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采英姑姑
兩層樓高,的確是不太容易。
若是個身形輕佻的女子,兩人架著倒也方便些。
可李庭希如今受了重傷,半絲內力也用不得,的確就難一些。
「這樣,我先上去,青盈,你扶著他,我一會兒丟下繩子下來,你再運用上輕功,應該可以。」
「是,小姐。」
安瀟瀟將李庭希的重量全都交到了青盈的身上,然後提氣而起,已到了上面。
自袖中甩出一道白綾,青盈拽住,然後一邊由安瀟瀟用力,她自己也運用輕功,再藉助了一些石頭的幫助,這才上來。
兩人扶著李庭希一路往回走,差不多用了兩個時辰,這才走出了山林。
青盈扶著李庭希坐下,隨後去牽二人的馬了。
「你這樣子,可還能騎得了馬?」
李庭希面色蒼白,點點頭,「可以。我沒有那麼嬌弱。」
「你這內傷著實不輕,可見傷你的人,是絕頂高手。」
李庭希的身手,安瀟瀟是知道的。
能將他傷地這樣重,可見對方的來歷相當不一般。
「對方二十幾個,我們只有三個,自然只有等死的份兒。不過,其中一個的眼神特別凌厲,與一般的殺手不同。」
「你確定?」
不過是眼神,他還能看得這般仔細?
況且,但凡是殺手,哪有眼神不凌厲的?
「對。對方若是再與我遇上,僅憑那一雙眼睛,我也一定能認得出來。」
「對方使什麼兵器?」
「就是普通的刀劍。」
安瀟瀟有些失望,不過又不甘心,再次追問,「那他們的武功路數呢?你可能看出一二?」
李庭希搖頭,「不是很清楚,我現在只能肯定,他們應該是中原人士。」
安瀟瀟一愣,不是南疆人?
「那就極有可能,是一路上早就跟上你了。」
「或許吧。」
安瀟瀟沉默了。
他們是一起結伴而進的南疆境內,當時她也不曾察覺到有人跟蹤。
難道是有大淵人一直潛伏在南疆境內,然後等著李庭希入境?
這是不是說明,對方早就知道他會來,所以才會在半路上就開始盯著他了。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關鍵東西,所以才會引他們出手的?」
李庭希為難地看了她一眼,「這是朝廷機密,我不能跟你說的。」
安瀟瀟噎了一下,不過也沒有多生氣,「隨你吧。反正也是你們皇家的事。」
很快,青盈牽了兩匹馬過來,兩人合力,將李庭希扶上了馬。
「我和青盈共乘一騎,下了山,你的人應該就在山腳底下等著。我們就不跟你一道回王城了。」
李庭希的面色有些難看,「我傷成這樣,你也不管我?」
安瀟瀟一怔,「我看著你下山,直到有人接應到你為止。我再去看看山上,是不是還留下了什麼線索。如今天色已晚,再遲了,估計就真的什麼也找不到了。」
李庭希想著她這也是為了自己好,便咬咬牙,點頭答應了。
兩人遠遠地跟在後面,果然看到李庭希還不曾完全下山,就有人迎了過來,隨後將他扶下馬,抬進了一頂軟轎內。
安瀟瀟見人走了,面無表情道,「走吧,我們折回去。」
根據李庭希的說法,他們三人至少殺了對方十個人,另有幾個重傷,可是她們一路找過來,卻連半個屍體也不見。
山林內,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兒,其它的,真是什麼也沒有。
「小姐,您看那邊。」
安瀟瀟順著她指方向看過去,是有樹枝掛到的一塊黑布。
可能是因為撕扯的緣故,是一條細長的黑布條。
安瀟瀟拿在手上,看了看材料,再微微一聞,隨後搖頭。
兩人在山上找了足有一個時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找到。
