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男人英挺的眉微微挑起,眼底的眸色溫淡,陳眠看著他波瀾不驚的模樣,臉上莫名的一燙,正想開口反駁下,他又開口了。
「吃這些垃圾食品,還不如多喝些營養品。」
他們的所在位置的貨架正好就是一些營養品專區,還有一位大媽推銷員,一聽到溫紹庭這麼說,她立馬兩眼放光地插嘴,「哎呀,太太,你先生說得對,懷孕了可不能亂吃,飲食很重要,另外就是要及時補充一些營養,你過來這邊看看,我們新進了幾款孕婦奶粉口味還不錯,您買回去試試看。」
陳眠和溫紹庭同時一愣,然後四眼齊齊看向那一位大媽,溫紹庭是面無表情,陳眠則是面紅耳赤。
陳眠知道她是誤會了,欲開口解釋:「阿姨,我們不……」
然而男人醇厚的嗓音插進來,「過去看看,買一些吧。」
陳眠:「……」
溫紹庭不知是不是在飛機上被她的嘔吐癥狀搞得心情不爽,這會兒開始報復她,故意打斷了她的話,讓那位大媽繼續誤會下去,專門跟她作對似的。
那推銷大媽喜出望外,笑得簡直合不攏嘴,「來來,就在這裡,你們過來看下,價格也很優惠,買二送一哦!」
溫紹庭果真就推著車拐了過去,陳眠一愣,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喂!我不要!」
男人英俊剛毅的輪廓鍍上一層淡淡的涼,低頭垂眸看著她握在手腕上纖細的五指,指腹柔軟,卻沒有溫度,涼涼的觸感,他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淡聲說道:「反正也便宜,看下吧。」
說完,他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往貨架走,那邊大媽看著他們還拉著手,一張老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嘿,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感情好。」
陳眠反應過來時,紅著臉掙脫了他的手,想解釋吧,溫紹庭卻不給她機會。
「麻煩你推薦一下。」他泰然自若,依舊綳著臉,說話疏離卻不失禮貌。
然後陳眠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想了想,算了,反正跟陌生人也沒必要解釋,便安安靜靜看著那大媽指著上面貨架的孕婦奶粉,聽著她滔滔不絕地介紹。
溫紹庭大概是受不了大媽的聒噪,又依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伸手隨意拿起了一罐奶粉看上面的備註說明和營養成分,那個認真的模樣,倒是成了十足的好丈夫模樣。
那大媽也說的有些口乾,再者難得看見這麼一對俏女俊男組合的夫妻,忍不住就八卦了起來,「太太真是好福氣,你老公細心,這些都仔仔細細地看,以前我家那口子,別說看,估摸是陪你出門都不樂意!」
陳眠溫靜地笑了笑,並不搭話,她尷尬得要死,幸好是在江城,人生地不熟地,沒人認識他們,也掀不起什麼浪,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溫紹庭到底抽了什麼風。
她有些不耐煩地催促,「別看了,我不需要這些。」她壓根就不愛喝奶粉,從小就不愛,所以買了她也不會喝。
這一次不用溫紹庭開口,大媽就幫腔了:「唉喲!你這孩子,懷孕了這些當然都是要的,你丈夫這是為你好!」
陳眠盯著溫紹庭似笑非笑的眼睛,徹底無語……
最後,溫紹庭還真的在那大媽的慫恿下買了兩罐,然後,送了一罐。
兩人回了酒店,陳眠把蔬菜之類的拿到冰箱那邊一一分類放好,剛轉頭就看見溫紹庭將那三罐孕婦奶粉放在桌子上,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
「溫先生,奶粉你就拿來當夜宵吧。」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溫紹庭若有所思地看著桌面上的奶粉。
陳眠回到房間才拿出自己的手機,上面有幾通未接電話,都是袁東晉,還有一條信息。
【接電話】
簡單的三個字,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添加。
她正猶豫要不要撥回過去,手機驀地亮了,她頓了頓,接了起來。
電話那端馬上傳來男人微冷的語調,甚至是隱忍的憤怒,「為什麼不接電話!」
陳眠往床上一坐,淡淡地說:「沒有看到。」
