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越獄兇徒
作為藏天界的創世主神,她很盡職盡責。只要一有機會就回來視察一番,有時也會根據突發靈感進行局部改建。
她的垂直下屬,萬能尊勝佛母代言人,前大蒙古帝國國師,八臂神王八思巴活佛,對她每次駕臨都戰慄不已,小心伺候著,拿最好的食物招待偉大領袖。
那些食物,都是自產的。有鮮花牛奶,有彩錦羊肝醬,還有小麥粉烤出的香噴噴的饢。
西征大元帥托雷殿下成了生產隊長,每日帶領眾蒙古護衛下田幹活。農業技藝見長,有時得了空閑,也帶領大家狩獵一番,避免荒廢了馬上征戰技能。他內心裡,始終幻想著有朝一日重返沙場,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望。
如他們所願,阿雅在藏天界邊際森林中,添置了一群群野鹿和山雞,但沒有投入任何凶獸。人民的安全,始終是最重要的。
值得慶幸的是,原本這座成都金帳帥府中,還有不少女僕和女傭,起初是用來侍奉侵略者的。現在嘛,隨阿雅翻身做了主人,倒沒有任何韃子膽敢欺侮他們。
首先八思巴不好色,於是他也不允許其他人強行逾越禮法,忤逆尊勝佛母的族人。
時間久了,反倒有不少大宋女傭耐不住寂寞,率先向彪悍的蒙族騎士們發動起魅力攻勢。其中有些已經暗通曲款,甚至珠胎暗結。
和平興邦,安逸生淫——這是八思巴常常搖頭嘆息的用語。
沒有了戰爭,沒有了階級,似乎昔日敵對雙方彼此相望——也不見了本就莫名的仇恨。大家漸漸開始忽略種族差異,語言也逐漸混雜,歡笑聲在莊園各個角落不斷傳出。十足一派亂世桃園的模樣。
在好奇心驅使下,阿雅對藏天界內時間系統擅自做出輕微加速,當十月期滿,又恢復原樣。如她所願——第一位藏天界本土公民降生了!
肥肥白白,胖嘟嘟的小傢伙是個男孩,有蒙漢雙族血統,深得所有人喜愛。八思巴歡天喜地,恭請尊勝佛母賜名。阿雅想了許久,說:就叫如歌吧。藏天界中,歲月靜好,生命如歌。我希望這份和平與安寧永駐此間……
盛大的慶祝酒會開始了,阿雅特意模擬出晴空夜色,沒有月亮,但萬千星光爍爍,一切都鍍上了啞光質感的幽蘭,既夢幻又清晰。
男人們開始歡呼,第一次燃起篝火。一頭全牛被剖開,架在火上滋滋烤著。負責搖動鐵叉的,是「前青城全真龍門丹台碧洞宗外堂扛把子」巴勁松老爺子。他以前可沒親手做過這等粗活,不過嘛,現在托雷都種地了,他烤個肉也是應該的。趁創世神在,多表現一下准沒錯兒。
這快進的十個月中,第一批馬奶酒也釀了出來。度數不低,但很香甜。在鱗次的祝福人群中,一名長臉漢子畢恭畢敬走到阿雅面前,未開口先跪倒,雙手高高舉起一碗酒,「無上的尊勝佛母大人,請接納來自子民的誠摯祝福——」
阿雅樂不可支,隨手接過酒碗,「不用跪的,這裡沒那麼多規矩。大家都好好生活就好了。」說完,在那漢子期盼的目光中,喝下了這碗祝福——監護人杜哥哥不在,她也小小放縱了一把。
悠揚的牧歌從篝火旁響起,有人取出馬頭琴開始演奏,男男女女們自發開始跳舞。呼喝聲與歡笑聲連成一串,不絕於耳。
這美好的夜晚,星星彷佛在旋轉,胳膊相挽的人圈也在旋轉,阿雅的小臉蛋紅紅的,頭也開始旋轉……
一張大長臉關切地浮現眼前,不知怎地,有些模糊不清。一個充滿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語,「佛母大人,看著我的眼睛,這裡好熱,我陪您出去涼快涼快吧……我是說,到外邊隨便走走,到外邊……外邊……外邊……」
這請求似乎並不過分,阿雅輕笑道,「好啊——」心訣湧現,綠光乍起。
熊熊篝火遮蔽了兩人的消失,無人察覺。
清晨,百花谷。
一縷柔和光線將阿雅從床上喚醒,「哇,頭好暈。這是……我好像……喝了一碗酒?」
她的記憶出現短暫模糊,努力思索著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窗外,突然響起了從未有過的急促鐘聲——鐺鐺鐺鐺……
和大家一樣,阿雅急慌慌穿好鞋子,跑到廣場上。這裡已經聚集了大半百花谷門人,各個不知所措,都在互相詢問著什麼。
蔡芹掌門走上演歌台,表情也是從未見過地冷峻。「各位谷友,昨夜有強敵擅自闖入。負責警戒的長調小隊一死一傷。」
嗡——台下一片嘩然。大多數人,從打她們入谷,就沒聽說過非自然死亡在此發生。這是怎麼了?到底是誰幹的?悲傷和憤怒兩種情緒同時支配著大家。
一名綠衣女子被趙一頤真人攙扶上台,她腿上的繃帶滲出絲絲血痕。悲憤地講述,「敵人只有一個,是男人,臉很長,眼睛很邪惡,頭髮披肩。他用一把扇形法器,射出符文扇骨偷襲我們。柴師姐后心中了腐蝕性法術,她……」哽咽讓她暫停了一下。
「我剛轉身,隨後就中了第二根扇骨,但這根沒有符法。他,他脅迫我指出出谷的路線……我太害怕了,所以就、就……他逃脫前還想殺我滅口,我滾進山崖才保住性命……」兩行清淚無法遏制地流出,可以看出深深的懊悔和愧疚。
