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低調又不失奢華的辦公室里,冬日的陽光透過那一整面玻璃牆,明晃晃地充盈滿整個空間,逆光而立的男人,英俊邪魅的臉龐隱匿在陰影當中,一雙眼睛,陰沉得可以滴出水。


  男人低著頭,視線膠住她巴掌大的臉,濃稠的陰鷙,「你再說一遍。」


  陳眠頓覺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正在不動聲色地蔓延,宛如一隻飢餓的巨獸,試圖將她一口吞咽。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手指的關節泛白,眼神直直迎上他陰沉駭人的眼眸,絲毫不避諱他的視線,唇畔漸漸溢出一陣寒芒,溫軟的語調,口齒清晰,「只有你們都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才能夠原諒你們。再說一百遍,依舊是這個答案。」


  驀地,手腕上傳來鑽心的痛,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陳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摜倒在一旁的沙發上,男人高大的身影將她覆蓋住,牢牢鎖住她的身軀,動憚不得,寒冽的聲音近在耳際,「陳眠,我不是你說要就要,不要就能夠棄之如敝履的。」


  陳眠看著自己近在咫尺的俊臉,面不改色,沉著得眼睛都不眨。


  驕傲如她,一度為了這個男人忍耐,削掉自己骨子裡的稜角,只為靠得離他更近,其實她是屬於那種特別清醒,特別現實,又特別理智的那一類女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並為之努力爭取。


  可是,原來感情不是你努力,就能夠有回報,不是你有付出,就有收穫,她以為自己可以與他平平淡淡白頭到老,然而一切都是空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和逆鱗,袁東晉,已經打破她的底線,觸及她的逆鱗。


  「袁東晉,你是不是永遠都要這麼賤?」她眸如瀚海,深不可測,「當年陶思然要離開你,你死活不願放手,一心一意念著她的好,我在掏心掏肺對你好的時候,你視而不見,而如今我不要你了,你又死皮賴臉的倒貼上來,是不是這麼作賤你才覺得自己的人生特別有意義?」


  男人修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頜,一陣鈍痛,他的輪廓處處都迸發著蓬勃的戾氣,顯然是已經怒到極致。


  陳眠覺得,他恨不得要掐死自己。


  寂靜的辦公室里,只剩下男人沉重的呼吸聲。


  可是,他怒到極致,薄唇反而掀起一道笑,邪魅性感,他壓低頭,掐住她下頜的手指改為撫摸,觸碰上她剝蛋殼似得的肌膚,眼底流露著無限的眷戀,「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越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那嗓音低啞又性感,滲著濃沉霧靄的露水般深涼。


  「我不是你的征服獵物,袁東晉,你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十八,能不能不要那麼幼稚?」陳眠淡笑著,「而且你應該明白,倘若我不愛,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征服我。」


  她的話,亦令他一怔。


  是的,她這樣的女人,若非心甘情願,沒有任何男人可以勉強她。


  袁東晉垂著眸,驀地意識到自己錯了,他似乎一直都在用錯誤的方式來對待她,所以,他們兩人才會越走越遠。


  「陳眠。」他叫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唇瓣貼上她的耳垂,淡淡的聲音,像埋怨,像痴嗔,「我發現自己捨不得你。」


  陳眠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天花板,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僵硬,然後聽見他飽含深情地說。


  「你強行闖進了我的心底,將我搞得天翻地覆之後,又想離開,沒那麼簡單。」他將她圈在懷裡,狠狠用力箍住,「我不會答應離婚的,你想都不要想!」


  陳眠的心臟狠狠一震。


  指甲狠狠地沒入掌心,細密的疼,讓她保持了那恍惚的心智。


  她笑,笑得有些凄涼,「袁東晉,你這是要告訴我,你愛我么?」


  袁東晉側目,凝住她的眼睛,「若我說。」他頓住,薄唇掀動著,「是。你信嗎?」


  震撼。


  不足以形容陳眠這一刻的心情。


  心心念念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他說出一句愛。


  然而,為什麼她的心跳不會為之加速了?


