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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沉默羔羊(二十七)

  白叢丘一聽封容這話,覺得很受傷,「我家寶貝兒冬天容易犯困你又不是不知道,專門出來一趟很不容易的誒,你居然還怪我來得慢。」


  一身黑衣的佘巡額門上的青筋一跳,「到底是誰出門比較困難?」天知道靈安全局的大boss除了是個死宅還是個偏執狂,死活不肯穿古裝以外的衣服——別以為外人不知道靈安全局永遠是各種潮流第一線的中流砥柱,丫的領頭羊居然是個老古板——可惜人界是盛行cosplay,白叢丘的扮相也相當驚艷,不過佘巡沒有讓人圍觀的愛好,好不容易在衣櫃里找出一件能出門見人的,強按著他把衣服換了,臨出門前那隻死白貓還是跟被他怎麼似的凄風慘雨地蹲在牆角嚶嚶嚶嚶,活像是被壓迫的大家閨秀似的,喜歡看戲的佘巡被他關在那屋裡早就無聊透了,冬眠也阻止不了他躁動的心,難得能夠有個正當的理由出去,只好耐下性子去哄這隻貓,被迫簽了幾個不平等條約才順利出了門,不然這位暗部長恐怕要明年才見得到白叢丘了。


  封容對他們兩主寵的事情不感興趣,直接道了句「我和神君有事要說」,就把這個傢伙暴力拖出去了。


  林映空見狀,眼睛一眯,沒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旁觀的祝孟天賭一個部長大人,這位局長大人回頭肯定會倒霉的!

  佘巡看看被拖走的大白貓,又看看剩下的不明所以的總辦外勤組組員們,嘴角一彎,笑了,「聽說這裡有很好玩的事情,要加我一個么?」


  他一出聲,狄冰巧的目光忽然就牢牢地盯住他,半晌后,眼睛「噌」地就亮了,「啊,我突然想到,你是蛇妖……」


  歷來搞風搞雨唯恐天下不亂的佘巡忽然後背一涼:「……嗯。」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那種即將要被解剖的危險感是怎麼來的?


  佘巡在總辦外勤組的組員那邊沉浸在找樂子與被找樂子的樂趣中,封容和白叢丘這邊的氣氛就略嚴肅了。


  「結界、電網、子彈和靈識都對他沒用?還不算異能力者?」白叢丘翻了翻狄冰巧和乘小呆、丁有藍他們整理出來的那份報告,臉色沉了下去,「的確是那幫傢伙的風格。」


  「不算異能力者?」狄冰巧他們對這個結論都持保留態度,白叢丘卻似乎很肯定,封容被他的話驚了一下,猛地聯想到一件事,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你的意思是,當初戮血盟的成員看起來總是有耗之不盡的靈力,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沒有靈力?」亦或者是本身天賦所限發揮不了自己的能力?


  白叢丘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小儡你心裡明白就好,有些事情,總歸是不方便說出去的。」


  「……我知道。」封容的眉頭禁不住皺了起來,他當然明白白叢丘的意思,實際上六年前戮血盟蠱惑了成批成批種族的族民加入他們的組織,從內部分化了不少族群,未戰先敗,靈異學界可謂是損失慘重,戮血盟眾人雖然對外都是一群戰爭狂,不過戮血盟自身的核心成員和那些被吸納進去的從實力到心態都是不一樣的,如果說這個聯盟組織里的普遍都是瘋子,那麼那些核心成員就是能把人迷惑成瘋子的瘋子頭領,而在戰場一線和這些理智與瘋狂並存的核心成員交戰最多的,無疑就是靈安全局了。


  當年的靈異學界特殊安全局算是一個遊離世外的精銳組織,哪裡危險就往哪裡去,是出了名的高標準高質量,滿打滿算也就兩三百人,還有一些是沒有戰鬥力的後勤人員,每個部員說是萬里挑一都不誇張,類似封容進靈安全局的那一屆公開選拔,最後只有他一個人活著走出來,甚至也沒全須全尾,他的左手還是為了斷臂求生而不得不廢掉了,直到前兩年才找到恢復的法子。這樣的嚴苛讓當時的靈異學界生靈又是欣賞又是覺得太過血腥,但是卻並非毫無用處,至少封容在經過選撥的磨練之後激發了自己的裸靈力者血脈,在戰爭爆發時靈安全局的這些精銳也全都成為了第一線上最有力的封鎖線和領頭者,戮血盟的核心成員也有類似的風格,個個能力獨特防不勝防,基本上靈安全局部員是跟他們死磕上了,靈安全局內部到現在也保留著比別人更多的關於戮血盟的資料,那都是他們拿命換來的,只是因著種種原因不能隨意曝光罷了。