往回走的時候,倒是撿到了一把兵刃。
安瀟瀟讓青盈拿上,隨後二人下山回王城。
李庭希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左胳膊傷了一條大口子,另外腰上也有一處,倒是傷地不深。
安瀟瀟一回來,就直接先來看他了。
大概地檢查了一下傷勢,還不錯,被包紮的挺好的。
「青盈,你在門口為我們護法,我幫他療傷。」
「是,小姐。」
青盈退到了門外,李庭希卻有些不樂意了,「我自己慢慢養養就好。」
「若是你自己調養,沒有二十天,你是不可能離開南疆的。若是再有人追過來呢?你手底下的人這些人,能擋住?」
李庭希哼了一聲,「大不了,我就去找墨扎,住進他的皇子府里。」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是你就肯定,他的皇子府里,就是絕對的安全?」
一句話,將李庭希給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廢話那麼多,你當我願意給你療傷呢!」
聽到安瀟瀟這麼一罵,李庭希頓時也就不還嘴了。
兩人盤膝而坐,安瀟瀟將掌心貼上了他的後背。
李庭希立馬就感覺到了源源不斷地熱流在慢慢地被輸送進自己體內。
等到安瀟瀟收回掌心,再調息了片刻,伸手在額上輕抹了一下,然後扶著李庭希躺下。
「過兩日,我再幫你運功療傷一次,這樣的話,你的內傷七日左右便可恢復。如此,我也好放心離開了。」
「你要回大淵?」
「嗯。」
「你要的藥材?」
「採到了。」
李庭希哦了一聲,隨後,又猶豫地問了一句,「那位國師?」
「他很好,我雖然拿到了葯,可是自己卻是做不來。幸得有他的幫忙。」
安瀟瀟無意多作解釋,到水盆里洗了手,然後囑咐他好好休息,到了門外。
青盈一看小姐出來,臉色雖然差一些,可還是勉強能看的。
「小姐,先用晚膳吧。」
折騰到現在,肚子也的確是餓了。
兩人一起回到了屋子,小二連忙將晚膳給擺好了。
菜色不錯,兩個人用,四菜一湯,足夠了。
「小姐,那我們明天還走嗎?」
「暫時不走,過兩天我再幫他療一次傷,然後我們就上路。」
「小姐可還要再去其它的地方尋找靈藥?」
安瀟瀟沉默了一會兒,「不了。這南疆若是有什麼稀奇的靈藥,我直接找國師要就可以,他一定有辦法能拿到。」
青盈不曾見過那位國師,自然也就不敢多話了。
兩日後,安瀟瀟又為李庭希運功療傷。
這一次,李庭希的臉色已經大好,而且說話也有了底氣。
「你們先走也好,這裡的水深著呢。若是不走,只怕也會被我給連累了。」
安瀟瀟睨他一眼,沒吭聲。
走之前,給了他一瓶葯。
「每日服用一顆,直到你的內傷痊癒為止。」
「我就知道瀟瀟不會不管我的。」李庭希的臉上,立馬又有了一種嘻笑的樣子。
安瀟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下次再出去做什麼事,麻煩你長點兒腦子,多帶些人能累著你嗎?非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不堪的。」
李庭希沒說話,就只是乖乖地聽著。
安瀟瀟沒有注意到,李庭希的嘴角,始終都是微微上揚的。
哪怕是被安瀟瀟罵,他也是開心的。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在她的心底里,還是在意自己的呢?
如果不在意,自己受傷,她那麼緊張做什麼?