  微光里,袁東晉將她的震驚瞧得一清二楚,他的手,纏上她,與她十指相交,這才發現她的手很冷,像一塊冰,沒有任何的溫度,他的眉頭一蹙,這個女人怎麼冷成這個鬼樣子?


  「陳眠,我愛你,雖然發現得晚一些,但是,一切還來得及,不是么?」他眉宇上的戾氣已然撤去,緩緩地露出一絲疏鬆的神色,「你給我時間,我會把陶思然安排好,不會讓她打擾到我們的生活,你不想見到她,我就送她離開,好不好?」


  陳眠涼淡地笑了,微啞的嗓音帶著淺淺的譏諷,「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晚了,袁東晉,我沒辦法原諒你,哪怕你讓陶思然拿掉那個孩子,哪怕陶思然消失在港城,我都已經沒辦法跟你在一起了。」


  「陳眠——」


  「袁東晉,你說陶思然熊貓血不能墮胎,那麼你就跟我離婚和她在一起吧,我成全你們,我不想跟你們鬥了,我很累。」


  晚安看著他英俊而壓抑痛苦的臉,「反正,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怨我拆散了你們,她沒有你不行,但我不會,沒有你,我依舊是陳眠,依舊可以活得很瀟洒,所以,請你滾出我的生活,還我自由。」


  他看著她淡漠到極致的臉,那心如死灰的眼神,心口一震,沙啞痛苦的嗓音從喉間溢出,「陳眠……」


  陳眠閉了閉眼睛,躲開他的眼眸,淡淡地道:「袁東晉,如果你真愛我,就跟我離婚吧。」


  原來有些愛,真的會太遲。


  這個世界上,最可惜的,莫過於,我愛你的時候,你視而不見,當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


  袁東晉的手,緩緩的鬆開,十指脫開,面色怔然,「一定要離婚,你才會原諒我么?」


  陳眠垂著眸,漠然地道:「也許吧。」


  不管以後如何,他們是已經不可能了。


  辦公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然後大門砰一下被人用力踹開。


  溫紹庭一身寒氣,立於門口,臉色陰沉。


  袁東晉依舊壓在陳眠的身上,側臉,狠戾的眼神望向溫紹庭身後的周錦森。


  周錦森額頭上冒出一陣陣的冷汗,「抱歉,袁總,我沒攔住溫先生。」


  溫紹庭面容一冷,視線落在袁東晉和陳眠的身上,長腿一抬,大步朝他們走去,高大挺拔的身軀,帶著一陣強大的氣場掃來,長臂一伸,一把揪著袁東晉的衣領將他從陳眠身上拉開,二話不說,重重的一拳已經揍在了袁東晉的俊臉上。


  袁東晉被猝不及防地打得後退幾步,差點就摔倒在地。


  他抬手揩了下唇角,舌尖輕舔一下,眼底同樣露出了嗜血的光,一身的痞氣和郁躁驟然傾瀉,在陳眠和周錦森反應過來時,他的拳頭已經落在溫紹庭的臉上。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兩個男人,如同鬥牛一樣,廝打在一起,那架勢,比上一次更為嚴峻,蕭殺的氣息令人感到窒息。


  辦公室足夠大,然而兩人打鬥過程中,依舊是將很多東西給掀翻,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響,引得外面的人都是一驚。


  陳眠眼見兩人都激發了血性,對著還杵在一旁發楞的周錦森吼了一聲,「還愣著幹嘛!上去拉開啊!」


  說話落,她也顧不得更多,衝過去,正好是袁東晉背對著她,她不加思索地伸手試圖拽住男人,然而,袁東晉正處於爆發的情緒當中,力道大得驚人,陳眠身體本身就虛弱,這麼一拽,就被袁東晉狠狠地往後甩飛了出去。


