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掙外快
馬賽向北,既有高速也有國道。為了避開檢查站,他們選擇了國道。法蘭西的國道標識與天朝正好相反,是綠色的,而高速是藍色的。紅袖差一點開錯了路,還好杜遠認得字,及時做了提醒。這個季節,不是度假結束的日子,所以從黃金海岸向北,暢通無阻。
雖然沒走高速,紅袖開的絲毫不慢,反正她心裡知道,這車是偷來的,即便被抄牌,也查不到她頭上。還是胡盛元的安危更要緊。這敞篷老爺車也算真給力,就是忒費油。才到了阿維尼翁附近,油表警示燈亮了,估計這油箱原本就不是滿的。趁著杜遠去加油,紅袖和阿雅將後車廂的拉巴迪扶了出來,這條馬賽之狼,還有一口氣,只是似乎對外面的陽光很不適應。皺著眉頭,眯著眼睛,滿嘴都是胡話,紅袖一句也聽不懂。摸了摸腦門,非但不燙,反而冰涼。看著他脖子上觸目驚心的兩隻血孔,紅袖想起杜遠所言,這傢伙不會真的變成吸血鬼吧?她隱約覺得,吸血鬼一定不是真的鬼,應該是屬於一種變異體質,通過特殊血清的傳遞,激活了某種隱性基因。這聽起來和糾丹之妙有些相似,區別是,糾丹幾乎沒有副作用。
這座加油站距離著名的教皇宮只有一河之隔,杜遠一邊等待加油,一邊眺望著河上的斷橋,忽然想起了一個著名的典故。他將油箱蓋好,忽然發覺自己身上根本沒有歐元,心裡直埋怨丹老,也不早些說明這次的傳送地,讓他們措手不及。他把自己的銀聯專卡拿出來,工作人員接過去看了看,居然刷了。杜遠好一陣感嘆,現在比之當年,真是越來越方便了。都是託了天朝爆買團之福阿!
他將車子開回服務區接其他人,紅袖見到他,有些忐忑的樣子,「你快聽聽,他都在說些什麼?」杜遠靠近拉巴迪,靜靜聽了幾句,「哦,他要找阿訇。這小城裡不知有沒有清真寺,這裡可是基督教的聖地之一,不曉得現在有沒有那麼開明,允許異教來眼皮底下分一杯羹。」
拉巴迪拚命扭頭躲閃著陽光,眼睛始終沒睜開。杜遠有些不祥的預感,這不會是變異的前兆吧?拉著一個預備役吸血鬼到處旅行,可不是什麼上佳選擇,一不小心,恐怕全車人都要感染了。為了拉巴迪,也為了大家,他又將這條馬賽之狼塞進了後備箱,看來,必須優先處理他了。杜遠上了車,這回換他來駕駛,其他人並排坐好,把車開進了小城阿維尼翁。
杜遠對紅袖說起了剛剛想起的典故,「你看那邊河上的斷橋,據說數百年前,一位牧童受了神啟,將一塊成噸重的條石獨自舉到了河邊,奠定了第一塊橋基。這一神跡感召了眾人,才建起了這座大橋。至於後來怎麼斷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洪水沖的。不過正因為這一神跡,後來才在這裡建起了羅馬帝國的教皇宮,先後有七位教皇在此居住過,當然現在早就廢棄了。這個傳說,你怎麼想?」杜遠原指望紅袖從道門角度分析一下,那位牧童有沒可能吃了一枚大號糾丹之類的。
沒想到紅袖十分驚訝,她把自己的身世又講了一邊給杜遠聽,上次說起此事,從心、張遼和彼時的小啞巴都在場,唯有杜遠不清楚。聽到丹老在順治十七年如何斥水斷流,如何救了紅袖,又如何震撼了山民,並因此被命名了仙人橋的典故。兩廂比較,杜遠忽然靈機一動,「丹老說,外貌只是皮囊,想穿哪件穿哪件。那有沒有可能,他也是這邊傳說中的神啟牧童呢?聽上去和你的故事好接近阿!」紅袖歪頭想了想,忽然輕笑起來,顯然是想起了丹老頑皮的男童模樣,「不會了啦,他就算再愛演,也不至於把同樣的橋段演兩遍。再說,他好像提過,說不同膚色的人,原本不是一個試驗場的作品,是合區到一起的,很多較早的試驗場已經廢了。這話我沒完全理解。」來自前清的紅袖不懂這些較偏的新生概念,杜遠卻懂,他陷入了沉思。
忽然紅袖叫了起來,杜遠順著她手指看去,在小城的角落裡,一個綠色圓頂矗立在藍天下,上面還插著一支金色新月。這無須文字招牌,毫無疑問是座清真寺。
車子一踩油門,七拐八拐,片刻,就來到了門前。這個時間不是祈禱段,門可羅雀。大家又將拉巴迪攙了出來,架進了寺內,找了個單間密室,把人放平躺好。早有人進去稟告阿訇,沒多久,出來一位留著黑須的長者,黑袍白頭巾。快步走上前,也不問話,仔細查看了一下拉巴迪的情況,面色十分震驚。他站了起來,對這些東方面孔表示了鄭重的感謝。杜遠忙問,「他怎麼樣?還有救嗎?是被吸血鬼咬了。」
