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千層鏡塔
見曉宇情狀,貢布這才發覺失態,忙收斂氣息,平靜下來,
「休再提此事,那『千層鏡塔』為格果上層修士突破所用,內里危險重重,當年偶有參修,也是由眾長老聯合護法,且只在外室,不可深入,兇險異常,現在哪有精力做這般大法事;
況且為應對外敵,契印已被長老們收走,內間『鏡室』也只是一間空室罷了。」
聽到「契印」二字,司曉宇猛的一怔,彷彿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貢布,口中喃喃,「師叔,我……」
「不必多說,你等還要悉心修鍊,切不可妄圖外道。我也會派人嚴加看管,嚴肅教規,休要動那些無用心思就是了!」
貢布一下子嚴肅非常,竟全無商量,斷聲訓斥,弄得韓澈也莫名其妙。
貢布又吩咐一番,見司曉宇等人低頭允諾不再說話,方拂袖而去。
「唉!」韓澈一聲嘆息,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
他此時已休息了小一刻鐘,那些不適便也消散了很多,只是四肢還是有些酸軟無力。
心念一轉,便發覺貢布剛剛的表現似乎略過了一些,甚至有些做作。
這「契印」是什麼他不知道,上次在次仁長老面前,錢師也提到過這東西,卻被次仁長老打斷,自己沒能問下去,這次貢布又提,他卻不得不多心。
回想間,曉宇已經回過神來,和喜樂一左一右的扶住韓澈。
「師兄不用掛心,師叔已經說了,這事沒什麼大不了,慢慢就可以克服。」
韓澈身體已經無礙,但看見喜樂,還是任由他們扶了,剛才他的表情有異,卻故意的避開了喜樂。
自己的心思司曉宇看不出來,他可沒自信到能瞞過喜樂,就算只是一個眼神,這姑娘都能解讀出幾萬個念頭。
喜樂看他,那他連透明的都算不上,簡直就是微塵顆粒一樣,無物不透。所以韓澈不得不選擇裝上一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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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數十座碉樓依山而建,連綿起伏,蔚為壯觀。
這是其中的一座,並不起眼,有六層,樓體以碧綠片石砌成,上窄下寬,布置有紅綠藍三色的彩帶。
「咚咚咚」
一連串輕微的敲門聲回蕩在夜色里,分外清晰,司曉宇睡眼惺忪的拉開房門。
一隻大手立刻向面門襲來,曉宇也不恐慌,霎時就是一偏頭,右手成爪叼住來人手腕,左手由下至上向那人肘關節砸去。
來人吃痛,待要掙扎,曉宇將身一扭,借腰力反轉其身,雙手一導一趴,來人一隻胳膊的肩肘便盡在掌握,再也動彈不得。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全無間隙,如同發自本能一般。
「啊!」來人發出半聲慘叫,後半截卻硬生生吞了回去。那聲音格外清晰,慘烈異常。
見是韓澈,司曉宇手上力道頓松,又恢復了那睡眼惺忪的狀態,也不搭理,晃晃悠悠的躺回床上,拉上被子繼續睡覺,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夢遊。
韓澈吃癟,鬱悶不已,一邊揉著酸痛的胳膊一邊伸腳在曉宇腚上便是一踹。司曉宇皮糙肉厚,全無反應,哼哼兩聲不以為意。
韓澈更怒,狠命的又是一踹,卻是找准了一處胯上軟骨。
司曉宇不愧是武道傳人,睡夢中卻仍不失防禦,一個激靈彈坐起來。
韓澈的一腳將將落空,掃在床沿上,疼得涕淚橫流。
司曉宇不明所以,見韓澈模樣古怪,又不敢發笑,憋笑憋得吃緊,臉都紫了幾分,忙假借揉眼側身緩了一緩,問道,「師兄,這是哪出啊?」聲音還帶著顫音,明顯是笑得岔了氣。
「曉宇,師兄有事問你!」韓澈故作嚴肅。
「師叔說如你來尋我,不可多說半句,當即攆出去……」司曉宇開門見山。
「呃,你知道我來?」韓澈驚到。
「嗯!」司曉宇倒是斬釘截鐵。
「那你下手這麼重!」韓澈揉著手腕恨恨的說。
「這不是還沒醒嘛,再說你捂我嘴幹嘛……」曉宇大大咧咧,起身倒了兩杯水,遞給韓澈一杯。
韓澈一個白眼險些翻死過去,「貢布長老也知我要來?」韓澈忽然想起曉宇所說的話。
「對啊。」司曉宇點頭,一臉懵懂。
「那他白天說那謊話作甚?」韓澈笑道。
曉宇卻是一臉迷茫,反問道,「誰?說謊?」
韓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呃,不是吧,你……沒聽出來?!」
果然,曉宇很爽快的搖了搖頭,一副大義凜然。
韓澈拍著額頭長嘆,狠狠的吞了一口白水,這才平復了心情,說道,「算了,不說這個,曉宇,師兄待你如何?」