她語氣沒有任何的不同,也很平靜,袁東晉楞了楞,說:「你跟媽說離婚,是什麼意思?」
陳眠沒有回答,只是拿著手機沉默著。
「說話!」袁東晉語氣有些硬。
「你要我說什麼?」陳眠嘆了一口氣,「江城這邊出了點事,最近我會很忙,有什麼事情,等我回去了再說。」
「陳眠,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袁東晉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女人,就應該圍繞著你轉?」陳眠也有些不耐了,她現在想到他和陶思然就冒火,「我也有工作有私人時間,我說了回去再說!」
袁東晉那邊忽然就沒有了聲音,陳眠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聲音微啞,「抱歉,最近工作煩心事情太多。」
她聽到那邊有人在叫袁東晉,貌似是有會議,便和袁東晉說:「你去忙吧,我沒事。」
「有事給我電話。」袁東晉交代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
自那天的通話之後,陳眠和袁東晉便再也沒有聯繫過,兩人都在忙,陳眠忙著陪溫紹庭走各種應酬,請各種人吃飯。
畢竟這一次的事件影響不好,這剛開始工地就出事了,被傳出去多少會有影響,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把那些報社記者的嘴巴給堵住,這些人都很好搞定,他們為的就是錢,有錢就行。
但是機關政府這邊的就沒有那麼容易解決了,吃飯應酬陪笑臉,這種事情就避無可避,然而陳眠這時候又懷孕了,碰不得酒,溫紹庭倒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一些比較大的應酬他就沒有帶她去。
這天夜裡,陳眠在房間里,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她披著衣服走了出來,便看見溫紹庭走路的腳步都有些飄,想必是喝得有點多了,她還記得上次他喝醉將自己撩到的事,不敢貿然上去扶他,站在幾步之遙。
「你沒事吧?」今晚的應酬挺重要的,基本都是那些政要人物,這點陳眠事先就了解過,想必他應付起來也是不容易。
其實說起來,不管是什麼人,都不過是沖著一個利字去,酒桌上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大問題。
溫紹庭看見她警惕得如同一隻貓,一雙眼睛滿滿的防備,勾唇哼哼了兩聲,這讓陳眠又往後退了一步。
他看見她的小動作,不由得蹙眉,沾染著酒氣的嗓音幾乎能溺斃人,「躲那麼遠幹嘛?」說罷,他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聽到他這麼說,陳眠懸著的心安全落地,她走過去,他身上的煙酒味便躥進她的鼻息,微微顰了顰眉,「沒事吧?」
溫紹庭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陳眠見他一動不動地,上前了一點點,抬腳踢了踢他,「溫先生。」
他沒有動,似乎很難受,那英挺的黑眉蹙成一個川字,菲薄的唇也是緊緊抿成一條線,粗啞的聲音不高不低地,「頭疼。」
「我幫你按摩下?」陳眠低聲詢問。
溫紹庭聞言驀地掀開眼睛,白熾燈下,他的眼睛又深又沉,宛如一個漩渦,要將人給吸進去,「你會?」
陳眠點點頭,「會一點。」
隨後他閉上眼,一個嗯字從喉骨里溢出,模糊不清。
陳眠繞到他的身後,大拇指摁住他的太陽穴,幫他輕按起來,「這樣的力道好可以嗎?」
「嗯。」從鼻子里哼出的聲音。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他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手掌嚇了陳眠一跳,下意識地就掙脫了,溫紹庭倒沒有在意。
「好了,你去睡吧,我回房了。」說完,他也沒看她一眼,徑直回了房間。
陳眠站在客廳上,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廚房。
應酬這種事情,她太了解了,一旦上了桌子,你唯一做的,就是不停地喝酒,反覆地喝酒,桌子上的那些菜,都只能成了擺設。
所以她從冰箱里拿出了一些材料,給他準備吃的。
陳眠煮好了麵條后,沉吟片刻,準備再泡一杯醒酒茶,但是她在廚房裡找了一圈才發現茶沒有了,於是就用溫水沖了一杯蜂蜜,一起端了上去。