阿訇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古樸的經書,對杜遠說,「你們把他暫時留在這裡吧。只要頭枕著古蘭經,他就可以繼續做人。如果再跟你們旅行,恐怕只能做魔鬼了。」杜遠鬆了一口氣,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這裡看上去也比較安全,於是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聽從阿訇的建議,將拉巴迪獨自留在了寺內。
老爺車再次上路,氣氛暫時輕鬆了一些。沿途風光不錯,民風也好。越是小城鎮,居民越是可愛。經常有偶遇的司機,對他們主動打招呼,也主動讓路,紅袖很喜歡這個國度,覺得比天朝少了很多你爭我搶的浮躁氣息。杜遠提前打了預防針,「到了巴黎,你就不這麼想了。全世界大城市都一樣冷漠自私。」紅袖不肯信。阿雅漸漸恢復了精神,也開始好奇地觀察起來。
這一路,開了足足八個小時,終於,到達了古老的巴黎。
說巴黎古老,紅袖原本不太服氣,天朝那麼多歷史悠久的城市,巴黎有什麼特別的?進了市區,她終於認同了這個說法。這裡的建築,大多擁有一二百年的歷史,樓層不高,兩三層的樣子,建材以石料為主。有些建築殘破了,或者根本立不住了,也不全拆。市政部門規定,必須保留沿街的一面老牆原貌,在後面建起的新建築,也不準高於老牆的高度。這樣一來,大大延長了整個城市的歷史風貌。實在值得學習。
街道大多以方石鋪就,很窄很擁擠。市民們開的車也因此選擇小款的多,方便隨時停靠。阿雅根據羅盤的指示,將車子引導到一處高地上,指著五百米外一處高大的白色建築說,「就是那裡,目標沒有動。」
紅袖見了,有些驚訝,「這宮殿真漂亮!」杜遠糾正她,「是教堂,聖心教堂,天主教徒的大廟。」眾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下了車,在蒙馬特高地擁擠的人群中穿行,向著聖心教堂靠攏。離的近了,杜遠停住腳步,「現在教堂里的遊客太多,我們恐怕沒法行動。一不小心,就驚世駭俗了。不如等到天黑再動手,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紅袖抬眼望了望天,才下午三四點鐘,「那我們現在幹什麼?」杜遠歪嘴一笑,「我們賺點零花錢。」
他指著高地周圍的一些畫攤說,「看到那些街頭藝術家沒?我當年在學校假期里,也跑來這裡練過攤,給人畫像賺錢。」紅袖上下打量了一下杜遠,像重新認識這個人似的,「你到底以什麼為生?來丹園之前,是做什麼的?」「呵呵,我學美術的,搞油畫一直沒出頭,改行做了數碼藝術的概念設定。哦,意思就是,可以憑想象力隨便畫掙一份工資。」阿雅好奇地跑去看那些畫像的人,又跑回來問,「這活,掙的多嗎?」杜遠苦笑了一下,「和農民一樣,看天吃飯。巴黎愛下雨,生意會受影響。有時還沒一張畫完,顧客跑去躲雨,再就不回來了,白忙活一場。倒是有個活計來錢快——」
他也不多說,直接走到一家東方小店門口,和越南老闆佘了一支毛筆,一瓶墨水,和一沓草紙。直接在店門口旁邊尋了塊乾淨空地坐下。將毛筆吸飽,寫了一張中英法三語的廣告「中文名書法大師」!又在旁邊畫了一隻熊貓做裝飾。讓阿雅把這張紙貼在他身後的牆上。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沒多久,杜遠面前排了好長一個隊,以孩子居多,也有很多成人。看寬肥的體態,再聽口音,可以輕易分辨出,這是一個美國旅行團。紅袖牽著阿雅伸著脖子,想看看杜遠如何表演。只見他抬頭問第一個少年,what』syourname?steven?ok!揮毫疾書,寫下三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屎地聞」,十歐元拿走不謝,下一個——你叫什麼,trish?ok,再次寫下「吹稀」,十歐元拿走不謝,下一個……沒幾分鐘,歡天喜地的美國遊客們,各自捧著未乾的「要汗遜、不浪、彌勒、腫死、翠喜、暗的深」跑開,留下了大把的鈔票。其中有的人,直接拐進了紋身店,把手裡「神秘美麗的姓名符號」紋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