各位看官,當知此話實乃貫穿古今中外,第一無恥之言,凡出此言,被忽悠者其後幾乎就沒見過好收場。
曉宇卻不考慮這些,只是略微一思量,評估道,「還行吧。」
韓澈翻著白眼,「好,那告訴師兄,『契印』是什麼?」
「『契印』?師父不讓我說啊!不能說!但他說過那東西就是一種維繫虛空結界的符咒,魏摩隆仁出現時就有出世。」
「出世?是活物?」韓澈不敢相信。
司曉宇想了想,一攤手,「我猜是活的,起碼以前是,我又沒見過。」
「以前?」
「嗯,我猜。」司曉宇點點頭。
韓澈楞了片刻,想起錢師所說的九枚『契印』,血洗涿郡等言,腦子電閃,他略一皺眉,也不再問,而是轉道,「那『千層鏡塔』是什麼?」
這一次司曉宇倒是反應激烈,大叫道,「師兄,你就死了心吧!我是不會說的!」
韓澈被司曉宇突然的堅定震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司曉宇幽幽的道,
「我是不會說的!可我聽師父說那『千層鏡塔』乃是古苯教重地,有十殿迷蹤陣守護,中心之陣布設有『鏡室』,最能折射『喜、怒、悲、思、憂、恐、驚』七感,映照過去未來,直面本我,錘鍊意境。」
韓澈滿頭虛汗,不禁贊到,「曉宇,你真是守口如瓶,看來套你的話勢比登天啊!對了,這麼說,你曾進過那『千層鏡塔』?裡面有什麼?」
師兄誇獎,曉宇分外自豪,手中的白水一口灌下,說道,
「師兄,不是說了那是十多年前嘛,那時我也就六七歲的小屁孩兒,怎麼可能讓我進入到陣中,只是在外圍打坐而已。
倒也不覺得什麼稀奇,就是依稀記得那些陣法會影響人的存思,腦子不斷在反覆諸如喜、怒、哀、樂的各種情緒。
開始時還強烈些,弄得我又哭又笑,心裡難受的不行;可後來也就慢慢的弱了,許是適應了,也就沒那麼難熬。過了二十幾天也就稀鬆平常,再也不受影響,老頭子就叫我出來了。」
「哦?這麼簡單?」韓澈皺了皺眉,不免有些失望。
「本來嘛,也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這『千層鏡塔』有些邪門,我聽說,不同人進入也會有不同的所觀所遇,有人見到的可能和現實沒什麼區別,有人見到的興許就是妖魔鬼怪,我沒真正深入進去,所知有限。」曉宇撓撓頭。
「還有這種事?」韓澈有些驚奇。
「嗯,聽說,『千層鏡塔』的中心陣眼,即是『鏡室』,號稱『無死無生,幻死幻生』,也不知阻擋了多少想要更進一步的格果修士,有人甚至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曉宇唏噓道,「其實單單要走到那核心陣眼都不容易,十殿迷蹤陣雖然不算是殺陣,但變數太多,還真沒有誰敢百分百說有把握闖過去。」
韓澈聽著司曉宇的敘述,不知為何隱隱有一種思緒,想抓卻抓不住,待得細想,又並無特別,只得作罷。
「開啟『千層鏡塔』還必須要很多人嗎?」韓澈問。
「那倒不是,這『千層鏡塔』是試煉之所,不為傷人害人,其實一早就去掉了很多殺招、陷阱。
達到一定層次,自覺有此能力的遺寺弟子都可嘗試進。但實力太弱,連外圍的陣法都破不了的,那就只能靠人幫忙了,比如,我們……」司曉宇歪著頭望著韓澈。
韓澈哦了一聲,不理司曉宇,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他很有要去這『千層鏡塔』走一走的衝動,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在這裡有著自己想要和想知道的東西,哪怕僅僅是為了治好那壓抑在自己心裡的恐懼。
黑暗和幽閉,這是韓澈心底的一個隱秘,他時常刻意的迴避相關的問題。或許連喜樂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睡在靠窗的床上,窗檯放一盞晝夜不熄的小燈,門窗總是虛掩,永遠不會鎖死。
甚至連韓澈自己都說不清楚這種恐懼的來源。這是他非突破不可的一個難關,韓澈很想,他隱隱知道這『千層鏡塔』就是一次機會。
「曉宇,來,喝水!」韓澈滿面春風,搶過曉宇手裡的杯子,倒了一杯溫水,特意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了曉宇面前。
司曉宇不禁打了個寒顫,忙緊了緊衣服,滿是懷疑的盯著韓澈,顫聲道,「師,師兄,你,你想幹嘛?」
「不要緊張,師兄還能害你不成!」韓澈說著將手搭在曉宇的肩上。
曉宇一個激靈,雙手護住前胸,顫巍巍的說道,「那……那為什麼笑得那麼猥瑣。」
「靠!」韓澈翻著白眼,「小子,你說,師兄待你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