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境界的石碑線+1s
即便只有兩個人,氣氛都在瞬間變得有些詭異。
直接懷疑屹立十年之久、一直以來守衛著東京地區,甚至被某些狂熱分子視為神明的巨石碑,這種事情的確有些不合常理。
一般人甚至都不敢提起。
畢竟,巨石碑是由政府建造,關乎一個國家生死存亡的重要事物,怎麼可能出問題?
蓮太郎目光深沉,抬手指著遠方,那裡隱約可見直插雲霄的陰影——其他的巨石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木更小姐,如果說這塊32號巨石碑沒有問題,那麼又要如何解釋畢宿五盯著32號巨石碑不放的事情呢?」
木更嚇得遮住嘴巴:「可是,那種事……」
蓮太郎變得無比堅定:「只有這樣,畢宿五特地鎖定這裡才有充分的理由,不襲擊其他巨石碑也能得到解釋。」
木更抵著自己的下巴,直直望著蓮太郎::「的確沒錯……我倒是沒有想到。我用我的管道稍微調查一下這座巨石碑好了。」
「嗯,麻煩你了。」蓮太郎用眼角瞥了她一下,腦海中回想起某張『錦囊妙計』里的內容,突然神情微愕,但是很快掩飾過去。
巨石碑的事情再討論下去也沒有意義,木更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嗯了聲,用力伸個懶腰打斷討論。
她來到傾斜的草地仰躺下去,望向蓮太郎拍拍身旁:
「里見同學,你也過來這裡吧?」
嘶……木更小姐她是不是沒注意這個樣子非常誘惑?
蓮太郎心臟頓時猛烈跳了一下。
「喔?喔。」
蓮太郎警告自己,千萬別讓對方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並以僵硬的動作躺在木更身邊。
草皮響起沙沙聲,鼻孔滿是潮濕泥土的氣味。
偷偷看了旁邊一眼,木更白皙的手隨意擱在草地上,此外還有美麗的大腿與身體曲線,以及撐起衣料的胸部隆起。
「不準看!不準看!這太無禮了!」蓮太郎一邊在腦海中大聲討伐自己,一邊目不轉睛。
「吶,里見同學,你看看天空。」
「呃——哦。」某人差點被嚇死。
只顧著偷看木更的蓮太郎,這才首度望向天空,結果他不由得冒出讚歎的聲音。
銀河在沒有月光的晴朗夏空閃爍,滿天都是明亮的星斗,已經分辨不出哪個才是北斗七星。
「真了不起……我只能這麼形容。」
「我們平常都生活在東京地區的光線下。由於街上太亮了,所以星光都被遮蔽。其實夜空是這麼美麗。」
再度偷看木更的側臉,她正微微張開嘴巴,露出有如稚子的表情沉迷於星空。
其實——你的模樣更是美麗呀。
如果將胸口湧現的這番話自然說出口,往後就不知道如何掌握與她的距離。
社員與社長、青梅竹馬、生日只差幾個月的義兄妹、天童流的師弟與師姐、輔助部隊的同伴——劃分自己與木更關係的用語有許多,但是全都沒有正中紅心。
草地上的左手不知為何看起來很遙遠。明明只要鼓起勇氣,自己就能悄悄地把手掌擺上去。
蓮太郎輕輕搖頭:「木更小姐,你為什麼要找我來這裡?差不多該說正事了吧?」
木更恢復仰卧的姿勢,凝望星空陷入沉默,很長時間都沒回答。
蓮太郎對著她的側臉,儘可能地平靜發問:「因為恐懼巨石碑崩塌嗎?」
木更只是搖頭,輕聲嘆氣,似乎有清新的香味從那邊傳來。
「這麼說或許有點不夠莊重,但是呢……我現在太過幸福,所以根本不害怕。」
「太過幸福?」蓮太郎怔住了。這種末日究竟有什麼幸福的?