  其中讓包括封容在內的很多人最不理解的是,戮血盟似乎搜集了靈異學界最罕見的生靈,每個核心成員拉出來展示的都是奇奇怪怪的能力,例如看著就是個普通人但是一碰他就被毒死,再例如空氣中飄飄蕩蕩過來一圈泡泡狀的東西,小小的跟蒲公英似的不惹人注意,轉眼就撲到人臉上堵住七竅直到把人堵到窒息為止……不能說聞所未聞,但就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還防不勝防,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方完全沒按常理出招啊。這也就算了,靈異學界之大無奇不有嘛,但是他們很多人身上都似乎裝了什麼靈力掩飾裝置,叫人查探不出來這點就叫人把心提到半空中著不了地了,靈異學界里,什麼神力佛力魔力在一般情況下都統稱成靈力,就像是人活著就有心跳一樣,靈異學界生靈就算是再廢材身上也會有點靈力的殘留,靈安全局最高端的反靈力裝置還有破解的可能呢,而且一動手總會被捕捉到痕迹,難不成戮血盟的技術還能比整個三界都領先個幾百年?


  在這一點上,靈安全局的部員吃虧過無數次,到現在也沒合理的解釋,只能說一句戮血盟人才輩出可惜沒幹好事,那時候封容還不是靈執法部的部長,所以對後續戰爭掃尾時靈安全局有沒有抓到戮血盟的核心成員去研究這種事也不太清楚,後期他只忙著把那些人渣幹掉呢,上位之後靈安全局面臨的又是新的問題,老黃曆就先靠邊站,以至於昨天猛地聽白叢丘說他還在追查戮血盟的時候封容的第一反應就是——幾年前追殺戮血盟剩餘成員的事情多半是由他指揮的,難道他沒有真正剿滅那些殘黨?


  對此,白叢丘卻搖了頭,示意他不要多想,但也沒有說更多的事情,似乎是有所顧忌。


  封容當然不會覺得白叢丘是不信任他,今天這麼一聽,就懂了一半——如果沒有靈力或者無法運用靈力,在經過人工改造之後都能和靈異學界強悍的那些生靈抗衡,那麼靈異學界無疑會大亂的,畢竟誰不渴求能夠站到巔峰的力量,俯瞰眾生萬物?

  曾經的封容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到現在也沒放棄這個想法,只是沒那麼偏激了而已,應該說在生存法則更為殘酷的靈異學界里,半數生靈都是熱衷於變強的,白叢丘和封容又不是喜歡藏私的性格,要是有好的、另闢蹊徑的法子,他們不會這麼嚴陣以待了,可是問題在於戮血盟的這個方法根本就是有違天道的啊,強行融合不同的生物變為同一個體,在第一代實驗品中造成的影響暫時不可預知,但是狄冰巧卻斷言如果賀智櫻繼續動用她體內那段基因鏈的能力,那麼體內物質相互排斥生異,人類與自然生物的基因相互較量,那麼她決計活不過三十歲!

  這是一種用性命來換取的力量,如果靈異學界的生靈按照這種法子去變強,那麼不過三代估計就會滅族了。


  封容又想到當初妖都夏末大比時戚烽緒說過他是個可以隨時被丟的實驗品,於是臉色更加難看了,眼神像是刀一樣剜向白叢丘,「反聯盟之戰的時候戮血盟最核心的成員沒有出戰,或者是逃掉了後期的追捕,一直在背地裡做實驗?你知道這些事情,為什麼不及時把他們連根挖出來?」