她敲門,「溫先生。」
敲了好一會都沒有回應,陳眠猶豫了一會兒,伸手一推門,開了,於是她就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浴室的門打開,男人隨意的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的浴巾出來,他的膚色是健康的麥色,陽剛氣很重,標準的寬肩窄臀倒三角形身材,腹部肌理結實而不顯得粗狂,線條分明,人魚線直鑽到跨下去,隱在了浴巾里。
他一手還拿著毛巾在擦著頭髮,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十足的男人魅力。
一時間,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愣住。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在洗澡,這麼一副撩人的畫面,哪怕是為人妻的她也憋不住紅了臉,心裡暗暗咒罵了自己一句。
不過,她倒也沒有大驚小怪,雖然心跳得有些快,但依舊維持著冷靜,鎮定自若地將麵條和蜂蜜水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淡淡一笑,「我想你晚上應該是沒有吃什麼東西,給你煮了碗面,對了,酒店裡沒有茶了,你喝點蜂蜜水解酒吧。」
大燈開著,房間里亮如白晝,溫紹庭站在浴室門口,微斂著眸光,看著不遠處的陳眠,心口微微震了一下。
他低低的聲音卷著沙啞,不咸不淡地應了下:「嗯。」
「那沒事我先休息了。」
離開他的房間,陳眠雙手撫住胸口,那裡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甩了甩頭,「忘記了!忘記了!」
——
陳眠最近一直在忙,等到秦桑打電話給她,問她:「你準備怎麼辦?」
她還懵懵懂懂的不所謂,直到秦桑提醒她,前幾天發的那一份調查到她郵箱里,才想起來自己忙得忘記看了。
「我還沒看。」懷孕初期,孕吐得厲害,她精神不是很好,工作又忙碌,她壓根就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了。
「不敢看?」電話那邊是秦桑嗤笑聲,「陳眠你是在害怕什麼?」
陳眠一怔,到底是不敢而故意忘記,還是真的忙得忘記,她自己也不知道。
「最近事情太多了。」她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情緒。
秦桑沉默,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陳眠怎麼想,「你自己考慮吧,反正東西已經給你了。」
說完,她也不等陳眠吭聲,徑自掛了。
陳眠拿著手機呆坐了一會,猶豫了很久,再慢吞吞地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登錄了郵箱。
三天前,秦桑發來的郵件,一直安安靜靜擱置在郵箱里。
她白皙的手握著滑鼠,青筋微微突露,猶豫了很久,終於點開了郵箱。
蓉城上返還航班的信息,袁東晉和陶思然的名字同一航班,確確實實是一起從蓉城回來,所以那天在機場,真的不是偶遇,而是一直在一起。
蓉城酒店入住記錄,如此醒目,秦桑安排調查的人,甚至拿到就酒店的視頻截圖,畫面上,有他們同進同出的身影,更甚至,有拍到他們同進一個房間的一幕,上面顯示的時間,正是她在機場遇見他們的前一天。
她想自欺欺人都很難,果然,真相總是殘忍無比。
她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這樣的衝擊有些大,有些承受不住。
其實答案是那麼明白,但是她依舊不想去相信。
片刻之後,她拿起電話,撥通了秦桑的號碼,握著話筒的手,骨節泛白。
「桑桑。」她說,聲音格外的冷靜,腦子也清醒無比,「幫我安排人盯著他們兩人,我要知道他們的行蹤。」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秦桑說,「你還好吧?」
「沒事。」她很好,也很冷靜。
她勾唇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深深的涼意。
「你打算要怎麼辦?」
怎麼辦?
如果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你,你會怎麼辦?