木更閉上眼睛,露出一個微笑:「是啊,我現在非常幸福。巨石碑崩塌的事已經講過無數次,所以哪怕近在眼前,但是一點實際的感受也沒有。」
「這個……我可以理解。」
「天童民間警備公司有延珠,有緹娜,此外還有里見同學,還有長門君,有三笠醬,雖然他們經常玩消失就是啦……就好像一家人一樣。」
蓮太郎呆了一瞬,回憶了一下,會心一笑:「緹娜也說過她現在很幸福。延珠一定也是。」
「那麼里見同學呢?」
「當然,我也一樣。」
木更靜靜閉上眼睛。
「我最近作了一個夢。」
「夢?」
「嗯。突然發現自己站在朝霧覆蓋的橋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這座橋。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裡,以及為何要來這裡,只知道自己必須一直前進。
於是我往橋的一端前進,上頭一個人也沒有。突然間橋斷了,我的身體被有如黑色沼澤的玩意吞沒。我無言地看著這個狀況,最後終於滅頂。但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在裡頭呼吸的方法,並且感覺舒服多了。」
蓮太郎產生不妙的感覺。
木更接著說:「早上醒來,照鏡子才發現臉上有淚痕,而且同樣的夢還做了好多次,所以我試著思考。接著我明白了。」
蓮太郎望向身旁,剛好與木更的視線對上。
木更露出快被不安壓垮的表情,眼眸顯得十分濕潤。
「我之所以會哭泣,是因為知道這樣的幸福總有一天會結束。」
木更以軟弱的眼神搖頭:「是被我殺的。里見同學你知道嗎?我殺了世界上所有人。」
「傻瓜。」
蓮太郎把自己的手疊在木更的手上,用力握住。
木更的體溫很熱,微微冒出汗水。
「你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神經過敏。放心吧,不管是延珠、緹娜、長門、三笠,還是我,都不會消失的。」
「是啊……的確。」
側眼確認木更的表情變得和緩一點,但是蓮太郎的內心卻掀起靜謐的漣漪。
青春期本來就會作各式各樣的夢,或許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在夢的解析里,橋強烈隱喻連結生死的存在,或是連結現在與未來的存在。
此外沼澤反應邪惡的情感與惡意、妒嫉等等,黑色也有類似的意義。
一般說來,夢見沉入沼澤的人代表壓力很大,為了逃脫便會努力掙扎,但是木更自覺身體沉入沼澤卻毫無反應地加以接受,反而隱約讓蓮太郎感到不舒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
蓮太郎目光落到木更腰間,黑色刀身令人感覺到不安。
殺人刀·雪影。
木更已經將之隨身攜帶。
蓮太郎立刻就想起來,羽飛白曾經對這把刀的評價『將人引向殺戮地獄的魔刀』,儘管聽起來太過玄乎了一些,一點都不科學,但是蓮太郎卻忍不住往那個方面想。
是受到了它的影響嗎?似乎長門兄這次回來,還帶了名為【炎魔】的刀,這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實在是讓人無法安心。
為了擺脫內心紛亂的想法,蓮太郎用力搖頭。
蠢斃了,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木更小姐絕對不可能那樣,更沒有什麼讓人墮入殺戮地獄的刀,這都是愚昧無知的人謠傳。
「里見同學。」木更呼喚了一句。
「呃?啊啊,嗯怎麼了嗎?」
木更突然舉起左手,敲了幾下手錶:「還剩下五分鐘,今天就結束了。這麼一來,離巨石碑崩塌又少了一天。」
蓮太郎呆了很久,腦海中忍不住就回想起「人們每隔24小時就過去了一天」這樣的蠢話,但是此刻看來,這種蠢話居然出奇的應景。
「放心吧,我會保護木更小姐。」
木更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不過很快又對蓮太郎投以羞赧的微笑:「謝謝你,里見同學。」
蓮太郎感覺臉頰發燙,不由得轉過頭。
秒針又轉了四圈,今天已經進入倒數計時的階段。
「十、九、八、七、六、五、四————」
木更對握住的手加重力道,指甲稍微刺進蓮太郎的皮膚。
下個瞬間,東京區又過了一天。
蓮太郎重重吐出累積的嘆息。
銀河依然不變地掛在天際。
但是——距離巨石碑崩塌還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