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雌伏於人
獸人王宮中,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吹奏的喜樂響徹整個王宮,來往的獸人臉上瀰漫著笑意。他們的王今日迎娶第二位王后,正是大喜之日。
禮官唱道:「一拜天地!」
身穿鳳冠霞帔的獸人王后,與憐兒交拜,周遭是一片歡聲笑語。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皇甫俊在燈火闌珊處,靜靜地看著此處的喧鬧。
他臉上的落寞,讓旁邊的獸人出聲安慰:「王后,王心裡是有您的,只是王已經兩千歲了,還沒有後嗣,我們才會想要幫她充盈後宮。」
皇甫俊笑著示意,而後轉身離開。難怪憐兒要趕他走,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屬了吧?獸人口中尊敬他,把他當做王之下最尊貴的人,但這樣一場盛大的婚事,竟然將他瞞得嚴嚴實實,直到行禮當天才發現。
他在他們眼裡到底算是什麼呢?最初不慎跌入秘境時,被整個秘境的獸人追捕的場景浮現在他的腦海。是了,他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應該這樣想他才對。
那他的憐兒呢?在憐兒眼裡,他又算是什麼?虹元界的修士誇他俊美,但獸人的審美與人類不同,在獸人看來,虎背熊腰才是英俊,最好還要再長著一個魁梧的獸首。
他是外族,又生得丑,憐兒想必是厭煩了吧。尋常人家夫妻之間生了厭倦,拌拌嘴也就過去了。他們呢?憐兒貴為一族之王,又是元神期真君,他堂堂單靈根劍修,在她面前,除了跪下挽留,竟然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俊美的外貌,他引以為傲的資質,他神劍門門主親傳弟子的身份,在憐兒眼裡,全是減分項。現在他都有點疑惑,當初憐兒為何要迎娶他了。
甜蜜的過往和無情的現實交織,他一時竟有些理不清了。喧鬧的喜樂充斥著他的腦海,提醒著他殘酷的現實。或許過往只是一場大夢吧,如今好夢已醒,是時候抽身離去了。
皇甫俊命人給憐兒送去一張留影符,人便離開了。再有七日出口便會開啟,他如今已經沒有其他去處,倒不如提前等在出口。
逐漸收起的火海旁邊,從壺口飛出的少年冷聲道:「且住手!醇醪百斛為凌天秘境提供能量來源,你再繼續,整個秘境都會崩潰的。」
憐兒只知道火海與他們血脈里的禁制有關,至於火海是醇醪百斛,以及醇醪百斛是秘境的能源,她卻是不清楚了。
陸天澤動作不曾放慢,那位少年警告道:「我在裡面放了自爆禁制,就憑你是解不開的,到時候整個秘境的人都要給你陪葬!」
聽到他的話,秦宇恍然大悟:「凌天大帝!」
四靈隨即飛出四象神杖,朱雀沖著凌天吐出一口唾沫,罵道:「雜種玩意,你怎麼還沒死呢!」
白虎嘲諷地說:「十萬年前他就死透了,這只是一縷殘魂罷了,一刻鐘就會消散,半點力量也沒有。」
玄武附和道:「是啊,雀兒,咱們親自動手殺的他,將他碎屍萬段,你倒是忘了?」
凌天瞳孔驟然睜大,面帶驚懼地說道:「你們怎麼會進來!」
秦宇皺起眉頭,聽他們話里的意思,凌天居然是四靈殺的?
凌天很快便要消散,顧不上和四靈拌嘴,繼續勸說陸天澤。秦宇傳音問向會長:「你主人能解開凌天秘境的自毀禁制嗎?」
會長為難地說:「不好說吧,凌天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最會下陰招,我主人如今只有元嬰期修為,有點懸。」
秦宇連忙勸道:「荒天大人,如果沒把握的話,還請您住手吧。反正神木洗禮弊大於利,我們也不是非要得到醇醪百斛。」他原本想要幫一幫獸人,如果害得人家全族滅亡,他就是罪人了。
哪知道秦宇越勸,陸天澤手下的動作越快,還以精血為輔,加快了進程。「世子,請您放心。」他輕飄飄地安撫道,好似胸有成竹,但秦宇和他心神相連,怎麼會看不出他外強中乾呢?
會長扶額,「小宇子,求你別說話了,你再說話,我主人要把渾身精血都耗盡了。」
秦宇一臉茫然地問道:「為什麼?」
會長呵呵一笑,男人在心愛的人面前,當然會竭盡全力地表現,怎麼會因為愛人的勸說而認慫呢!