安瀟瀟若是知道他有這樣的心思,只怕真是後悔要管他了。
安瀟瀟帶著青盈一路往回走,仍然都是著了男裝,也方便路上打尖兒住店。
不過幾日,便已進入了大淵的境內。
兩人找了一處地方,換上了漢服的男裝,這才牽著進關了。
進關的盤查不是很嚴,不過,也有一些兵丁會故意為難穿著南疆服飾的百姓。
說白了,就是想著故意抖個威風,欺負一下老百姓罷了。
安瀟瀟和青盈都是久經江湖之人,對於這種事情,自然也是司空見慣了。
不過,見地多了,不代表就麻木了。
至少,安瀟瀟見到這種情形,還是很生氣的。
不過,她也不會傻到主動去跟官府做對,再說,她的身分,在京城顯擺一下還好用,在這裡,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實在是不怎麼好使。
一個弄不好,還會污了靖安侯府的名聲。
所以,安瀟瀟能做的,就是伸手彈了一個石子出去,在那小兵的后腰上打了一下,如此,借著機會,讓那名南疆婦人逃過一劫。
兩人因為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是上品,所以小兵也不敢多做為難,倒是點頭哈腰地請二人過了關。
兩人入關之後,便隨意地選了處地方吃飯。
然後也未多做停留,繼續前行。
因為進了關,所以接下來,兩人的腳程也便放慢了下來。
一路走來,倒是聽到了不少的民間閑話。
自然,也從這些邊城百姓的口中,聽到了不少關於京城皇室的一些趣事。
安瀟瀟一路上,都極為沉默寡言,這讓青盈的心裡,多少犯起了嘀咕。
「小姐,明天我們就到回到京城了,您可還有什麼需要在外面辦的事?」
「沒了。行了,先去休息吧。」
「是,小姐。」
這裡離京城,已不足百里了。
明日便能抵京,今晚,就暫且宿在了一個鎮子上的客棧。
客棧里陳設簡單,自然是不比京城的那些富貴之地。
安瀟瀟推開窗子,就那樣坐在了窗戶上。兩條腿晃晃悠悠的,身子斜靠在了窗框上,也不覺得屁股底下硌的慌。
坐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眼睛緩緩地轉了一下,看著斜對面一道頎長的身影,眸光轉了幾轉。
澈公子足尖一點,人已嗖地一下進了屋子,隨後二話不說,就將她抱了進來,放在了屋內的凳子上。
「這是嫌天氣熱了?」
安瀟瀟抿著唇,沒吭聲。
「在南疆碰壁了?」
安瀟瀟點點頭,從頭到腳,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失望又沮喪的氣質。
「不過只是暫時失敗,你急什麼?南疆這條路行不通,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呢。」
安瀟瀟這一次,並沒有因為他的提醒,而表現得十分雀躍。
相反,她倒是有些偏信於烏昊辰所說的話了。
這世上,能救母親的,應該就只有聖花了。
「不信我?」澈公子悠悠的聲音響起,讓安瀟瀟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
抬頭,四目相對。
「清流,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呢?」
看到這樣的安瀟瀟,澈公子的心底瞬間便閃過了一抹心疼。
「不會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還沒有找到當年下了詛咒的人。只要找到他,我們就一定可以救醒安夫人的。」
安瀟瀟苦笑一聲,茫茫人海,去哪兒找?
而且,更過分的是,這麼多年了,除了母親一人中了這種奇怪的詛咒之外,這世上再也不曾聽到過第二例。
這說明了什麼?
募地,一個想法快速地躥進了安瀟瀟的腦海。
「我想到了!」
蹭地一下子站起來,速度之快,將澈公子也嚇了一跳。
「怎麼了?」
「我想到了。當初宋淑妃讓人找到那個人,自然是為了想要讓母親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無非也就是因為嫉妒恨。而那個人,十幾年的時間,只出手了一次,這說明什麼?」
澈公子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倏地一下,似乎是有一道白光在他的黑眸中乍現,光亮異常。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施咒之人,也對你母親有著滔天的恨意?」
「不錯!」
安瀟瀟已經開始有些激動了。
「若非如此,為何我派人查找了那麼多的地方,那麼多的人,都不曾聽說過呢?若非是那人與母親結仇,又豈會如此?」
澈公子不由得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那人的詛咒之術,如此靈驗,若是以此為謀生活的手段,還不知道能賺多少銀錢。
可是他偏偏就只用了一次。
更準確的說,是他們目前所知道的,對方就只是對安夫人用過一次。
所以說,安瀟瀟的推斷,是極有道理的!
「可是,那個人隱藏得極深,我們用了這麼多辦法,派出去了那麼多的人手,都沒有消息。這說明什麼?」
安瀟瀟和澈公子二人,開始冥思苦想了。
少傾,澈公子的眼皮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此而生。
「瀟瀟,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在未出閣之前,就得罪過什麼人呢?」
未出閣之前?
那不就是指在魔涼山的時候?
安瀟瀟突然想到了,母親與父親的相識,緣於母親失去了記憶,後來才會嫁與父親為妻的。
也就是說,早在母親中這次的詛咒之前,就曾有人想要害她?
