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射手座:花心(五)
東方不敗最愛的,是任盈盈的母親,雪心[1]。
這裡面,有一個悲傷的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
江南第一美女,名雪心,是個笑起來連雪天都會放晴的女子。
而任我行縱馬江湖,正遇她倚門回首,當下驚為天人,誓要娶其為妻。
但雪心根本不喜歡江湖莽夫,故不從。
然,在這個擁有武力就擁有著生殺予奪大權的武俠世界,她又如何對抗得了整個日月神教?
剛開始她不知深淺,只是含淚不從。其父母疼愛女兒,便去回絕任我行,態度堅決。
任我行本就是橫行慣了的,習慣了說一不二,在終身大事上更不願妥協。於是,一咬牙,將雪心父母用鐵鏈貫穿身體,鎖在地牢中。並,以他們的性命,威脅雪心就範。
雪心縱然讀遍萬卷書,卻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血肉模糊……
最終,她答應了任我行的求親。
而任我行並沒有答應放她父母,只答應饒她父母性命,卻依然將他們繼續囚禁在江南的地牢,以牢牢綁住她。
人微言輕,在鐵血武力面前,雪心本就是弱者。她,別無選擇。
只是,她成親之前,拜別一幫做閨女時的朋友,更與其中一個密友談至天明。
自信如任我行,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女孩子嘛,臨成親前見見一堆小姐妹,很正常。而被留下的那一個,大約是關係最好的那個吧?
第二天,他照例哈哈大笑,迎娶了自己的新娘。
西湖長亭,紅妝十里,一路吹吹打打,見證著天下第一教的教主,和天下第一美人的因緣。無數人傳頌著期間的美滿,卻無人知道這背後的血淋淋。
當然,也無人知道:那一晚,雪心見的,並不止是閨中密友,其中留下的那一個,更是一直愛慕她的人。只是,那也是一個女子罷了。
更沒有人知道:那一夜,她將自己的貞\操給了那個女子,以換一個承諾。
是的,那個女子,便是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從來就是女子。
她與雪心一起長大,容顏絲毫不遜色雪心,卻故意藏拙,處處避讓鋒芒,以至於,整個江南,只知有雪心,不知有東方不敗。
因為,她喜歡雪心。
是的,從小,東方不敗就喜歡跟雪心在一起,喜歡黏著她。後來她長大一點,慢慢知道,自己很喜歡很喜歡雪心。再長大一點,到了情竇初開之年,她才清楚:自己對雪心的,不只是喜歡,而是……愛。
名曰東方不敗,性子自然也東方不敗:)
她毫不掩飾,直接跟雪心表白過自己的愛意,但可惜,雪心雖然很喜歡她,卻不是愛情。
「不敗,我註定是要嫁於男子。」雪心握著東方不敗的手,溫柔地說。
「為什麼?」東方不敗直視著雪心,「我並不差於男人。」
她確實不差。她的父親是一個歸隱的劍客。江湖子弟江湖老,自然有一腔的壯志未酬,想讓後輩繼承自己未完之志,卻偏偏生了個女兒。所以,沮喪也不是沒有的。不過東方不敗心性堅韌,知道父親失望,也不爭辯,只咬牙更努力練功,很小的年紀就練武練得沒日沒夜,七歲那年,便一劍擊敗了自己三流劍客水平的父親。
其後,也絲毫沒有懈怠,每日練劍不輟。
可以說,那些所謂的江南少俠,若真拉到她面前來,只怕走不過十招。
她,的確不輸男兒。
然而,雪心抿嘴,終是搖頭。
從那之後,東方不敗更加努力。加上有武學天賦,她已漸漸躋身一流劍客之列。
那天晚上,雪心告訴她所有的時候,她便想拼了命帶雪心走。
雪心卻拉住了她,搖頭:「你打不過他,更何況他後面還有日月神教。即便拼了性命,我們也依然出不去,只會讓我爹娘和我們一起枉死。我要你做的,不是這個。」
她要她做的,遠比這個,難得多。
雪心是冰雪聰明的。
讀遍古書今卷,早將先賢們的智慧汲取。而作為名噪天下的江南第一美人,她也知道自己擁有怎樣的先天資源。
所以,雪心並沒有讓她救自己出去,而是告訴她,自己已然覺醒,在臨被搶走當別人的新娘時,發現自己愛的人,是她。
雪心把自己身體的第一次給了她,以交換她的一句承諾。
「你曾說過,你不輸男兒。那麼,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她如是說。
東方不敗沉默。
許久,道:「你要我做的,我都願意答應你。但,你不需要如此。」
她抬手去拉雪心已然下滑的衣服。
雪心卻按住她的手:「這是我心甘情願。我說過,我愛你。」
說著,輕輕伸出另一隻手,擦乾東方不敗的鼻血。
那是東方不敗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第二日,雪心便嫁給了任我行,成為了日月神教的任夫人。
而東方不敗,也已失蹤。
其後,江湖上出現一個少年劍客,四處找人比劍,且找的都是成名劍客。而他比劍,都是一劍決生死,從無例外。
人們都說那少年劍客實在太狂妄了,只有有心的人才會發現:這少年,並不是狂妄約戰的,他每約一個人,都是有目的的。他約的人,武功都是由低到高……比如,他先約戰的是點蒼派一名新秀弟子,贏了他之後,再約戰點蒼派長老,最後,才約戰點蒼派掌門!對每個門派,都是如此。
其實,他是在邊戰邊學,戰學相長。一個門派,同樣的武功,在不同的人手裡使出來效果絕對是不一樣的,他對戰新秀弟子,可以從對方緩慢的身手,看清招式,不止可以學習,也可以找到破敵之法。其後,約戰門中長老便輕鬆不少。而每個門派都有些武功是只傳掌門,而不傳給其他任何一個人的。所以,每個門派的掌門,一般都是最難對付的,也有與弟子不同的犀利新招。所以,他把掌門放在最後。只是,掌門特招畢竟有限,在連番對戰了新秀弟子和長老的情況下,他已將他們門派的武功摸了個十之□□,所以,即便是迎戰掌門,也依然可以勝出。