  白叢丘也有點吃不消他認真起來的威勢,舉手表示投降,「沒,那一戰打得太突然了,我沒時間去統計他們之中誰沒參戰,後來你去清掃的時候都弄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我也找不到,我以為檮杌都被封印了,他們這傷筋動骨的起碼十幾年才緩得過來……」誰想到這才幾年啊,就蹦躂得這麼歡了,處處都能看到他們似是而非的影子,最近還確定了羅成和奇恩身上都帶著戮血盟的標誌,表明他們真的還在興風作浪,羅成那廝想必還是個從未出現過的高層人員,真心塞。


  「所以現在你是準備怎麼辦?」封容也知道對方能搞出一個三界大戰出來,那麼肯定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也沒準備把事情怪到白叢丘身上,找解決的辦法才是至關緊要的,「總不可能你一個人一直這麼折騰吧?」


  「以前是不確定戮血盟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當然不好驚動太多人,現在他們搞大了,這事肯定不可能捂著,」白叢丘說是這麼說,不過也沒有鬆動的跡象,「但具體的還得再看看,你們還沒把透明人逮住,說不准他只是個漏網的小魚小蝦……反正八成是歸給你去處理的,別急。」


  封容狐疑地看著他,故意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我抽了時間去看看檮杌?」


  「看他做什麼?」白叢丘覺得莫名其妙,但一說到檮杌,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麼。


  「雖然說封印他的是生生不息陣,就算是天君降世也救不了他,但戮血盟這麼大能耐,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到辦法把他弄出來。」


  白叢丘還在想自己忽略了什麼事情,眼神有點放空,漫不經心地道:「在生生不息陣呆了六年,力量本源早就壞了,弄出來也沒用……而且那大塊頭除了打架還會做什麼?」


  封容瞭然,卻又暗暗心驚,思路卻順著蛛絲馬跡推論下去,「戮血盟真正的主人不是檮杌……而是一個連你都忌憚的人?不對,我們局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靠山,難道戮血盟有那麼大來頭,」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方,「他們都覺得棘手?」


  白叢丘這才猛地回神,發現自己被套話了,也想到自己忘了什麼了,就是關於戮血盟主人的事情,於是無語地回視他,「你就不能裝一次糊塗?」


  封容的表情已經變得嚴峻,甚至有些可怕,「我怎麼裝糊塗?那是我的戰友,足足二十個部員……二十條人命!」話到最後,他的音節倏然輕忽,卻似那戰場的金戈玉伐之聲鏘然而來,與情緒不穩相伴的是身邊的牆壁猛地覆上一層厚冰,轉眼又爆開,變成冰屑紛紛落地。


  不遠處,總辦外勤組臨時辦公點裡測試靈力值的機器指針猛地綳到紅色區域,發出靈力值過高警報的嗡鳴之聲,林映空等人一看就愣了——部長和神君打起來了?


  不過封容倒沒和白叢丘打起來,他正一個人生悶氣呢。


  封容之所以這麼憤怒,不是因為如果檮杌不是戮血盟真正的主人,那麼他的英雄名號並沒有那麼實至名歸,而是因為檮杌也許頭腦不行,可惜上古惡獸的戰鬥力和破壞力是非常人可以想象的,如果他不退出戰場,那麼靈異學界犧牲的生靈數量起碼還要翻上三倍,而且還不一定能阻止戮血盟隨之而來的瘋狂入侵,封容當時的判斷就是檮杌死了,戰爭絕對能在一個月內結束,於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帶著自己手下的行動組去和檮杌直面決戰,加上他一共二十二個人,最後除了作為接應的九天宇,最後只有他一個人活著走出封印之地,被九天宇及時在戮血盟包圍圈中救回來,其他部員全部用自己的骨血和魂魄畫成了封印檮杌的生生不息陣,封容作為主持陣法的人,不得不看著並肩的戰友化作無知無覺的封印之力和那惡獸在陣法里纏鬥相耗,等到檮杌被封印耗死,便是他們在三界不復存在之時——只剩下他一個人,成為唯一的活著的英雄。


  可是,如果檮杌並不是戮血盟的主人,那麼他們的犧牲還有意義嗎?封容作為這支敢死隊的隊長,豈不是成了害死他們的劊子手?!


