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水邊的阿狄麗娜（三十一）
林映空和封容對邢鈞的事情實在有點無奈了，總辦外勤組適合討論這件事還不會有表現出異狀的也就祝某人一個，封容才會把照片給他，祝孟天看完照片之後的第一反應也和林封二人差不多。
我的乖乖，沒想到居然還有能見到邊海真顏的一天……祝孟天沒忍住盯著照片多看了兩分鐘，然後覺得不對，驚蟄怎麼會有邢鈞和邊海的照片？於是他把照片來回一翻，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隨即便看到了照片背後的那行字，他瞬間：「……」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祝孟天肯定已經在腦海里腦補得萬馬奔騰沒法制止了，封容和林映空乾脆就把他們現在所知的線索都給他說了一遍，從舒秀桑指認邢鈞、到在驚蟄記憶中的高中班級里就讀的他，還有各種細節，再加上祝孟天說出來的推測，一系列的線索如散亂的珠子似的被串聯起來，祝孟天聽得臉色赤橙紅綠青藍紫輪番變幻了一把，最後，他抹了一把臉，有些糾結有些無奈地道：「我本來想著你們會告訴我，你們跟邢鈞有什麼計謀，來個裡應外合無間道什麼的……」
封容和林映空都沉默了良久，他們想過很多理由來說服自己，也想過邢鈞有多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狄冰巧死了。
放在幾天之前，他們都可能不會那麼心急地搜集證據，也可以因著一萬種理由去體諒和邢鈞有可能的背叛行為，可是一條人命橫在了他們中間，封容和林映空沒辦法理解他們共同的朋友，居然會是害死他們組員的罪魁禍首，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祝孟天也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事實上狄冰巧的事情引爆了整個總辦外勤組的人心頭的火，祝孟天曾經毫不懷疑如果抓到了害死狄冰巧的人，哪怕是封容也不會像以往一樣不讓他們對罪魁禍首私下動手，結果現在……得了，他們查著查著，居然查到了邢鈞頭上，祝孟天當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完了完了，費蓉這次要水漫金山了。
「一般都沒有定論，先別急著想這些吧……」林映空遲疑了半晌，還是如是說了，其實他心底里還是希望邢鈞真的有苦衷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真的是幕後黑手，看在費蓉的份上……說不定，狄冰巧還活著呢？
林映空想到了放在安全屋最保險的地方的銀杏木本體，妖族只有天人五衰才會無法入輪迴，只能化作天地靈氣重歸天地，但是被相柳吞噬，魂魄也會成為它的腹中之物，林映空在狄冰巧出事之後曾經偷偷聯繫地府的陸判官，打聽狄冰巧有沒有一縷殘魂跑到奈何橋邊等候輪迴，對方回答是沒有，林映空才死了心，但是現在所有的矛頭都直至邢鈞，他和總辦外勤組相交多年，萬一，是他有那份心，把狄冰巧的殘魂給藏起來了呢？
只要有一點魂魄，林映空都能想辦法把它修補回來，讓狄冰巧投入輪迴，而不是落得死無全屍魂飛魄散的下場……
林映空的腦子裡萬般念頭掠過，但在其他兩人面前沒提這些令人心碎的事情，而是跟祝孟天討論起了驚蟄和邢鈞以及邊海之間的關係，祝孟天臉色古怪地道：「驚蟄說是有個愛人，但也沒人規定他不能把心上人當成愛人吧？何況他還記憶不全。」
封容聽得一愣，這些感情上彎彎繞繞的事情他一向最是頭疼，「你的意思是……？」
「其實從現在的線索來看，無非就兩種情況，」祝孟天豎起一根手指，「第一，邢鈞是裝的，他既然能出現在初始研究所，這麼多年都沒暴露，就說明他和那裡的人關係匪淺，認識驚蟄的可能性極大。驚蟄的話，他的確和他們兩個之中的一個拍過拖，但是驚蟄當年出事的原因不明，有可能是邢鈞和邊海他們對不起他，藉助邢鈞在初始研究所的勢力把他整成那樣了，也可能是他對不起邢鈞和邊海，被整成那樣了，再或者，他就是單純地出事了，然後邢鈞和邊海才在一起的，邢鈞因著各種理由不能或者不想提起他。」
這話聽著似乎蠻有道理的，封容默默地繃住了自己的臉色，林映空的表情也很微妙，他們有點不好想象邢鈞那種像是風光霽月一樣明凈優雅的人會有那種難以言說的曾經——例如搶了人家的男朋友之類的，說出來都沒人信吧……至於邊海，呃，他們真的不熟。
祝孟天看封容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想什麼了，聳聳肩，豎起另一根手指頭，「至於第二嘛，那就是邢鈞的確不知情，他好像跟你們說過他和邊海在一起二十五年了，而驚蟄是在暗戀他和邊海之中的一個，比較有可能是邊海，邊海也沒告訴邢鈞，但是人家感情穩固，驚蟄也沒法撬牆角，就一直暗搓搓暗戀著，誰也不知道。然後驚蟄失憶了，記憶不全，讓他一直以為自己有個愛人，結果來到m市，他恰巧得知了邢鈞和邊海是一對，他就以為是自己失蹤多年，他的愛人才會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當時驚蟄也算是朝不保夕，他就乾脆不再打擾他們，於是乎這段感情就成了他的硃砂痣白月光，還去忽悠人家寒露小朋友。」結果又在多年之後，坑了邢鈞一把。
