忽然就出聲打斷了她。
陳眠聽到這話,甚至以為是自己幻聽了,畢竟李敏慧對她的厭惡一直是有增無減,現在居然反對離婚?這倒是成了一個奇聞。
「你能不能生,這個我不追究,不能生就試管嬰兒,反正現在科技發達,離婚這個你就想都別想!除非你能生下一個孩子!」
陳眠眸色漸漸冷下去,掛在唇角的笑容都緩緩消失,「媽,您這是什麼意思?」
「總之一切等生了孩子再說!」然後,她也忘記了來醫院的目的,轉身就往反方向走,高跟鞋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迴響著,卻如同敲在陳眠的腦中,一陣陣地疼。
陳眠垂著身側的手攥成拳,淡色的唇緊抿著,盯著李敏慧消失的方向定定站著,彷彿一株松樹。
李敏慧是不是瘋了?要離婚也是生下孩子?既然要離婚,為何要等到生下孩子,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能生孩子女人那麼多,又不是非她陳眠不可!
走廊拐角處,溫紹庭單手插在褲袋裡,俊臉溫淡而沉鬱,晦暗眼睛盯著陳眠呆立的背影,那目光彷彿是帶著穿透般的審視。
——
咖啡廳里。
袁東晉看著坐在對面的一言不發的陶思然,心底有些煩躁。
他一早就收到陶思然給他發的信息,說要有事想見他一面,這見了面又不說話,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陶思然的眼底有些紅,他自然也是瞧見了。
陶思然咬著唇,半響才抬眸看著袁東晉,「東晉,我……」
「我公司還有一個會議,如果你一直不說的話,那我就要先回公司了。」自從兩人發生了關係之後,袁東晉是一直心虛,總是憂心忡忡,擔心陳眠會知道什麼。
現在見到陶思然,他想努力忘記的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就一直忘不掉,時時刻刻都過得提心弔膽,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陶思然眼底有些紅,「周旭堯,昨晚讓我去他家……」
袁東晉喝咖啡的手一頓,眼底的神色很複雜,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總之就是很不好。
他放下杯子,冷靜地說:「發生什麼事了?」
陶思然捂著臉,低聲哭泣,「我到了他家,他要碰我,可是、可是……我接受不了……」
她的身體只給了袁東晉一個人,對於思想保守的她來說,那種事情,應該與感情一樣,忠貞不二,只能有一個人,然而她給了袁東晉,她就給不了周旭堯……
所以昨晚周旭堯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推開了他。
男人的慾望被撩起來,女人卻跑了,那箇中滋味,自然是不好受,周旭堯自然臉色會不好,但他也沒有強上女人的興趣,所以讓她離開了。
可是陶思然心慌啊,她和周旭堯快要結婚了,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讓他碰吧,但一想到自己要在他身下承歡,她又受不了。
這種時候,她就找上袁東晉了,只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袁東晉深呼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思然,我不能和陳眠離婚。」他太了解陳眠,如果他在碰了陶思然之後和陳眠離婚,那麼陳眠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再退一步,他不願意和陳眠離婚,沒有理由,就是不願意。
他這一句話,無疑就是給了陶思然當頭一棒。
她有些怔然望著他,看見他複雜為難的眼神,她瞬間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其實她內心裡有著期盼,那麼一絲絲的期許,也許他真的會願意為她那麼做,那麼一切都會好起來,她是那麼想的,可終究是她奢望了。
「思然……」
「我理解,真的,我明白!」陶思然有些慌了,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不用解釋的。」
她拿過一旁的手提袋,倏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我,我醫院還有事,先走了!」
袁東晉坐在位置上沒有去追她,只是怔怔看著她攔了車離開,太陽穴有一陣陣地疼。
有些事真的不能犯渾,一旦犯了,便是無窮盡的麻煩,袁東晉一次知道原來碰了一個不該碰又恨不得碰的女人,會有那麼多懊惱。
——
袁東晉接到李敏慧的電話后,臉色一沉再沉,周錦森邁進辦公室,就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沉鬱氣息。
周錦森等了大概十幾分鐘,眼看開會時間就到了,不得不開口提醒,「袁總,會議時間到了。」
袁東晉緩緩轉過身,一張臉黑得能滴出水來,終究是一言不發走出了辦公室。
晚上。
袁東晉推開家門,公寓里空蕩蕩地,有些冷,沒有了她的身影,忽然就覺得公寓好空曠。
想起李敏慧的話,袁東晉打了個電話。
秦桑已經出院,醫生讓傷口不要碰水,定時回去換藥就行,陳眠就陪著她一起住進了秦桑的單身公寓。
電話想起來的時候,陳眠正趴在廁所里吐著,手機就放在客廳的茶几上,秦桑看見是袁東晉,毫不客氣地接起來。
不等她開口,那邊就傳來袁東晉的嗓音,「你在哪?怎麼還不回家?」
「嗬!」秦桑嗤笑一聲,「回家?哪裡的家?」
袁東晉眉頭一皺,語調冷了幾分,「陳眠呢?」
「沒空!」
「秦桑,讓她接電話!」袁東晉對待秦桑是一直都不客氣,一如秦桑對他的態度。
「袁東晉,你別以為她永遠都會聽你的話,狗急了還會跳牆了!」
「她人呢?」袁東晉最煩的就是沈易航和秦桑。
秦桑冷冷一笑,「袁東晉,早之前你都幹嘛去了?現在倒是在知道要找她了?」
「我們夫妻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嘴。」
「我沒打算插嘴,我現在是打算插手!」說完,秦桑一把掛了通話,還順手將手機給關機了。
站在窗邊的袁東晉,再重新撥回去,卻傳來關機提醒,他氣得幾乎就要砸手機,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他回想這些時間陳眠的態度,心中沒有底,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若是,為何一言不發,但若沒有,又為什麼會跟李敏慧提到離婚的問題?