  白叢丘突然厲聲呵斥道:「小儡,你著相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梵音驚雷,一下子刺破封容眼中瀰漫而起的戾氣,他驚醒,閉了閉眼,半晌才道:「抱歉。」


  白叢丘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下來,帶出幾分無奈,「你這是想岔到哪裡去了?如果戮血盟背後那個人肯出手,你和他們還能判斷不出來當時的形勢,我能由著你們去送死?戮血盟的主人是誰不好說,但是那場戰爭絕對是檮杌領頭的,戮血盟把重頭戲都壓在他身上了,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們會這麼破釜沉舟,讓戮血盟的計劃直接栽在了你們二十幾個人手裡。」要是封容是個分不清局勢的蠢貨,他怎麼可能任由他作為靈執法部的部長和靈安全局的移動標誌,甚至隱隱有作為他的繼承人的意思?

  封容冷靜了下來,「所以戮血盟背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策劃出這樣一場三界浩劫,甚至不用自己出面,就攪得天翻地覆生靈塗炭?


  白叢丘卻說:「不知道。」


  封容微愣,「什麼?」


  白叢丘輕微地蹙起了眉頭,「這也是我一直沒讓你們沾手的原因之一……我也不知道戮血盟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他是人,還是神鬼抑或妖魔,這些我都不清楚,那麼你們得往哪個方向去查呢?」


  封容和白叢丘談完事回來的時候,被徵用的空病房裡只剩下林映空和丁有藍兩個人了,本來在看監控的乘小呆似乎也臨時有事走了。


  白叢丘掃視一圈,沒找著人,慘叫:「我的寶貝兒呢!?」


  林映空涼涼地看他一眼,嘴角一彎,似笑非笑,「跑了。」


  白叢丘頓時鎮定,「怎麼可能?」他亮了亮自己手上的一個銀白色鐲子,得意道:「他跑出一公里就得乖乖回來~」


  那東西當然不是鐲子這麼簡單,而是一個法器,挺普遍的,因為那都是靈異學界的情侶玩什麼情趣的時候用的,可以限制雙方分開的距離,林映空只瞄了一眼,表情就僵了,「神君你還真的……玩得挺high。」


  他把「不要臉」三個字說得無比婉轉,白叢丘當做聽不懂,嘿嘿一笑,「我手上還有一對,你要不?免費送哦~」說著的同時,他的目光還往部長大人那邊飛過去,意思不言而喻。


  封容對這些沒研究,所以沒搞懂他們在說什麼,便無視掉了。倒是林映空眼睛一眯,笑了,「神君一向大方,這點小玩意兒想來隨手給了人也是正常,話又說回來,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我先在這裡謝謝神君了。」


  白叢丘可沒怎麼聽過這隻大尾巴狼真心跟他說過謝謝什麼的,還附帶了捧他一頓,驟然這麼一聽,還真不是一般的舒爽,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這是在胳膊肘往外拐,幫他算計自家得力幹將兼之好友呢,這個小鬼頭哪裡算是「內人」啊,於是白叢丘臉一板,義正言辭道:「我突然想到小儡出門在外,帶這麼個繁瑣的東西不是會影響行動么,所以我還是自己留著吧。」佘巡要是敢跑,就再給他戴一個!

  自家寵物都收買不好,堂堂白虎神君落到如此地步,還真不是一般的凄涼,唉。


  他說的冠冕堂皇,林映空挑眉,臉色倒也沒變,封容正奇怪著白叢丘為什麼忽然提他的名字呢,林映空就湊到他耳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通,重點突出白叢丘想坑他一頓以及已經坑了佘巡一頓的事實,可是白叢丘那是什麼耳力,這房間就這麼丁點兒大,什麼悄悄話都瞞不住啊,林映空在那裡顛倒黑白,差點兒把白叢丘氣炸了,指著他的鼻子就道:「你你你……」


  不過這會兒封容已經聽完自家助手的「挑撥」了,沒好氣地瞪了白叢丘一眼,「行了,出門正經點,還有,佘巡身上那鐲子是自願帶的不?我去問問他,要是你逼的,就立刻給他取下來,信不信回頭我就把你丟靈督察部去?」


  白叢丘:「……」他家好友居然不信他,信那隻大尾巴狼!


  林映空對著他溫文一笑,「神君,強取豪奪終歸不是正道哦。」


  白叢丘默默咽下一口血:「……」行,就你肚皮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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