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媧皇疑局
只聽次仁說道,「上師高義,我代遺寺眾謝過,只是此事重大,言之恐變,莫非上師真要問個究竟不可?」
錢師微微動容,慌忙攙起次仁,猶豫再三卻還是說道,「長老這是何苦,有何話還請說來。」
坤傑、塵白也來相攙,只有緹奴彷彿是沒有搞清狀況,張了張嘴,卻是只言未發。
「長老有話請講便是,不必顧忌,我等謹遵吩咐即是,心中通透也勝過日夜墜墜。」
次仁壽眉微皺,「只怕通透並非易事,亦非好事!」
「顧不得那許多。」諸人皆道。
次仁一滯,半晌才嘆了一聲,「吾只說一句,諸位休要再問。」
幾人面上具是一喜,點頭稱是。
次仁長老閉目片刻,睜開時忽然以手指天,口中言到,「頭上玄,道窮息壤畫命盤。」
「說什麼!」
坤傑騰地站起身來!撞得小几翻倒,一雙眼中儘是驚駭,恐懼,興奮,不可置信……種種情緒如波濤鼓盪,不一而足,卻正好與次仁長老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睛相對在一處,不覺又是一個哆嗦。
「媧皇疑局……」他口裡喃喃念著,如同痴傻一般。
其餘人皆是不明就裡,相顧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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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澈,你看,下雨了!下雨了!金色的雨!」喜樂嘰嘰喳喳的叫聲把韓澈從獃滯中叫醒過來。
「呃,」韓澈不知說什麼好,尷尬似乎是一種病毒,總是在空氣中無限的蔓延,他伸手把喜樂拽得更緊,很怕她會因為興奮不管不顧的奔到那金雨里。
喜樂吃痛,不滿的甩了甩手,見甩不開,也就不再掙扎,沖韓澈做了個鬼臉,任由他握著,不再蹦跳。
「金光陣,還……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金啊!」曉宇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
這是他們進入金光陣的第三天,抬頭仰望天穹,一輪金色的滿月斜照著整片大地,千里之內明光耀眼燦若星河,金色的鏡子在虛空中游弋,累若繁星。
天河道道,金光從中流淌奔騰猶如星海倒泄,這是一個被金色佔據的世界,連電光都被渲染成耀眼的橙紅,穿梭閃爍,忽明忽暗……
「這裡有破陣的痕迹,看來我們走得沒錯。」韓澈長疏了一口氣,看得這陣中景象,說不上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三天來他們游弋在這片金色的天地里,遍尋出處卻是一無所獲。這裡就像是一座製作精巧,龐大詭異的迷宮,四面八方都是泛著金光的銅鏡。
他們初入時還曾小心的在地上布設絲線,然而在繞過第四個街角時他們就絕望的發現手中的絲線纏繞成了如亂麻似的一團。
司曉宇嘗試攻擊那些銅鏡,金吾槍刺出的一瞬間鏡面應聲而碎,無數金色的碎片暴雨般直射司曉宇的眉心、雙眼,他嚇得就地翻滾,那碎片便銜尾而至,落在身上便即瘋狂的爆炸。
司曉宇被炸得暈頭轉向,狼狽不堪,直到韓澈出手捲走剩餘碎片,才算替他解了圍。
三人再不敢造次,只得耐心尋找出路,誰知這一找,便是三日三夜。
三天中,他們沒敢合眼哪怕一刻,即便這些寶鏡從來不主動攻擊,但那些空中遊離的金光穿梭如電,往來無形,即便是司曉宇的西極光罩和韓澈的風陣是穿行無阻,兩人不得不全神戒備,不時抵擋。
金光陣與其他九陣不同,奪日月之精,藏天地之氣,兩萬一千面通靈寶鏡,八萬四千根雷柱,一齊催發,陣中立時電閃交映,金光成網,那便是神仙如此,怕也難逃喪命。