陳眠說:「敢挑戰我的底線,就得承擔得住後果。」
她陳眠,從來,就不是好人。
——
十一月下旬,冬天的腳步一步步走近,天氣愈發地冷冽,冬雨綿延了一陣之後終於出了太陽。
周旭堯似乎鐵了心要跟他母親對著干,哪怕她不同意,他已經吩咐人將喜帖給分派了出去,陶思然倒是不用操心這些,只需要安安心心當新娘就行了。
然而眼見婚禮一天天靠近,陶思然卻越來越心慌,她的月事超過了時間沒有來,而她一向準時。
那晚拒絕了周旭堯之後,他倒也是沒有再表示出任何的意思,每次見面吃飯,他依舊是體貼,彷彿那晚上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也是因為他的體貼,令陶思然備受煎熬。
生平第一次做了這種事,讓她失去了分寸,更是不敢直視周旭堯的眼睛,生怕自己被他看穿。
婚前有個婚檢,周旭堯已經安排好,陶思然想拒絕,但是無法拒絕,只得硬著頭皮一起去了。
然而檢查結果出來以後,陶思然徹底慘白了臉色,而周旭堯則是黑了臉。
懷孕。
周旭堯原本溫和的臉此時黑的滴墨,冷冽的氣息由內而外地散發,幾乎能令人凍結。
「懷孕?」他菲薄的唇細細咀嚼著著兩個字,眼底的寒意愈發濃烈,眉宇間攏了一層層的煞氣,「思然,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嗯?」
他們在一起,從沒有發生過實質性的關係,畢竟陶思然行為思想比較保守,她不喜歡,他也就由著她去了,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陶思然一雙眼睛滿是驚惶,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的周旭堯,太可怕了,她只想逃跑,但她的腳卻動不了。
「不說話?」周旭堯抬眸凝住她慘白的臉,勾唇笑得格外的陰森,那不是笑,那是他暴怒的痕迹,「陶思然,我問你,孩子是誰的?」
陶思然死死咬著下唇,依舊不言不語。
周旭堯驀地伸手一把用力扼住她的喉嚨,力道一寸寸的加深,「誰的,嗯?」
陶思然都嚇死了,喉嚨呼吸困難,但她也是倔,不說就是不說,死死咬著唇,下唇都被她咬得沁出了血絲。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在周旭堯的手裡的時候,周旭堯卻忽然鬆開了力道,她渾身一軟,直直摔倒在地上,猛地一陣咳嗽,蒼白的臉都咳的發紅。
周旭堯的眼底沒有任何的同情,只有可怕的冷冽。
陶思然緩過氣來之後,聲音嘶啞,「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一串串砸在地上,暈開了花,出了除了一句句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周旭堯冷笑,「陶思然,你還真令我刮目相看,嗯?」
他果然還是瞎了眼,竟然再一次碰上這種事情,本以為找一個乖巧的,會令他放心,結果呢?還真他媽的放心!讓她放心地爬上別的男人的床!
