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刀切
裴旻熱淚縱橫,嗚咽道:「同志,辛苦了!」
那位指導員葛全勝大吼一聲,「不辛苦,應該的!」
他彷佛找回了被冰湖歲月消磨掉的靈智,突然振臂一揮,「同志們,敵人要戕害我們的戰友——我們該怎麼做?」
「絕不饒恕!」整齊的怒吼衝天而起,居然破開雲層,再次扯入一線陽光。
「全體轉身,衝鋒——」
一位年輕的英靈,不知打哪摸出一把銹跡斑斑的軍號,「滴滴答答滴滴——」依舊那麼嘹亮!
「沖啊——殺呀——」
英靈們蜂擁而至,轉瞬反包圍了麻原。
沒有槍,沒有炮,沒有手榴.彈和刺刀。他們就用一雙雙憤怒的手,去撕扯;用一張張激動的嘴,去啃咬!
妖主陷入暴走狀態,這劇情反轉太快,他一時接受不了。
怎麼我召喚出來的幫手,轉眼就……
嗡——磅礴妖力全部釋放出,小半個長津湖的湖水衝天暴起!在空中形成一道排浪,迅疾而又洶湧,朝向岸邊湧來——
英靈們受不住妖力沖刷,一排排跌倒,但他們前赴後繼,奮不顧身,繼續奮勇衝鋒!
麻原有些慌了,倏然調轉手中短刀,掐出一個詭異手訣,「困靈噬魂!收——」
沖在最前面的數十人突然受到強磁牽引,靈魂扭曲變形,無限拉長,直至成為一線線精魂,被那把傘兵.刀全然吸附過去。
有效!麻原歡欣鼓舞,如法炮製,一排排英靈被拉長,源源不斷吸入刀中。周而復始,數以千計的靈魂迅速減員,眼看著所剩寥寥無幾……
麻原孤注一擲,聚合最後一股妖力,猛然外放,把殘餘靈魂一網打盡,全部囊入刀中。
乃瘋狂笑道,「好刀,好刀,居然有此妙用。我雖力竭,僅憑此刃亦可取走你的人頭!」
遂甩開污濁赤足,大踏步走來,立在裴旻面前,高舉利刃,眼中儘是志得意滿。
裴旻一抬下巴,乜著眼傲然道,「師尊,你不嫌裡面太擠了嗎?」
「師尊?!」麻原愣了一下,以為對方被他嚇糊塗了。
他手中的短刀忽然嗡鳴了一聲,「還好,還好!雖然擁擠,但都是熱血兒郎,和我很對脾氣!」
「你在大妖手中,正高舉過頭,如果不爽,請隨意下切——」
麻原愣在那裡,他沒聽懂這一人一刀在聊些什麼……
突然,那把聚集無數英魂的短刀爆發出耀目白光,強行從他手中掙脫,刀刃向下,迅疾猛切!
嚓——
乾淨利落,直達地面。
刀停住了。
裴旻沒動,麻原也沒有動。後者喃喃道,「這尼瑪……原本就是一柄魂器?」
話語雖短,卻說得不清不楚。因為後面幾個字吐出時,他的牙已經漏風,嘴巴已從中間垂直裂開。
那道裂縫向兩端蔓延,上達天靈蓋,下至菊花台。整個人一分為二,向兩側翻跌。
裴旻手一招,短刀自動飛回他的五指中。
「如果你還能粘連起來,不妨再戰。」他冷冷咬著牙。
很遺憾,沒這種妖法。
妖主麻原,自此隕落……
正午的陽光再無遮攔,坦蕩灑落;長津湖波光粼粼,平靜如初。
湖畔的劍聖油盡燈枯,拼著最後的氣力,從懷中取出那面攝魂鏡,用滿載英魂的刀柄直搗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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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遼和文從心依靠瞬移陣,從丹園直達孟菲斯,落腳點恰與浦茜拉當日相差無幾。
但那座巨大的如同露天礦場般的深坑,已然徹底消失,代之以一片汪洋。
尼羅河水倒灌而入,使這裡成了一處人工湖泊,原本已經露出三分之一的金字塔尖深藏在水底,令人難以探查。
古老的埃及大地,三月正是最好的時節,氣溫在攝氏24至12度之間徘徊。當地民工們卻如臨盛夏,因為繁忙勞作而坦露出油光汗浸的臂膀。
他們在監工驅策下,夜以繼日地開動著所有工具,試圖把河水重新引回河道,但顯然效果不大。即便有希望,也得是數月之後的事情了。
「就在水下。」張遼站在一處封土堆上,俯瞰著人工湖,「丹老給的坐標明確無誤。」
文從心收回探查神識,「好一個龐然大物,若果說水下掩蓋的是金字塔,那完全顛覆了我對金字塔的認知。」
張遼奇道,「金字塔不就是很大嗎?」
文從心笑了,「但這下面的,更大。」
「好啊——」張遼豪氣頓生,「作為一名建築師,我很感興趣。咱們且下水一觀!」
上一次與心上人同游共浴,還是在去年初冬的長白山天池。和彼時相比,尼羅河水可謂暖如溫泉。
文從心使了個障眼術,兩人在周遭熱火朝天的工地間大搖大擺穿過,無聲滑入水中……