再加之秦桑的這一番話,徹底將他的心攪亂了。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對陳眠一點都不了解。
秦桑公寓里。
「什麼插手?」陳眠從洗手間出來,就聽到她鬼吼鬼叫的,有些虛弱地問。
秦桑坐在沙發上沒動,扭過頭皺眉看著她,「你沒事吧?怎麼懷孕搞得像食物中毒似的。」
陳眠沒有說話,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淺淺笑容有些虛弱,「你以後就會明白。」
這個天氣雖然有些冷,但公寓里還沒有地熱,溫度有些低,秦桑不是個會照顧人的大小姐,她見陳眠臉色不是很好,就把身上的小毛毯丟了過去,「剛袁東晉打電話了,我幫你接了。」
陳眠整理毛毯的手一頓,「嗯。」
「不問問他說了什麼?」
「我不問你也會說。」
「……」秦桑竟無言以對。
「你現在是怎麼想的?」秦桑不聰明,比起陳眠,她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花瓶,「跟我說說?」
陳眠想起白天李敏慧的話,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著,視線停留在一個方向,本想和秦桑說這個事情,但轉念一想,秦桑知道了大概只會製造炸彈,也就罷了。
「沒怎麼想,過不下去就離婚。」
「你離婚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大辦一個慶祝晚宴!」秦桑咯咯地笑了。
陳眠斜睨了她一眼,也跟著笑了出來。
——
次日,等袁東晉找到秦桑的公寓要人時,陳眠已經和溫紹庭坐上了去江城的飛機。
江城那邊的項目,出了問題,有幾個負責人被當地的一些混混打傷住院了,包括宋江。
事發突然,陳眠接到電話就直接從秦桑家出發去了機場,溫紹庭則是從醫院出發,兩人連行李都來不及帶。
到機場的時候,溫紹庭淡淡瞥了她一眼,竟然開口問她要不要和沈易航說換一個人負責這一次的合作,如果是半個月之前,陳眠肯定會感激他的大體,但現在,不,她不想留在這裡,只想離開,所以她拒絕了溫紹庭的建議。
陳眠在飛機上依舊是吐,臉色都吐成青白色,溫紹庭看著臉色也不太好,甚至陳眠在謝謝他給她遞水的時候,一張臉也是黑得嚇人,甚以至於那些空姐都不太敢接近他們這個位置,深怕觸動了他這座冰山。
下了飛機,溫紹庭讓她先回酒店,但是被陳眠拒絕了,然後兩人又一同直接去了醫院。
宋江傷得不是很嚴重,就是頭上被人砸了一磚塊,傷口不深,甚至不許要縫針,不過到底不是練家子的人,平日就算有鍛煉,也不過是斯斯文文的男人,臉色看著有些白。
「這是怎麼回事?」溫紹庭的聲音冷凝而嚴肅,深邃的眸底瞧不見盡頭的黑,陳眠站在他身側,都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凜然氣息,有些壓抑。
宋江摘了眼睛,微微地笑了笑,反而有幾分陰柔,「大概,是招人眼紅了。」他看著溫紹庭,眼裡很平靜,彷彿那被砸了腦袋的不是他一樣,「樹大招風。」
中瑞在江城只有一個辦事處,然而卻拿下了這幾年政府最大的招標項目,焉能不招人眼紅,當初若不是事先做了安排,只怕他們的招標書都送不到招標辦,如今這塊肥肉飛了,動工在即,自然就會有不少麻煩。
「有抓到人?」
宋江說:「沒有,事發突然,那些人看見有人來就鳥作群散了。」來勢洶洶,散得匆匆。
「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溫紹庭神色很平靜,似乎也料到這樣的結果。
陳眠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一來是她精神不是很好,二來是這個事情她似乎插不上手,畢竟打打殺殺這種暴力問題,她一個小女子抵擋不住,且江城這邊的情況,她根本不了解。
等他們談完,她對宋江簡單的問候了幾句,然後和溫紹庭去見了另外幾位傷者,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是宋江的新招聘的助理,傷的最嚴重,腿都被打折了,身上也肋骨也斷了幾根,多處受傷,看的陳眠心底有些怕,那些人下手太狠了。