趙真人將她摟在懷中,一邊安撫著,一邊向治療室行去。
蔡掌門淡定地一抬手,壓住滿場喧雜——「我們暫時不得而知他的目的。可以確定的是,百花谷門戶已經暴露了。從今天起,加派五倍警戒力量,不眠不休,輪番值守——由刀郎、呼麥、花兒、信天游和納發五支小隊聯手負責。另外,慢趕牛和海菜腔兩隻小隊開始盤查谷內。敵人從背後偷襲長調,而她們當時面對谷口站崗,說明襲擊是從內向外開始的。這一點十分詭異,如果敵人能潛伏進來,也不會找不到門戶出去。大家都打起精神,嚴陣以待,我擔心這是一系列陰謀的發端。」
說完,她招手喚來谷內內務執事,「把柴姐妹的後事處理好,厚葬在秋葵坡上。那是她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
最後,蔡掌門從台邊琴架上抓起一把阮琴,將四根弦全部錚然挑斷——「姐妹情深,此仇一日不報,阮弦永不續接!」
報仇的呼聲響成一片,人人摩拳擦掌,紛紛請纓出谷追殺兇徒。
向東真人越眾而出,「掌門大人,我一向在外打理俗務。對世間糾葛了解更深。請允許我先行一步,看能否查到線索,再請您定奪。」
「善。你去吧,路上小心——」蔡芹微微點頭。
「我也去!」一名瘦小的姑娘鑽了出來。
「阿雅?你不合適,我們得確保你的安全。」蔡芹搖搖頭。
「不,」阿雅態度很堅決,從打剛剛聽到敵人「臉很長」三個字起,她就隱約想起了什麼,但又無法抓住具體細節,但她確定此事一定與自己有瓜葛,決不能袖手旁觀。「我是制符師,可以隨時為向東哥哥製作符篆,攻守兩便,萬一有危險,我還可以幫他馬上瞬移回來……」
這話很有說服力,百花谷中還真沒有這種人才。
蔡掌門略一遲疑,終於點了頭。「好吧,你們同行更好些。記住,永遠別貿然出手,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出了事,馬上回來,這裡數百穀友是你們的後盾。」
向東得了掌門口諭,輕輕拉起阿雅的小手,「走吧。」
在數百殷切目光注視下,兩個一高一矮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谷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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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十三年,大漠與戈壁交.合邊緣,一支駝隊悠然前行。
領頭的公孫大娘,毅然騎在最靠前的駱駝上。她腰板挺直,嘴唇抿的象鐵板,透著十足倔強。
她只帶了四名家丁,都是在西域籠絡的好手,一直跟隨她游弋於各處分店之間,協助處理尋常紛爭,主要職責還是保護家主。
在她們五人之後,還有一支不短的尾巴。由文從心帶隊,紅袖、杜遠、止正、詹鈺,依次排成縱隊。各自騎著剛剛從敦煌買來的駱駝,踏著前人腳印前行。
吊在最後的,還有兩名,是青蓮居士和那位割腿胡姬——其他十幾位女子都被李騎曹安排去了安西樂坊,那裡有郭子儀大軍罩著,更加安全。
唯有這位胡姬,粗通唐言,又機智果敢,且主意很正。與青蓮相處了幾日,非要與他雙宿雙棲,委身為奴也甘願——當然,青蓮居士阻止了她這個念頭,但又不忍強行推走,只好帶在身邊當作侍女。
「我說……既然你堅持跟我走,那咱們先約法三章。」李白如是說。
「好呀,你且說來聽聽?」
「第一,我心中已經有了人,你只許鼎力支持,不得半分添堵。」
「嘻嘻,公孫大娘是吧?我不和她爭。」胡姬很爽快。
「好……第二,你我今後不以主僕論,你就叫我青蓮,我叫你……對了,你有名字嗎?」
「當然!我是粟特人,名喚野娜。是被大食人擄掠來的,在敦煌人販子為了區別女奴來歷,把我家鄉的曹地作為姓氏,稱我為曹野那姬。」
「野娜——這名字不錯哦!有何寓意?」
「寓意?哦,在粟特語中,就是『最喜歡的人』這個意思。好聽不!」
「好,好,好。」李白仰天笑道,「曹野那姬太長,今起,我就叫你野娜了。」
那胡姬十分開心,遂問,「第三是什麼?」
「我還沒想出來,留一手備用吧。萬一以後鎮壓不住你,至少有個法寶可以用。」
兩人都笑了,彼此又拉近一些。
野娜覺得自己不見外,乃低聲獻計,「我看唐人打仗還行,追女人不行。你看哦,如果你喜歡前面那位『大娘』,就拍駱駝過去抱住她,親她;她不肯,就強暴她;她反抗,就割掉喉嚨——如果你打不過她,就自殺……」
「打住!」李白一瞪眼,眼珠差點掉出來。「這都什麼餿主意?嘿嘿,粟特人不懂愛情。愛是什麼?是無償的付出,是無盡的相思,也是無望的呻吟……」
「那你就慢慢呻吟吧——」野娜將自己的駱駝一撥頭,催前幾步,把輕蔑的背影留給了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