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陰風遮天,一陣鬼哭神嚎,千萬生魂統通從旗門中湧出,直朝陣中的其緣撲去,欲做那萬鬼啖魂之勢。
其緣眼中刻毒之光一閃,又是一揮手,無數佛鈴花伴著天籟佛音降下,這佛鈴花上金色符文繚繞,卻具都是加持了高深的法力,盡皆如有千鈞之力轟擊在那旗門之上,萬千生魂立時一片慘呼,齊楚無比,猙獰鬼向卻是完全沒有收斂,反倒更為執著的向著其緣邁進。
韓澈見得清楚,其緣一人立此大陣,卻是對上十數人,其中數個還是翁則中後期的高手,雖面上還是從容寫意,但暗裡料想不可能太輕鬆,他相信那天羅聖童即使再變態,也斷不可能逆天得這般過。
果然,佛鈴花下,其緣的身形漸漸的有些搖擺,似乎力有不支,而菩提大陣中也逐漸被辟頓出來一處寸草不生的空地,顯然是那幾位高階的修者也終於從初始的手忙腳亂中扭轉過來,佔了上風。
「屍鬼王,你做什麼?!」
不知何處傳來古辛的呵斥,憤怒之意從聲音里便聽得清晰。
隨著一串桀桀的怪笑,一個身形鬼魅般在旗門中穿行。
「小子,你這往生大陣擺的不錯,居然攢齊了九百九十九隻忠心不二的幽冥惡贊,法力還如此深厚,不會是將你們古滇的一族生生血祭了吧?!如此大的手筆!原本不會是準備拿來對付老夫的吧?!如今這麼早就用出來對付別人,怎麼?覺得把握活下來,準備拚死搏一搏了?那老夫可就不客氣,統統幫你收編了吧!」
陰厲的聲音伴著刺耳的笑聲不斷傳來,聽得人頭皮發麻。
「屍鬼王,你怎麼不分時候,現在天羅聖童已經復活,這怪物承受了千餘年的天劫之力,又被天機谷靈脈滋養,如今修為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了,你還要內訌不成?!」慕容的聲音。
「內訌?!哼哼哼,什麼天羅聖童,老夫又什麼時候和你們成了一夥兒的?!」嘎嘎笑聲繼續傳來,九道旗門后陰魂的氣息漸行漸弱,隨之一一變幻會杏黃小旗的模樣飛走,轉眼便已經只剩下了五桿。
「老鬼,他們說的沒錯,眼下不是時候,你搶了那千八百個惡魂贊不要緊,這小和尚好不容易被困住的羅漢金身可就活了,到時候他背後還有那聖童,你讓我們怎麼辦?!」
「我管你們怎麼辦?!虧得是這什麼羅漢金身,否則這往生大陣真的加在爺爺身上,爺爺豈不是已經成了他們的糧食,如此精純的惡贊魂力,哈哈,說不定又可以再上一層了。」屍鬼王聲音異常激動,眼見得那旗門又轟然倒下了一座。
陰風已經無法再形成規模,其緣灰白的面孔在高空顯出形來,依然雙手合十,卻更加的疲憊,他的對面手持一把長劍的古辛被一震而飛,狂吐鮮血,手上那長劍與那另外八桿長旗氣息相仿,此時卻是黯淡了許多。
其緣仰天嘆了一聲,那張本來圓乎乎肥嘟嘟的小臉忽然泛起一層華麗的金光,拂袖一甩,一座雙頭金身從身後突然的拔起,一下子便漲大七八丈,居然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而金身兩張臉上那猙獰凶厲的面孔以及手上鮮血淋淋的法期、寶劍、魚腸、金蓮飼養法器,讓人看了,莫名的一陣心悸。
「快制住他!」妲怛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了出來,居然有一些慌亂。
哪裡還用其多說,場中諸人又有誰是弱者,早就看出情形不對,已經紛紛祭出法寶向著金身打去,誰料突然的,一聲長嘯響徹天地,金身頭上一個盤坐的童子忽然睜開了雙眼,那面目卻和凌子塵有著七八分的相似,這小童閉目塞聽,忽然的大口一張,就好像赫然崩塌了一座堤壩,金光從其口中大泄,如海嘯般席捲向場中的眾人。
「不好!」護體靈光紛紛亮起,眾人也不糾纏,都像一邊撤退,卻將當先那正狂吞贊魂,吞的開心的屍鬼王露了出來,這貨陡見金光,不覺大驚,剛想也運氣護體靈光,便覺周身壓力一起,沉重非常,卻是被數百個惡贊齊齊抱住。
他嚇得一臉綠皮已如土色,還想再祭法寶,便正正的金光傾軋了過去,瞬間消失不見,便是齏粉也無。
金光毫不停歇,陡然拔高了數丈,如有知覺般追向了四散而逃的諸人,當先是黑麒苗寨的莫長老,他本來自忖斷臂,傷勢極重,先時並未參戰,躲得極遠,誰料眾人奔逃之間,他後知後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反倒是落在了前面,大浪一卷,瞬間亦被卷了進去。
金光有追上因布陣遭到反噬的路正途,與月鷙苗寨的另一位傷重的長老,一樣的,也都吞了。
「啊!」女子的尖叫聲忽然自下方傳來,韓澈不禁一驚,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身形一閃,已經躍出了造化玉碟的控制範圍。