  她的背磕到了辦公桌尖銳的桌角,劇烈的痛感瞬間侵蝕她全身的神經。


  「啊——」


  「別打了!太太受傷了!」周錦森親眼看著陳眠被甩飛,嚇得魂飛魄散。


  他的這一聲,終於讓兩個打紅了眼的男人收住了動作。


  溫紹庭看見跌坐在地上的陳眠,身姿如箭越過袁東晉,蹲在了她的面前,「傷到哪裡了?」


  陳眠痛的冷汗直冒,唇色發白,眼眶瞬間紅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溫紹庭二話不說,伸手將她從地上橫抱起來,抬腳欲離開,卻被袁東晉擋住。


  溫紹庭冷聲道:「閃開。」


  「我來抱!」


  袁東晉眉宇間依舊蓄著怒氣,伸手要將陳眠搶奪過來。


  溫紹庭抱著陳眠靈活一避,幽暗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湛湛的寒芒,「她不需要你多餘的關心!」


  「溫紹庭!你不要忘記了她是我的老婆!」袁東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袁東晉……」靠在溫紹庭懷裡的陳眠蹙著眉頭,忍著痛,「我不需要你。」


  袁東晉像是被一顆地雷炸中,雙眼迸著熊熊的烈火,真的恨不得能捏死眼前的女人,胸口是一片大火燎原,灼燒著他整片胸膛,燒焦了他的每一寸神經。


  溫紹庭淡淡地笑,十分輕蔑,「可以讓開了?」


  袁東晉杵著不動,死死盯著陳眠的臉,彷彿要將她的臉燒穿一個洞,「陳眠,是不是因為他,你才這麼果斷地要跟我離婚?」


  那一陣刺痛感已經過去了,只是隱隱約約的還會疼,能夠忍受的住,陳眠本想叫溫紹庭放她下來,然而,袁東晉的話,卻讓她一愣,她溫淡地一笑,「所以,你簽字同意吧。」


  陳眠將手裡的一個文件袋遞給他,「離婚協議書,簽了吧。」


  袁東晉不動,幽深的眸顯得陰暗,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就那麼看著她,想要猜測出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陳眠的手伸得有些累了,轉而遞給一旁的周錦森,「周助理,麻煩你幫他拿一下。」


  周錦森看著渾身戾氣的袁東晉,不敢動,這個時候,他只想消失,已經很後悔剛沒有在第一時間退出辦公室,被卷到這一場紛爭里,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陳眠無奈,眼眸冷漠,隨手把把文件一把丟在了一旁的辦公桌上,「如果不同意離婚,那麼,我會起訴離婚,我不希望我們結婚的時候那麼隱秘,等到離婚了,搞得整個港城人盡皆知。」


  袁東晉看著她靠在別的男人的懷裡,一種瘋狂的嫉妒前所未有地摧毀著他的理智。


  無視他眼裡的嫉妒和惱怒,陳眠靠在溫紹庭的肩膀上,闔上了眼眸,淡淡地說:「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好。」


  溫紹庭抱著她,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柔軟,淺淡清晰。


  袁東晉還想要阻攔,溫紹庭冷眼掃去,淬著冰渣的遇到很平靜,「袁總,你是想要逼她到什麼程度?」


  一句話,措辭客氣又不屑,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卻又十足的冷漠。


  袁東晉被堵住,動憚不得釘在了原地,看著溫紹庭抱著她,一步一步離開了辦公室。


  「袁總……」周錦森覺得整間辦公室的溫度隨著陳眠的離開而迅速降低,空氣里的水分子,已然凝結成冰渣,導致呼吸苦難。


  袁東晉閉了閉眼,狠狠地呼吸了一口空氣,試圖將胸口那一抹鬱氣給吐出,卻發現呼吸都在抽痛著,那痛感傳遍他的每一根神經末梢。


  「出去。」暗啞的嗓音,極致的壓抑和隱忍。


  周錦森聞言不敢再逗留,轉身逃一般出了辦公室,身後的大門剛合上,裡面便傳來巨大的摔東西的聲響。


  周錦森抬眼,看見秘書室里的人,眼底均露出膽怯的眼神。


  「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周錦森吩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溫紹庭抱著陳眠坐進了電梯里。