越想,安瀟瀟越覺得心驚。
「先別急。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還要怎麼計議?這件事情,想要弄清楚,就必須去一趟巫族!」
澈公子搖搖頭,「或許不必。」
安瀟瀟一愣,「你有辦法?」
「明日回府,你便知道了。」
安瀟瀟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見他不似在逗她,也便不再追問了。
次日回到府內,已是傍晚。
剛過了二門,就看到二月迎了出來。
「小姐,有一位姑姑住進來了,屬下請示了世子爺,如今安排在了碧園內。」
「什麼姑姑?」
「她說是以前在夫人身邊服侍的丫頭,後來小姐失蹤,她便被調到了舅老爺身邊,如今聽說小姐長大了,所以便被舅老爺派來照顧小姐的。」
巫族人輕易是不得離開魔涼山的。
這一點,安瀟瀟知道。
所以說,這個姑姑,真的就是舅舅派過來照顧她的?
又或者,根本就是為了監視?
「我今日累了,明天一早再見她。」
「是,小姐。還有一事。」
二月緊追了幾步,生怕慢了,就又追不上小姐了。
「何事?」
「回小姐,懸濟寺的慧靖小師父下山了,也住了進來,說是方丈大師之前的遺囑,讓您好好照顧他呢。」
安瀟瀟一拍腦門兒,「我去!這個小和尚還當真了不成?」
「小姐,那您的意思是?」
「先晾著他。或者,直接丟給我哥哥。」
「是,小姐。」
二月聳聳肩,想想也對,小姐好歹也是一名大家閨秀,身邊總跟著一個小和尚,是何道理?
安瀟瀟這些日子趕路也確實累了,洗了個澡,簡單地吃了點兒東西,就匆匆睡下了。
這一覺,可是睡得真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了。
安瀟瀟到花廳的時候,就看到了一位年約三十餘歲的女子,正候在那裡。
「給小小姐請安。」
女子說完,就要下跪。
「免了。」安瀟瀟先止了她的禮,「你是何人?為何喚我小小姐?」
「奴婢名喚采英,是以前小姐身邊的丫環。這次是奉了族長的命令,派奴婢下山來服侍小姐的。順便,將我巫族的一些規矩,也都講與小姐聽聽。」
采英說完,便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封信,「這是族長大人讓奴婢給您的。」
安瀟瀟接了過來,拆開一看,這字跡,倒真是有些像。
信中大意,無非也就是讓這個叫采英的女子過來好好服侍她,順便講解一下巫族的規矩,以及身為聖女的一些職責等等。
安瀟瀟看畢,便將信直接撕碎,然後扔進了香爐里。
采英似乎是有些意外,眼睛也瞪得溜圓,「小小姐您?」
「這裡沒有小小姐,你要麼喚我小姐,要麼喚我主子。」
采英似乎是被安瀟瀟身上的氣勢所鎮住,立馬就改了口,「小姐。」
安瀟瀟嗯了一聲,「說說吧,你以前跟在我母親身邊,主要都是負責哪一類的事務的?」
安瀟瀟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澈公子昨晚說不必她親自去一趟魔涼山了。
有這個采英在,或許,她能對母親當初的生活環境,多一些了解。
再說,就算是她去了魔涼山,以她這個突然憑空出現的聖女女兒的身分,只怕也會被人所置疑,就好像是上次的那個文央,不就是很排斥她嗎?
所以,在魔涼山,她未必就能問出實話來。
倒是在這兒,這裡才是她的地盤兒,她說了算!
幾乎就是一整天,安瀟瀟都是在靜靜地聽著采英提及母親年輕時候的事。
而讓安瀟瀟比較感興趣的是,母親竟然還有一個妹妹,只是那個妹妹,卻並非是天賦血脈,沒有預見之力,所以,才不曾被選為了聖女。
「照你的意思,我還有一位姨母?」
「回小姐,正是。」
「那我上次去魔涼山,為何不曾見到她呢?」
「因為二小姐已經嫁作人婦,而且,當時您在的時候,二小姐因為身體不適,並不在族內。」
「她不在族內?她能自由出入魔涼山?」
「二小姐天生體質較弱,所以,每年都會在山下的一處別院里養著。您去魔涼山的那個時候,二小姐正好就在別院處調養身體。」
「聽你的意思,我母親與姨母的感情很好?」
「回小姐,正是。小姐有什麼好東西,從來都是想著要和二小姐一起分享的。而且二小姐自大小姐出事之後,也一直是鬱鬱寡歡,自那之後,這身體便更差了一些。」
安瀟瀟的眸光微顫,「當時我母親是如何滾下了山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