司曉宇大驚,但看見韓澈的背後突然的生出兩隻五光十色的鳳凰翅膀,又驚得沒能發出聲音。
十幾位高階修者的拚鬥,天地動蕩亂如煮粥,凌語兮卻是已經嚇傻了,她先是身在凌如是所下的禁制之中,這禁制雖然從外看是清晰如洞窗,但從裡向外卻是一片的朦朧,她連場中發生了什麼都根本無從知曉。
而隨著凌子塵和其緣的出現,這互斗的激烈程度一下子升級了數倍,她面前那原本堅若磐石的禁制也瞬間土崩瓦解,然後……
小姑娘直接就傻了……
金光翻湧著向自己湧來,看那樣子只要閃念便會將其完全吞沒,凌語兮的心中一陣的冰涼,美目緊閉,口中卻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便在此時,只覺腰上一緊,周身頓時一輕,耳邊忽然的風聲大作,她再一睜眼,發現已經是身在空中,周邊騰起一圈紅色光霞,將那駭浪般的金光盡數擋下。而抱著自己的男子,愁眉緊鎖,望著天空,似乎還在思索這什麼。
「你……你回來了?!」她有點懵,腦子不太轉,擠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但對方似乎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回答的意思,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的望著天空。
語兮有些好奇,也斗著膽子向那個方向望去,果見剛剛還如洪流駭浪一般的金光此刻竟然已經收的一乾二淨,而在虛空中,一個半身赤裸的男子手托一紅皮葫蘆正站在那金身羅漢像的前方,而其緣不知何時,卻已經力竭,被隨意的拋在一般,這男子看起來約莫中年,很是不修邊幅,一副神情也分外懶散。
「你怎麼才來?難不成是故意刁難我等是不是?!」見到這人現身,矮小侏儒頓時大喜,可是面上卻顯出不悅,沉聲問道。
「這個嘛……是睡過了一點,」中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可眼神掃視過四周,卻也略略的驚訝,「我說,我也不過是晚出來一小會兒,你們怎麼弄出這麼大的陣仗?!連天羅聖童都復活了?!復活也就復活了,居然還讓他元神歸一?元神歸一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找個佛修主動送上門去,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男子連珠炮死的一頓發問,問得當場主人諸人都是一陣發懵。
「你且別說這些,眼下情勢似乎有些不妙啊,屍鬼那老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此時已經死了。」侏儒繼續道。
男子有些無奈的撓了撓了胳肢窩,「死就死了吧,反正也沒什麼大用,這聖童活著時雖然也算不上什麼頂尖的修者,但如今千年過去了,這身遺骨卻已經借著天地造化修到了接近寂滅的境界,恐怕連我也遠不是對手了。」
「什麼?連你都不是對手?」侏儒嚇了一跳。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西方教畢竟是先天教,他們這一支又是較早的一支,看來已經是參透了部分寂滅之道,大生大死之意,當年他們全族遷徙,又遊歷各地,千年所求的無非也就是這一遭,如今若還不能培育出一位寂滅大乘來,那倒真是有些過分苛刻了。」
男子一邊嘆氣,一邊竟席地坐了下來,仰頭望著那金身羅漢頭頂的小人。
「你見識倒是不錯!」小人面上無悲無喜,卻亦不著急動手,反倒是雙手合十,款款言到,「我教自傳道人間,在西方立梵國萬年,一千七百年前,便早有人修得滅度靈光,使其大成,卻終未有一人入寂滅,修不得一絲寂滅佛光,所以只能遭劫數,梵國沉淪海底,子民俱都應劫,只有我一脈僥倖脫劫,輾轉印度、西域傳道,即是密宗佛教前身,這位小師傅,對也不對?」這小人竟是居高臨下的問下了妲怛。
「嗯,確有這一說法。」妲怛點頭,「世人口中那片所謂的亞特蘭蒂斯大陸,的確是和佛門的前世今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並不知你們稱它什麼,但佛之一字,於西方教卻和你們所想有些不同,密宗之人刪改教義,將所傳西方教之道區解,更是再將這曲解之道再傳,反生出什麼所謂『天主』、『天子』之類,標榜因果、善惡、輪迴,以逆來順受為求來世,實則生生反覆,使萬民不得教化,外道叢生,無以修行,視為大罪果,這,你可也認得?」
這次問話卻是看向了那邋遢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