  陳眠睜開眼,淡淡地說:「放我下來吧,沒事了。」


  「能行嗎?」溫紹庭低頭盯著她蒼白的臉,蹙眉道,「不要逞強。」


  「磕了一下後背,不是很嚴重。」


  溫紹庭彎腰,將她放在地板上,陳眠扶著的手從他的脖子上滑下來,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溫紹庭單手兜在褲袋中,深邃的暗沉的眼眸微斂,「剛為什麼不叫我?」


  她在裡面太久了,擔心袁東晉對她動手,所以按捺不住焦慮,才強行破門而入,沒想到正好看見那一幕,她整個人都被袁東晉壓在沙發上,明顯就是一個強行被侵犯的姿態。


  可是,這個女人,沒有呼叫他,是她覺得自己能夠應付,所以不需要他?


  陳眠微怔,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抿了抿蒼白的唇,低聲說:「他沒想對我怎麼樣。」


  「要怎麼樣才算是對你怎麼樣?把你的衣服全部脫了,強行施暴?」


  陳眠抬眸,男人慍怒的眼神堪堪闖進她的眼底,心底的神經一陣觸動,有些難堪的感覺,但意識到這是他善意的關心,更多的是暖意。


  她十分誠懇地說:「溫先生,謝謝你。」


  溫紹庭看著她有些蒼白的容顏,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輪廓的線條繃緊,沒有再出聲。


  兩人上了車,開出一段路以後,陳眠才發現他的路線不是回別墅,「我們要去哪裡?」


  溫紹庭看著前方的路況,眼角的餘光都不給她,溫漠的口吻不咸不淡,「醫院。」


  「去醫院幹嘛?」


  溫紹庭這才側目冷冷掃他一眼,「你的後背撞傷了,去檢查一下。」


  「就磕了一下,我沒事,不去醫院。」


  「別逞能。」她那麼能忍的一個女人,剛眼眶都紅了,眼淚都堆了一層。


  他沒有瞎,若不是真的很痛,她壓根不會露出那麼痛苦的表情,而且她如今的身體哪裡能承受得住袁東晉那個瘋子儘力一甩,即使隔著冬天的棉衣,他也敢肯定,她的皮膚肯定有破皮了。


  陳眠的眉心蹙得很緊,「不用去,已經緩過勁了,沒那麼痛了。」


  溫紹庭收回目光,懶得開口跟她爭辯,直接往醫院開。


  最後陳眠還是被他帶進了醫院。


  陳眠看了一眼那個女醫生,無奈之下,認命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最後只穿著一件襯衫,背對著醫生撩起來。


  醫生看了一眼那個傷口,「怎麼弄的?」


  「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那女醫生涼冰冰的手指輕輕一摁,陳眠痛得渾身一顫,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破皮了,先拍下片,看下有沒有傷到骨頭。」