其實,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更別說周旭堯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捧著黃金子長大的,自身又優秀的男人了。
可想而知,他有多憤怒。
但這僅僅是自尊受創的憤怒,而不是因為愛一個人而憤怒,或者,陶思然又該慶幸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否則,她的下場不會好過。
陶思然除了哭就是一直說對不起,周旭堯最後就是摔門而去。
因為蓉城那邊的項目投資者撤資的原因,導致整個項目受到影響,即使寶華集團家大業大,但實際的流動資金其實並不會很多,畢竟整個集團,不是只有一個項目,所以想要動用自身的資金推動項目,就會超出預算資金,基本上很難。
一旦項目受阻,必然的後果就是成本的提高,所以袁東晉最近忙的基本上就停不下來。
寶華集團會議室,正在為這一次的項目進行會議。
袁東晉的手機忽然有信息進來,他沒看,過了一會就是電話響起,會議被迫打斷,他拿著手機,看見上面的名字,眉頭蹙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掛斷,正要放下手機,卻不經意地看見了那一條未讀信息。
【我懷孕了】
他騰一下從位置上彈起來,會議室里在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梁宇坐在位置上,不動聲色地睨了袁東晉一眼,鏡片后的眼睛閃著某種光,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不疾不徐地開口:「袁總,是發生什麼事了?」
袁東晉冷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微一勾,丟下一句:「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周錦森收拾好東西,快步跟上,「袁總,你這樣會加深董事會對你的意見。」
然而袁東晉卻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長腿邁開大步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吩咐:「今天我不回公司,有事明天再說!」
周錦森簡直就頭大:「袁總,這……」
袁東晉摁了專用電梯,邁了進去,「盯緊梁宇。」
周錦森只能眼睜睜看著電梯的門合上,無能為力。
他忽然懷念起陳眠在的時候,即使袁東晉不在場,陳眠也能震住全場,然而可惜,陳眠現在僅僅只有袁太太的身份,和新圖總監頭銜。
袁東晉約了陶思然見面。
陶思然的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
兩人默默相視,彼此都很無言以對。
袁東晉整個人都是郁躁不安地,彷彿一下子亂了套。
誰能想到那一晚上的偷歡,喪失理智的之後的橫中直撞,竟然會造成這樣的後果,畢竟他和陳眠曾經多次沒有防禦,陳眠也沒有懷上不是么?
「確認了?」袁東晉打破了沉默。
陶思然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著,「確認了。」
這種事情,若是放在以前,袁東晉肯定是高興的,但是現在,他高興不起來,只有理不清的混亂,心情太過複雜,以至於不知道要怎麼對話。
陶思然抿了抿唇,看著袁東晉說:「你說,要怎麼辦?」她握著玻璃杯子的手,甚至抑制不住的顫抖。
得知有了孩子的第一時間,她害怕,尤其是在周旭堯的面前,她除了害怕什麼想法都沒有,而之後,她又高興。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袁東晉的孩子,一想到有一個屬於他們共同孕育的生命在她的身體里生長,她就莫名的感動。
她想要這個孩子,很想很想,所以她來找他了。
袁東晉神色極為複雜,他反問她:「你和周旭堯怎麼辦?」
陶思然微微一顫,咬著唇說:「他知道了,所以,我們不會結婚了……」
袁東晉終於有些坐不穩了,簡直就是坐立難安,他努力地讓自己冷靜再冷靜,說:「思然,我和陳眠結婚了。」
陶思然看著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微微蒼白的唇不停顫抖著,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著顫音:「你、你什麼意思?」
「孩子生下來,會變得很複雜,現在才剛懷上……」
陶思然卻驀地打斷了他的話,「袁東晉!」
袁東晉看著她,她的眼底有淚光,有凄楚,有絕望,甚至,有恨意,心驀地一緊,喉嚨也被卡住。
陶思然強忍著的眼淚終究是掉了下來,美麗的容顏上掛著兩行淚珠,楚楚可憐的悲凄,教人心碎,「我想要這個孩子!」
「我……」
她繼續說:「東晉,我不能打掉這個孩子。」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淚簌簌地掉,「我是熊貓血,如果我這個孩子沒有了,那麼我以後基本不能當母親了!東晉,你不能這麼殘忍,你不能這麼殘忍地對我……」
她是婦科醫生,自然是對這些情況很了解,熊貓血母體,一旦第一胎流產,後面若再孕,溶血幾率實在太高,極大可能一輩子都當不了母親。
袁東晉的心如同一箭插了進去,怎麼也沒想到這種結果,面對這樣的陶思然,他根本就狠不下心讓她拿掉孩子。
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反握住她冰涼的手,「思然,你要是願意的話,就生下來,我養你們。」
陶思然的心漸漸的有些涼,抖著唇問他,「你和陳眠沒有孩子不是么?你也說你不愛她,既然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離婚娶我?