相比起來，祝孟天的第二個推測就合理多了，前因後果都經得起推敲，封容盯著照片上的另一個少年，攏起眉頭道：「邊海是個關鍵人物。」
林映空點頭附議，「其實我們都不太相信邢鈞會出賣總辦外勤組，他自己也不缺什麼，但是估計整個靈安全局都知道他的弱點——邊海，我覺得也只有他才能影響邢鈞的決定，可是沒人知道邊海是誰。」
而邢鈞明明和邊海神仙眷侶，卻常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和邊海總給人一種感情不穩定的感覺，艾天峻還撞見過他們兩個吵架……
祝孟天看了看林映空的表情，有點細思恐極，乾笑道：「林助手該不會想說……邊海是戮血盟的人？」
林映空見封容和祝孟天都看著他，他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提出一個推測。」只不過這個推測有點讓人兵荒馬亂……
祝孟天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記得奇恩說過，除了他和羅成之外，戮血盟里還有個第三方勢力。」
林映空立馬看向封容——吶，這次不是我說的。
封容很客觀地說：「如果照片上的人是邊海，他看起來跟邢鈞差不多。」
祝孟天小聲地嘟噥：「小呆也長得不大，可他也兩百歲了……」誰也不知道邊海是不是人，就算是人，能力出眾的異能力者活個幾百歲也不是難事。
封容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比起和他們交好的邢鈞是壞人，從沒見過面的邊海是壞人這個設定當然比較容易讓人接受，而且邢鈞和邊海的感情也是眾所周知的，如果邢鈞為了他做出什麼被萬人指摘的事情，誰也不會覺得奇怪，但是，邊海真的是那種人嗎？
祝孟天心裡卻覺得，誰都知道邢鈞很愛邊海，他無論在什麼場合都會坦言他對邊海的感情，但是邊海從來沒有試過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對邢鈞的感情……還真的不好說。
打聽完邢鈞的事情之後，祝孟天又把他通過關係網查到的木無施的資料交給林封二人，順帶補充了一件事——狄冰巧的恩師之一孫璟，也就是那天木無施跟封容打聽的那位老前輩以前在給一個大佬軟禁當專屬醫生的時候，那大佬撈過界撈進靈異學界的時候就是想和木無施所處的木家搭上關係，木家作為一方財閥，自然懶得搭理他，他就試圖用孫璟來當敲門磚，不過還沒等他把具體的消息交給木家，靈安全局就已經殺到，把孫璟救走了，所有痕迹都抹殺了。
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估計木無施還是個小豆丁，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長輩嘴裡得知這件事的，總的來說，他看上去沒什麼嫌疑——也正是因為如此，祝孟天才更應該盯著他，就算木無施跟戮血盟沒關係，他也是個打壓人家醫院和研究所、惡意收購的混蛋……沒錯，祝大爺就是看不慣長得帥又有錢還有個紅顏知己的人生贏家！
祝孟天偷偷摸摸離開房間之後，封容和林映空都心不在焉地去洗澡了，當然，是分開洗的，洗到一半，封容突然從浴室里探出頭來，道：「映空，我們明天再去一趟邢鈞家。」
林映空的目光不安分地落在封容沾著沐浴露泡泡的肩膀上，慢半拍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去做什麼？」
封容極慢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去見邊海。」
因為和祝孟天密探了一通，等林映空洗完澡，已經到了他們守夜的時間了，他們本來也不困，就去客廳里把幾個小的扔進房裡，他們倆呆在客廳里處理各種比雪花還密集的情報了，試圖從其中整理出蛛絲馬跡來。
鄂靜白爬起來找水喝的時候路過客廳，看到的就是他們部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腦，林映空則是跟沒骨頭似的躺在封容的大腿上，懷裡抱著個平板，偶爾蹭一蹭封容的腰，封容就會從桌子上拿過一塊餅乾來投喂他……鄂靜白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瞎，默默地回去睡覺了。
沒多久之後，乘小呆有點餓，溜達去廚房找了塊麵包叼在嘴裡，明明經過客廳之前還聽到總辦外勤組兩座大山在說話，結果等他走進客廳，正好就看到封容低下頭去親了林映空一下，乘小呆嘴裡的麵包啪嗒就滑走了，他趕緊用手接住，這動靜驚動了客廳里的另外兩個人，封容很淡定地直起身子，對乘小呆道：「吃完就趕緊睡吧。」
「……哦。」乘小呆默默拿著麵包回房間了，心裡一萬個卧槽刷屏而過——還他未成年人純潔無暇的鈦合金狗眼！