而看透這些的有心人,是任我行。
在那少年劍客戰贏七七四十九場后,任我行找到了他:「願不願意為我效力?」
那少年冷然:「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好。」任我行哈哈大笑。
兩人對戰。
劍勢如紅、光耀九天。
少年單膝跪在任我行面前:「東方不敗,參見教主。」
任我行撫髯大笑,聲達九天。
「好,東方不敗,東方不敗,以後,你就幫本教主殺伐江湖,縱橫不敗!」
那之後,東方不敗入日月神教,一路由堂主到副教主,節節攀升。
她不怕累、也不怕受傷,每次衝殺都在最前面。
她冷靜、沉著,有智慧,每次做事都是最讓任我行放心的一個。
東方不敗,可以說,已經成了任我行的一柄劍,橫掃江湖。
也已然,隱隱成了日月神教的一面旗幟。
漸漸,甚至已經有日月神教的弟子,只知東方不敗,不知任我行。
這並不奇怪。因為這些年任我行有了妻子,不免沉醉溫柔鄉。後來漸漸又有了女兒,所以更是整個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不少。更何況,他本就是武痴,最大的興趣還在練武。所以有了東方不敗后,時常閉關練武,將教中一切事務,都交給了她。
而東方不敗可說是玉面修羅,她的治下,從來都是鐵血紀律,沒有一個人敢違抗。不管是再離譜的命令,只要是她東方不敗下達的,都必須完成,猶豫者,死。
初時,任我行只以為這是東方不敗的統領之術,並頗為讚許。
其實,他並不知道:這就是東方不敗給教中弟子洗腦的開始。
慢慢地,整個日月神教,除了向問天等跟著任我行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許多都已經漸漸只識東方不敗,而不識任我行,對東方不敗的命令,比對任我行的命令更加敬畏。
任我行能走到武林高峰的位置,自然也不傻。雖然懈怠了不少,但也還是有隱隱的危機意識的。
所以,他本能地引起了警覺。
而更讓他引起警覺的,是東方不敗看雪心的眼神。
雪心,自然是他當初搶回來的妻子。
那是一個完美得不似世間女子的人:美麗、文才、智慧、溫柔,一樣不缺。
他娶她,可以說是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只是——有一點遺憾,那就是,雪心並非完璧。
新婚之夜,他本以為冰清玉潔的女子,卻並沒有半點流血的跡象……
看著素白的床單,任我行顫抖著逼問雪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心一句話不說,只是那樣望著他,眼裡,有著報復的快感。
任我行一巴掌拍過去。雖然收了內力,卻也足以讓雪心吐血。
然而,她依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眼裡有著難掩的仇恨。
是的,她在報復:看到他的失望,她很滿意。
她,終究是恨了他的。
任我行終究是再打不下去。
他是個做大事的人,有些東西,雖然在乎,卻也不是看不開。於是,最終,將雪心摟在了懷裡:「這件事,我以後不會再提起。而我,也不會虧待你的父母。你放心,在梅庄地牢里,我會給他們最好的飯菜。我們,放下過去種種,重新開始。」
這個縱橫江湖的男子,單方面宣布。
雪心在他的懷裡,什麼都沒有說。
那之後,兩人確實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如平常夫妻,夫唱婦隨。
只是,那一夜的素白床單,永遠是任我行心上的一根刺。
他,其實很介意。
可以跨過去,不代表不在乎。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讓人調查,調查雪心在嫁給自己之前的事,但,調查之人回來告訴他,雪心沒有過任何男人。他終是不平,將所有與她接觸、哪怕只是一面之緣的男子,都一一暗殺。
縱然如此,亦難以平復他心頭的塊壘。
畢竟,自己作為武林霸主,洗頭卻時常能洗出綠水來……這是無法容忍的==
所以這些年,他對雪心不可謂不好,卻隱隱有著嫉妒與防範。
而東方不敗看雪心的眼神,甚至雪心看東方不敗的眼神,都無一不預示著什麼。
雖然任我行並不知道自己老婆的第一次給了東方,但還是很不爽東方對著自己老婆發痴,所以,他動了殺機。
對於一個絕頂高手來說,殺人很容易。任我行一生殺人,早已無數。
對於一個江湖中人來說,被殺也很平常。尤其是東方不敗這種刀頭舔血的人。
所以,任我行並不想殺東方不敗,因為那太容易了。東方不敗縱然這麼多年堅韌勤苦,日夜習武,卻終究出身太差,只有一個三流劍客的父親,不止沒人教,也沒有高端武功秘籍,更沒有跳崖奇遇之類……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已經是逆天的天賦與勤奮。但終究,與自己的高端武功還是有差距。
他殺她,並不難。
所以,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送了她一本書——
是的,你沒猜錯。
就是那本《葵花寶典》!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沒有人知道,當任我行握著標註著這八個字的武功秘籍,暗搓搓想把它送給東方不敗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