水質不算清澈,可能是倒灌而入的泥沙尚未完全沉澱,但並不影響二人超乎常人的視覺。
斜線下潛近兩百米,終於摸到了所剩無幾的塔尖,張遼抱住那塊唯一的錐形岩石,點了點頭,文從心游過來,用雙手細查,良久,直至即將需要上浮換氣——她突然眼睛一亮,示意張遼旋轉。
後者心領神會,虎軀一振,雙臂發力,在湖水的潤滑下,並不如何吃緊——那塔尖微微一搓,緊接著逆時針轉動起來。
約合三分之二圈,240度角過後,那塔尖發出咔嗒一聲悶響。從岩石下面的縫隙里赫然釋放出一圈綠色光波,彷佛擰開了一個密封蛤蜊,把暗藏的珠光露了出來。
望著這熟悉的黃綠色光澤,二人均是一驚,來不及開口,在水下也開不了口。徑直被那光澤一卷,全部收入另一個未知空間……
這裡很黑,但又十分空蕩。
所幸沒有水,張遼伸臂一揮,碰觸到一隻溫暖而又熟悉的手,遂緊緊抓牢。
「從心,你還好嗎?」
「完好無損,你呢?」
「我也沒事。」問答很輕,但在空蕩的空間內形成迴音,竟有嗡嗡的微震。
文從心定住心神,「起碼證實一點,這裡的確有補天石——這條線索正確無誤。」
「嗯,但不知有何危險……你試試看,能否追蹤到浦茜拉信號源?」
「看把你急的。」文從心似嗔非嗔,也不推辭,在黑暗中微合雙眼,把神識緩緩放出。
丹園後輩之中,若對論精神力的操控,文從心首屈一指。她的本體道法走的就是精神力控制一途,故而遠遠強於他人。
少頃,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幽幽傳來,「這裡似乎很大,非常大。但又很空曠,和印象中金字塔內墓室布局不同……幾乎什麼都沒有。我仍未探查到邊緣,如果沒猜錯的話……」
「不用猜了——」
隨著這句突兀傳來的陌生嗓音,忽而整個空間亮如白晝!
一位長須老者出現在二人面前,相距三步之遙。
文從心睜開雙眼,心臟忍不住劇烈跳動了幾下。張遼和她一樣,均感不可思議。
這人何時出現的?如何走近如此距離尚能保持不被兩人發覺?如果他心存惡意,那現在豈非……
老者鬍鬚很長,且還是在捲曲的狀態下;但很黑,故而說不清年紀。他似乎看透一切,舉起一隻手,掌心向外,表示沒有惡意。
「不用猜了,猜也是徒勞。」他說的是天朝語,雖然容貌完全大相徑庭。「在這裡,你們屬於不速之客,所以盡量不要惹麻煩。否則一定會被驅逐——那還是最好的情況。」
「這裡是哪裡?」張遼沒有輕舉妄動,他一貫持重,現有女友在側,更加不肯冒進。
「化外空間。」老者回答了四個字。
文從心眨了眨眼睛,環顧四周——的確,周遭一片雪白,雖然大亮,卻依舊看不到邊際。確實有些獨立空間的感覺,只是……似乎還是原坯,一切都沒有建設。
「是您開闢的?」她問。
「不,我只是代人迎客。」老者一襲長袍也是雪白的,纖塵不染。「你們可以叫我穆德。」
「穆德先生,請原諒我們冒昧打擾。其實,我們是來尋找一位朋友的。她是位……年輕姑娘,金髮碧眼,個子很高,您見過嗎?」文從心生怕張遼說出「補天石」三個字,遂搶著表達。
「哦?是有那麼一位,脾氣還挺爆。」老者表情淡然。
「她還好嗎?」張遼擔心浦茜拉安全,那可是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主兒。
「怎樣算好?」老者似乎有些不太理解這個「好」字,「只能說,她還活著。」
這話讓張遼一顆心更不落底,「還活著」算怎麼個情況?重傷致殘也算活著,那可不得了……
「這樣吧,這裡馬上要開工,故而禁制已經閉鎖,你們暫時是出不去了。不如我送你們去找朋友,和她待在一起。等塵埃落定,再把你們送出。」
「開工?」張遼一臉愕然。
文從心手捂胸口鞠了個躬,「那就有勞先生了!」
老者彬彬有禮,微微還了一躬,抬手在空氣中畫了個長方形,立刻化為一扇木門,孤零零坐立在三人之間。
「從這裡進去,不叫你們不要出來。」他只囑咐了這一句,旋即漸漸轉為透明,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文從心嘆為觀止,「居然只是一道投影……而且是能隔空施法的投影,這位老先生,至少也是神仙級別的人物了……」
張遼惦記浦茜拉安危,遂跨步上前,輕輕一推,嗞扭——
那古樸木門洞開,門框內外都是茫茫一片白。
「咱們,進還是不進?」
「進。」文從心一向很有決斷,「如果對方有惡意,無須費此周章。」
她一把拉住張遼的大手,率先踏入空空如也的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