又是一道金光射來,司曉宇挺槍擋住,金光直衝在槍桿之上爆出一串燦爛的火花,同時反射向穹頂,卻正好落在一處巴掌大的鏡子碎片上。
頓時場中金光如亂流激射,大廳中散碎的鏡子碎片立時多有被擊中,金光便自更勝,大有牽一髮而動全身之勢。
韓澈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揚手揮起一束旋風,將近處的鏡子以及碎片吹開,這些鏡子卻並沒有攻擊,只是金光還是從身旁激射了過來。
他從容邁步,躲過第一束,誰料第二束也已射向咽喉,韓澈一矮身,金光擦著鼻尖劃過,第三道第四道一齊插向兩肋……
韓澈向前撲出,竟在是伸手將當先的一面寶鏡攬入懷中,寶鏡劇烈的掙扎,泛出盈盈的金光,彷彿下一秒就要刺穿韓澈的胸膛。只是一團琉璃光華忽然從他的掌心發出,迅速的將這寶鏡包裹。
那剛剛漫射的金光陡然一滯,隨即竟然緩緩的淡化,如同一層水霧,待得片刻,已是消散不見。
三人俱都長呼出一口氣,第四次了。
司曉宇恨恨的擦了一把汗,低聲說了句「謝謝!」只是他的聲音太輕,即便是自己似乎也聽得不甚真切。
韓澈「嗯」了一聲,把鏡子用黑布包好,收入懷中。
再無聲息。
這是三天以來他們的第一次對話。韓澈揉了揉太陽穴——他越來越多得做這個動作。
剛剛他將神識凝於一點,肉身的五感、反應力、爆發力被開發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不自覺的進入胎息之境,感受到了那自我識中傳來的快意,有那麼一晃神間似乎已經初步探索到那玄之又玄的「大自在」之境。
只是在那同時靈力以幾何速率的瘋狂宣洩,僅僅是那麼一剎那,幾乎就要將他耗得油盡燈枯。他心驚之餘,不得不馬上退了出來。他的臉色蒼白的如同蠟紙。
而在此時,細細回味起當時的情景,他的心中充滿了嚮往,即便淺嘗輒止,也讓他意猶未盡,不免悵然。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女孩兒的怒吼聲打破了韓澈的回味,他一驚,發現喜樂正雙手掐腰對著自己怒目而視,而司曉宇也正獃滯的望了過來。
喜樂終於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她暴跳而起,狠狠在兩人的頭上各自敲出一串暴栗。
直到兩人疼得抱頭鼠竄,大喊饒命。
喜樂卻是不依不饒,刷的一聲捏起一根骨針,滿目冰寒的望著韓澈和司曉宇。
兩人俱都一個哆嗦。
「韓澈。」喜樂大喝。
韓澈像被附體了一樣,「啪」的一聲跪了下去,一記標準的抱膝求饒大法把喜樂和司曉宇都嚇了一跳,但她還是勉強鎮靜。
「你……你說,這「千層鏡塔」是不是你自己要來?就算司曉宇沒有隱瞞,就算他不答應,你也一樣會闖進來?」她問,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
韓澈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終於點了點頭,但仍舊不敢看兩人的眼睛。
喜樂也不管他,繼續暴喝,「司曉宇!」
曉宇一個激靈,獃獃的看著喜樂,這少年似乎從出了落魄陣便一直是一副沒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樣子。
「即使重來一遍,那些不得不做的事,你能不能不做?那些不能的話,你會不會合盤托出?」他注視著司曉宇,像是注視一隻受傷的小貓。
他的眼睛短暫的無神,瞬間又變得清明,隨後忽的閃現出一絲歡喜,他搖了搖頭,無奈而堅定。
「這不就結了!」喜樂拍掌道。
「既然都是心意已決,無從選擇,即使重來也不會有任何不同,那何必要這樣。」她柔聲道。
韓澈和曉宇都是一愣,低頭木然。
許久,三人的眼神終於交匯在一起。
旋即,低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