凌天還在喋喋不休,在看到小靈時,他驚訝地說:「她身上怎麼會被死氣纏繞?」掐訣一算,他才恍然,繼而嘆息道:「我早就說過,死族星塔留不得,中天又一次害了世人。」
朱雀再也忍不住,撲向前,和他扭打到一起,「不要臉的賤貨,到底是誰害了世人?你倒是說啊!」
她並不動用魂力,看起來只是一個尋常的七、八歲女孩,又抓又撓,凌天的臉上不一會兒就帶了彩。凌天躲不開朱雀,但他也不反擊,只是沉聲道:「你們害死了我和我的道侶,還不夠嗎?」
「不夠!」朱雀聲音凄厲,「殺你千萬次,我主人可能醒來?他若在世,如今早就渡劫合道,修成金仙了。就為了你這麼個腌臢東西,葬送了他的一世。」
說著說著,她已落下淚來,白虎跟著抽泣,就連性格沉穩的玄武、青龍,也雙雙紅了眼眶。
凌天跪倒在地,「我能怎麼辦呢?他要殺了素心,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殺我道侶,滅素心全族!」
「所以你就喂他喝毒酒?你要是個男人,就該為了道侶和他一戰!背後下這種腌臢手段,算什麼東西!」朱雀面容譏誚,「你和你的道侶,費了好一番心思煉製出醇醪百斛,集合了虹元界所有歹毒的靈植,就為了毒死我的主人。」
聽到他們的話,羅信連忙把手中的烤肉丟出去,連大乘期神君都能毒死,還好他沒吃!小靈安撫道:「包子,別怕,我能感覺到,裡面的毒液已經散盡了,現在只是一個能量源。」
凌天大帝痛苦地抱著頭,「我有什麼錯呢?我和素心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是他一來,就要殺素心,還發動人妖之戰,整個虹元界都被他攪得天翻地覆。」
朱雀一腳踹翻他,「賤人,你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錯?好啊,那我來告訴你,千錯萬錯,都是因為你不要臉!死族入侵,你為何不戰而逃?明明和我主人結為道侶在先,你為何又與神木族的賤女人搞在一起?
你還敢毒死我主人!沒想到吧,我們四個合體后也是大乘期,不然你這個賤人還在世上逍遙呢!」
當初四靈一體的煉製手法是會長傳給凌天,凌天又交給中天。但中天天資了得,竟然在會長傳授的基礎上,又研製出了四靈合體之法。因此凌天根本不曾料到四靈會在他毒死中天之後,殺了他和素心。
凌天道:「不是這樣的,你這是污衊!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雌伏於人?」
朱雀啐道:「呸!你雌伏於人,這真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大的笑話!也虧你說得出口?你和我主人相識八千年,他可曾碰過你一下?因為你不肯,他連你的手都沒牽過!怕唐突到你,他甚至封印了自己的陽元。
你配提起這四個字嗎?當初還不是你找我主人自薦枕席,我主人才會和你結為道侶!你不願雌伏於人,有本事他送去青冥淵的靈植你別用啊,有本事他給的道法秘技你別修鍊啊,有本事你別讓他助你進階大乘啊,有本事你別讓他幫你肅清勢力,讓你登上魔主之位啊!」
凌天怔怔地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玄武搖頭道:「想必他以為主人已經死在死族大軍手裡,才會另結新歡吧。」
白虎冷笑:「可不是,凌天巴不得主人死呢,連自己來時的痕迹都抹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主人在寰宇中交遊甚廣,還不知道凌天是遷來虹元界了呢。主人拚死重傷蟲母,又拖著一口氣跨過無數界域,來到虹元界,就發現他的道侶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
青龍淡淡地說:「凌天,那時你是怎麼說的?我記得清清楚楚。你說,『我只傾慕於你,但我實力不如聖主,古羅界的人想在虹元界安家,我只能做出犧牲,假意逢迎聖主。』我主人啊,以為是聖主強佔你呢,才會發起人妖之戰。」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割過凌天的心上。凌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是他自己傻,我從沒喜歡過他,多麼顯而易見的事,我只是在利用他啊,他都看不出來。」
玄武問道:「你可曾想過,他對你百依百順,只要你一句不愛他,他就會放手,你又何必費盡心力煉製醇醪百斛?」
凌天哭的聲嘶力竭:「我怎麼敢呢?他那麼耀眼。古羅界上億年不曾有過他這樣的天才,道門一時煊赫,魔門日益式微。我被當時的魔主送到他的床上,從一開始,我就是這樣的弱者。就連蟲母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只敢哄著他,哪裡敢反抗呢?」
「是啊,你多膽小,膽小到能笑著喂他喝下世間至陰至毒的酒。」朱雀譏諷道。
他們說話間,凌天的身影越來越淡,慢慢地隨風消散了。與此同時,陸天澤也終於解開了凌天秘境的禁制,緊接著,他便因大量耗費精血而暈倒在地。
看完這出年度大戲,秦宇才明白四靈為什麼那麼討厭陸天澤。原來聖主竟然是凌天和中天的小三啊,小三還和凌天合謀,毒殺了原配,忠心耿耿的家僕面對小三所出的私生子,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秦宇笑著打圓場:「嚴格來說,阿澤並不是凌天和聖主所生,他是靈物化生。」只有在陸天澤睡去后,他才敢像從前那樣,喚著阿澤。
朱雀橫眉冷對:「他和那個賤女人一樣,是托生於神木!身上還有凌天的心頭血!」
玄武卻替陸天澤幫腔:「你也看到了,剛才凌天叫他住手,他也不肯,這說明他和凌天不是一路人。」
朱雀哼了一聲,終究沒有說出更加難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