客廳里，林映空一點兒都沒有秀恩愛閃瞎人眼的自覺，封容倒是因為被乘小呆看到了所以有點小尷尬，捏捏林映空的鼻子，淡淡道：「幹活，別撒嬌。」
林映空撲閃了一下眼睛，「部長你不能剝奪我生活的樂趣。」
封容無語地看他，「你生活的樂趣是建立在開我玩笑上的？」
林映空表達了強烈的異議，「哪裡是開你玩笑，我那是愛你的體現～」
封容沒他臉皮厚，動不動就把情話掛在嘴邊，於是就不搭理他了，林映空見自家親愛的部長又開啟每次逗多了就出現的「別鬧我，忙著呢」模式，便笑著抬起上半身親親他的下巴，然後繼續躺下來，安分下來繼續看那些真真假假的情報。
片刻后，林映空若有所思地問：「小藍晚上說的那個物理研究所叫什麼名字來著？」
封容答道：「明輝，有什麼問題嗎？」
林映空說：「下午孟天他們不是跟丟了輕赤那批人么，有人看到她偷偷進了那家明輝研究所，臉色很難看，還沒進門就吐了血，看來飛詠下的毒不輕，她都沒精力掩飾行蹤了。」
封容聽得眉頭一挑，「很多人注意到了？」
「也不是……」林映空把頁面往上拉，確認了一遍發這個消息的人的名字，「是我的線人，我讓他盯著各個研究所的，其他人有沒有留意到這件事我就不清楚了。」
封容若有所思地道：「這裡是海闊的地盤，邢鈞想知道也很簡單，其他人也一樣。」換句話來說，林映空的線人能知道的消息，有心人想查也不是很難。
林映空動了動腦袋，仰面看著他弧度微微凌厲的下巴，「部長覺得這是給x設置的局？」東陵生物研究所的主人，x，不管他是不是邢鈞，但他敢和羅成玩與虎謀皮那一套，肯定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封容沉吟片刻，卻道：「看來奇恩還是棋差一招。」
林映空一愣，隨即才回味出他話里的意思，有些好奇地道：「部長你不看好奇恩？」
封容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我更看好羅成。」
「……」林映空想，他果然還是很想弄死羅成再把他弄活然後再讓他死一次。
「你的傷怎麼樣？」封容突然換了個話題。
林映空眨巴了一下眼睛，意欲輕描淡寫地展示自己的身強力壯，「一點小問題而已，沒什麼的……」
不過封容壓根沒打算聽他的，隨手在旁邊拿到一個費蓉落下來的眼罩往他臉上一蓋，言簡意賅強勢無比：「睡覺，再不睡今晚就沒得睡了。」
林映空：「……」部長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今晚沒得睡的原因？
封容才不想解釋，說不定等解釋完了都夠林映空睡一覺了，還不如等事情真的發生了才一起來總結，他沉思片刻，登錄了一個比較少用的秘密郵箱，點開裡面唯一的一封郵件一看，裡面就寫著四個字——查無此人。
封容徹底刪除了郵件，退出登錄，眉頭輕微地蹙了起來，有點想不通，邊海查無此人就算了，他基本上是跟著邢鈞一起出名的，但是至今也無人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可驚蟄如果真的是唐鑫豪的徒弟，按那位前輩的說法，他是按照一個正常人類的方法來養徒弟的，就是說他正常上了人類的學校，交了朋友，後來還讀了大學，為什麼他的存在也是查無此人呢？而慕非事務所那邊，查來查去還是查到邢鈞頭上，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和邢鈞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卻不存在的人？
封容把現有線索在腦海里演練了無數遍，但是總覺得哪裡有一塊空白，沒法兒將這些線索完全串聯成完整的一塊，那麼，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邢鈞才是那個最有可能清楚邊海和驚蟄兩個人的身份的人……那他願意讓他們和傳說中的邊海見上一面嗎？
等到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林映空終於知道為什麼封容說今晚沒得睡了，因為他迷迷糊糊地就被晃醒了，封容把他拽了起來，道：「穿好衣服，我們出門。」
「啊？」睡得有點沉的林映空還沒從睡夢中反應過來。
封容一時沒說話，一道靈力打出去的同時已經站起來穿外套了，不到三十秒，兩個房間里的總辦外勤組組員便清醒無比地跑了出來，身上衣服整整齊齊的，簡單的武器都已經裝備好了，他們不約而同問：「部長，有行動？」
封容點頭，「明輝研究所被炸了，我們去看看。」
眾人都是一愣——那不是他們剛懷疑最有可能是羅成地盤的地方么？怎麼突然就被炸了？
祝孟天一下子就想到了在東陵生物研究所里的事情，詫異地道：「奇恩這麼快就行動了？」
封容把掛在門邊的外套遞給林映空，無可無不可地道：「他上次說這兩天就給我們一個驚喜，時間也拖得差不多了。」
丁有藍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上網去搜m市本地新聞了，然後苦著臉道：「整個明輝研究所都成了火海了，的確很驚喜……」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