  陳眠蹙眉,「有那麼嚴重?」


  「不嚴重的話會腫起這麼大一塊?你這裡是腰椎,要是傷到了腰椎有你受罪的,拍片確認一下。」醫生的口吻嚴肅又冷。


  陳眠拿著一張單子從裡面走出來,溫紹庭看了她一眼,問:「這麼快處理好了?」


  「醫生說要拍個片確認一下是否傷到腰椎。」陳眠鬱悶,最近多災多難,這醫院都跟她家一樣了。


  溫紹庭接過她手裡的單子,幫把她身上的大衣裹緊了一些,「走吧。」


  檢查的結果很快出來了,幸好沒有傷到腰椎,只是傷口腫的厲害,又蹭破了一塊皮肉,醫生幫她消毒上藥的時候,痛得她下唇都咬得泛白。


  打開門,拿醫生也一起走了出來,看見溫紹庭,交代了幾句:「傷口不能沾水,雖說冬天沒有那麼容易發炎,但還是要注意,否會留疤的。」


  溫紹庭接過陳眠手裡的葯,淡淡應道:「好的。」


  從醫院到別墅,距離很遠,開車都要一個小時,陳眠處理過的傷口以後,感覺更疼了,尤其是她又不能靠在椅背上,否則就會碰到傷口,這麼一直挺著腰桿,沒多久她就累得手腳發麻。


  溫紹庭忽然把車停在路邊,陳眠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這麼了?」


  「去後座躺著。」


  見她愣著不動,菲薄的唇一扯,淡淡地看著她,「要我抱你去?」


  陳眠一陣尷尬,低頭解開安全帶,快速推開車門又爬上了後座,然後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側躺了下來。


  溫紹庭這才重新啟動車子上路。


  陳眠躺在位置上,單手枕著腦袋,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溫紹庭半個後腦勺,還有那隱隱的半邊的側臉。


  回想起第一次見他的畫面,陳眠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車廂靜謐,她清淺的笑聲,輕易就被溫紹庭撲捉到,「笑什麼?」


  「沒什麼。」


  溫紹庭眸色漸漸覆蓋上濃稠的顏色,轉移了話題,「快過年了,你打算怎麼過?」


  過年?他不提,陳眠都沒有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年底了,她的臉色黯淡下來。


  「你呢?打算怎麼過?」陳眠沒有回答他,反問一句。


  溫紹庭雙手打著方向盤,淡淡地說:「老太太受不了港城這邊的陰冷,所以我們會去南城度假。」


  「那挺好的。」


  溫紹庭抬眸看著後視鏡,只看得見女人直挺挺的身體,看不見她的臉,「你還沒回答我。」


  「嗯,我打算出國旅遊。」陳眠挽唇笑了一下。


  「那個國家?」


  「日本。」


  「不陪父母?」


  「不了,他們都習慣了。」


  話題就在這裡結束。


  ——


  陳眠身上後背的傷在溫紹庭的督促和保姆的照料下,加上溫紹庭不知道哪裡找到的一些癒合傷口的葯,已經結疤了,而且她小產後的身體,也調養恢復得不錯。


  這天一早,溫睿闖進她的房間,將她從床上鬧醒,「綿綿,綿綿,起床了。」


  陳眠睡眠質量依舊不好,時不時會夜裡做噩夢,夢見那一灘血,然後驚醒,就很難入眠,所以早上總會比較晚起來。


  超大的床鋪上,不但溫睿爬上去,天天像個跟屁蟲一樣的阿牧,也躍了上床,十分興奮地跟著溫睿在鬧騰,一小孩一狗,把床整得像個彈簧一樣,陳眠無奈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木木,別鬧,讓綿綿再睡一會。」陳眠含糊地伸出手,試圖扣住溫睿,不想卻摸到了阿牧的腦袋,毛茸茸地,阿牧甚至伸出舌頭舔她,把她嚇了一跳。


  「綿綿,別睡了,今天是二爸的生日!」


  呃?溫紹庭的生日?


  「你二爸的生日?」


  「是啊,我們出去給二爸買禮物吧!」溫睿爬過來,眼睛亮亮地看著她。


  「溫睿,帶阿牧下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


  溫紹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上,一身白色的休閑服,額前的短髮有些凌亂,隨性的打扮讓冷漠的他看著愈顯得清貴出塵。