她最後的話,說不出口,情緒有些激動。
「思然……」
陶思然用力掙脫他的手,臉色發白得厲害,「你放心,我自己養孩子,我不會打擾你和陳眠的,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的。」
說著,她就要離開,但是袁東晉卻一把將她拉住,陶思然撲進他的懷裡,哭的傷心凄涼,「為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不是說你愛我嗎?嗚嗚嗚……」
袁東晉心都碎了。
——
溫紹庭推開門走進來,只看見陳眠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腦,眼睛卻是散渙的,像是沒有了靈魂。
他上前,看向電腦的屏幕,有一瞬間的怔楞。
忽然想起上次秦彥堔發個他的那個微信,上面的照片,也是袁東晉和這個女人。
溫紹庭這個人一向不關心女人的事情,所以即使陶思然是周旭堯的未婚妻,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後來是秦彥堔提醒,他才記得在有這麼一個人,然而當時他們都沒有告訴周旭堯,畢竟這種事情,輪不到外人來插手。
他收回眸光,看著陳眠那張臉毫無表情的臉,深不可測的眸底沉浮著細碎的情緒,不等他開口,陳眠倒是先說了話。
「你覺得他們這麼抱在一起,代表了什麼?」她沒有看他,甚至眼睛依舊是散渙的,沒有聚焦,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尋求答案。
溫紹庭抿著唇沒有說話。
陳眠咯咯地笑了,笑著笑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掉了眼淚出來。
她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了盡頭,「她懷孕了,你知道嗎?懷孕了五周啊,就那麼剛好啊,剛剛好啊。」
其實一張照片,真的不能給陳眠造成很大的衝擊,主要的問題,就是陶思然的懷孕檢查報告,秦桑給她發過來了,白紙黑字,她反反覆復地看,反反覆復地研究。
一顆心,徹底冷了,如同臘月寒冬,結了冰。
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溫紹庭的存在,只是在自言自語,「我要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我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呢?」
無聲的眼淚,一滴滴地掉,她素凈削瘦的臉,幾分蒼白,緋色的唇也是蒼白的,沒有了血色。
溫紹庭到底是一個男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要離開,留她自己一個人安靜待著,但是又挪不開腳步,始終是怕她做出駭人的舉止來。
於是他坐到她的身側,伸手把電腦給合上,溫漠的嗓音冷冰冰地,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嘲諷,「所以我才說你有時候很聰明。」
在事業上聰明乾脆果斷,但在家庭感情上,簡直就是一個蠢貨。
陳眠沒有聽到他的話,她滿腦子都是陶思然懷孕了,袁東晉和她抱在了一起,他們一起在蓉城這些信息。
腦中彷彿纏繞了一團線,一直拉緊再拉緊,她痛的幾乎不能呼吸,倏地,她伸手一把將桌面上的電腦掃落地板,發出一聲巨響,毫無徵兆地有些瘋狂起來。
溫紹庭眼疾手快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身體扳過來,用力捏了一下,「陳眠,你冷靜點!」
他將她的身體牢牢鎖在懷裡,防止她誤傷了自己,見她眼睛失焦距,他一把端起一旁的冷水,直接潑到了她的臉上,「陳眠!」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過冷冽而盛怒,也許是那一杯水的原因,總之陳眠停止了掙扎,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懷裡。
她雙手揪著溫紹庭的衣服,低聲哭泣著,沙啞的聲音是滿滿的委屈和凄楚,「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其實她是清醒的,十分地清醒,就是因為太清醒,她才覺得難受,情緒在崩潰的邊緣,她卻壓抑著。
她想要發泄,哪怕明知道這樣於事無補。
陳眠不管不顧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這一刻,只想著有一個人可以依賴,不然她真的會瘋的,真的。
溫紹庭身體有微微的僵硬,猶豫了很久,他伸出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背,低沉的嗓音難得溫和,「不要太愚蠢了。」
她沒有吭聲,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流淚。
這些年,她不允許自己哭,反反覆復地告訴自己要堅強,也不停提醒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最後的最後,她還是愚蠢地相信了袁東晉的話,所以報應來了。
當你解除防備,坦誠交付真心那一刻,你便給了別人傷害你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