離開醫院,陳眠和溫紹庭說:「你先回酒店,我要去一趟百貨。」
溫紹庭頓住腳步,沉默了幾秒鐘,才不緊不慢的開口:「我和你一起去。」
有微微的秋風刮來,不大,但是有些冷,陳眠身上的衣服單薄,她又怕冷,忍不住就搓了搓手,抬眸看著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人,「不用。」
然而溫紹庭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上車。」
陳眠站在車邊,沒有移動,只是淡淡靜靜的看著他,有些搞不懂的他。
「我不想回頭就聽見你躺在醫院裡。」菲薄的唇,刻薄的口吻,正宗的,溫紹庭口吻。
陳眠眼角抽了抽,不再矯情,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低頭扣安全帶的時候,也不忘調侃他一句:「溫先生,讓你給我當司機,我當真是受寵若驚。」
哪裡料到溫紹庭厚臉無恥地回了句:「你是該受寵若驚,畢竟不是誰都有這個命。」
說話間,一腳踩在油門上,趁著她傻眼的瞬間,車子嗖一下飛了出去,陳眠被嚇得不輕。
兩人到了百貨,陳眠想著他應該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所以就讓他在車上等自己,可溫紹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一言不發就跟在了她的身後。
因為出門太急,她的保養品和化妝品都沒有帶,所以,在百貨商場的某化妝品專櫃前,一個溫婉的女人身後跟著一個寸步不離,高大而英俊的男人,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陳眠覺得自己成了一隻猴子。
專櫃工作人員很熱情,迎上來給陳眠介紹,並不斷地誇她的皮膚,陳眠笑得有些尷尬,主要是因為身後那座冰山實在有些,太礙眼。
陳眠微笑著拒絕那些推薦,拿了自己慣用的幾樣東西,埋了單就走了。這短短的過程里,溫紹庭簡直就是亦步亦趨。
從百貨回來,經過超市,溫紹庭停了車。
「你有東西要買?」陳眠看了他一下。
「下車。」溫紹庭沒有廢話,率先推開了車門。
陳眠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乖乖跟著下來了,然後一起進了超市。
「你要買什麼?」
溫紹庭推著手推車,「買菜。」
「啊?」陳眠的腦迴路一下子轉不過來。
他內斂的眸毫無波動的看了下她,說:「酒店裡冰箱應該沒什麼存貨了。」
陳眠:「……」
陳眠走在前面,溫紹庭推著手推車跟在陳眠的身後,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一樣樣的挑選,蔬菜是一根根地撿,一塊肉又聞又戳又翻看,水果精挑細選。
做這些的時候,她格外的認真,偶爾還會問問他的意見,兩人默契又配合,落在外人眼裡,他們儼然就是一對小夫妻,女俏男俊的小夫妻,十分甜蜜的模樣。
不過一問一答之間,溫紹庭通常都是回復一個隨便,問到後面陳眠有些不耐煩,秀氣的眉頭顰起,「你能不能給一個不一樣的答案?這裡沒有隨便!」
於是她再問,他就變成:「都行。」
陳眠:「……」你贏了。
買完菜,陳眠兜著他去了零食區,然後從上面一包包零食挑著丟進推車裡,看見上面那些速食麵的時候,陳眠冒出了一個念頭,然後伸手抱了一大堆速食麵丟進去,唇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等她轉身往前走,溫紹庭便一言不發將那些速食麵給擺了回去……
「速食麵呢?」當陳眠再回頭,發現空空如也的推車,她瞪他。
溫紹庭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淡淡地,「我丟回去了。」
「那是我要的!」那些是她準備給他的夜宵啊!省時省力,方便又美味!
溫紹庭不為所動,薄唇波瀾不驚的吐了句:「你是孕婦,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