  「早。」陳眠剛睡醒的臉紅撲撲的,比起前些時候的蒼白,看起來健康了很多,她伸手扯了扯被子,把身體蓋得更嚴實一些。


  「困就再睡一會。」溫紹庭踱步上前,把溫睿拎起來,「阿牧,下來。」


  孩子和狗,都在他出現以後變得乖乖的。


  「你們先下去,我馬上下來。」


  等陳眠從樓上下來,只看見溫睿安安分分地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阿牧就在一旁啃著它的狗糧,而溫紹庭面前放在咖啡,低頭翻著報紙。


  餐廳有一整面的牆壁都是玻璃,八點多的時間,冬日的陽光已經照亮,外面的雪白茫茫的,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男人、孩子和狗,都沐浴在陽光里。


  陳眠看得有些怔然,心底湧出某種柔軟。


  「小姐,你起來了,趕緊過來趁熱吃早餐。」保姆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見陳眠微微一笑,打斷了她的恍惚神遊。


  「嗯。」


  「綿綿,一會二爸開車,我們一起出去哦!」溫睿啃了一口他的荷包蛋,口齒不清地說著。


  陳眠在他身旁坐下來,抽過紙巾幫他擦嘴巴上的米粒,溫淡的笑著,「慢點吃,不著急。」


  「要去哪裡?」陳眠轉頭看向溫紹庭。


  溫紹庭放下手裡的報紙,端著咖啡抿了一口,抬起頭瞧著她,淡淡說道:「買菜。」


  「啊?」


  「晚上有朋友要過來。」


  陳眠拿筷子的手一頓,瞟了一眼溫紹庭,「他們,過來陪你過生日?」


  「嗯。」


  陳眠咬著筷子,眉間蹙著一團疑慮,欲言又止。


  溫紹庭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語氣涼薄淡然,「有問題?」


  「那個……你朋友過來,我需要迴避一下嗎?」她該以什麼身份參加他的生日宴?


  「不用,保姆一個人忙不過來,需要你的幫忙。」


  所以?她要被當成小保姆了?

  「噢。」誰讓她現在在借居呢……


  ——


  袁東晉靠在椅背上,視線落在桌面的那一份離婚協議上,怔忪地看著,眸色複雜。


  手機響起。


  「東晉,你……在忙嗎?」手機那端,是陶思然小心翼翼的聲音。


  袁東晉抹了一把臉,盡量放軟了語氣,「思然,有事嗎?」


  陶思然小聲,嚅著問:「我……想問下你今天要回來吃飯嗎?」


  袁東晉楞了一下,「思然,我最近很忙,很難抽空過去了。」他心情煩躁,鬱悶。


  「東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袁東晉深呼吸一口氣,「沒,只是工作忙了一些而已。」


  「晚上我給你做你喜歡的水煮魚片和干煽牛肉絲,你過來吃飯?」陶思然重新回到原先的話題上。


  水煮魚片和干煽牛肉絲。


  曾經確實是他最愛吃的兩道菜。


  不過,因為陳眠不能吃辣,後來他又鬧了一次胃出血,陳眠就把他飲食控制住了,所以,和陳眠一起的幾年,在她的影響和干擾下,他的口味早就變了。


  袁東晉思緒被帶遠,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重新回過神,低聲地說道:「思然,今晚我有應酬,就不過去了,你也不要忙活那些了。」


  掛了電話,袁東晉的情緒愈發地暴躁,他單手扶著額頭,低頭看著離婚協議幾個大字,腦仁一陣陣的疼,像是被電鑽在鑽著。


  【一定要離婚,你才會原諒我么?】


  【如果你真愛我,就跟我離婚吧。】


  腦中反反覆復地響起那一天的對話,浮現她蒼白冷漠的臉。


  攥著離婚協議的手,骨節泛白,幾乎要把紙張給摳破。


  三天過去,她又失蹤了,無跡可尋。


  其實隱隱約約地明白,她和溫紹庭在一起,這個認知,幾乎要擊潰了他所有的理智。


  離婚。


  他明白,她已經在走最後一步棋了,逼著他做出最後的決定,可是,這個決定,揪心的難。


  陳眠,如果離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