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天真的罪惡（六十八）
孩子會把父母不經意說過的話當真嗎？
會。
小孩在擁有成熟的知識體系和三觀體系之前，所有的認知和判斷都是從身邊的人和環境中得來的。
所謂子肖夫女肖母，無非是父母影響了子女的成長軌跡，讓他們學會了屬於父母身上的一部分習慣，這就是為什麼說熊孩子背後都有一對熊父母的原因。
別總覺得孩子還小，什麼都看不懂聽不懂，但事實上一個嬰兒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開始，他就有了五感記憶，看到的，聽到的，觸摸到的，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生根發芽，成為誘發某件事情的誘因，兒時看不透的東西，也許某一天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很多父母都會覺得三歲之前的小孩沒什麼記憶，所以這段時間就拚命出門賺錢，等到孩子三歲之後再和他們培養感情，可是這個時候孩子已經不和父母親近了，因為在孩子的印象中，父母都是陌生人的範疇，這就是嬰兒記憶的最確鑿的證據之一。
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證明一點——
父母的行為會對孩子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父母的話會構成孩子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但是孩子沒有正確的判斷力，不知道父母說的話到底是對是錯是真是假，他們會聽在耳里，放在心上，然後一個不小心就付諸於行動了。
一個孩子的破壞能力有多強呢？
他們不會弱於一個成年人。
——未成年人也是有犯罪能力的，而且因為他們的對錯觀道德觀不完整，甚至能做得出比成年人更殘酷的罪行。
孫霈祺無疑就是這方面的活生生的例子，而阿蝦和大力……恐怕是也不亞於他了。
到了傍晚時間，那些食物中毒比較嚴重的村民們也醒了，其中就包括阿蝦和大力的家裡人，人界警方細細盤問了他們一番，又和其他孩子聊了聊，最後得知關於變壓器的前因後果。
原來他們兄弟兩個最近經常偷偷去隔壁村的唯一一家網吧玩遊戲，把攢的零花錢都花光了，偏偏又要為了升級而買極品裝備，手頭上沒有錢不說，這個時候孫霈祺還回來了，靠著自己的錢讓阿蝦和大力手下的小弟們紛紛折服，他們看得眼紅至極，不由得打起了壞主意。
這倆熊孩子本來還想拉其他同伴入伙，但是其他人沒有他們這麼大膽，所以沒敢真的跟著去拆了變壓器來賣，而大力和阿蝦半夜跑出去，也許是操作失誤，也許是食物中毒突然發作，讓他們出現了手誤，總之，結果就是他們被電成了兩團焦炭。
費蓉憤憤不平地道：「這兩個熊孩子平時就手腳不幹凈，不是東家偷個瓜就是西家抓把零食，有時候鄰居桌子上放了錢，他們也隨手順走了，村裡人不是沒找過他們家麻煩，但是他們父母前腳道了歉，後腳就鼓勵他們做得好，會替家裡省錢……」
乘小呆露出牙疼的表情，「這不就是在鼓勵犯罪嗎？以前聽那故事，小偷兒子判死刑，然後咬掉自己老媽的耳朵，說她小時候制止他就不會有今天……簡直就是現世報啊！」
狄冰巧倒是注意到一點：「也就是說只是個巧合，剛好斷電跟食物中毒湊在一塊兒了，這兩件事都跟孫霈祺沒關係？」
丁有藍點了點頭，「應該是的，變壓器沒有被提前破壞的痕迹，應該就是那兩個孩子拆的時候失手了。」
「……他們也沒相關經驗吧，」鄂靜白微微蹙眉，「怎麼就這麼大膽去拆變壓器呢？」
宜令搖頭，「他們哪裡懂得這種事情？而且越不讓他們碰，他們還會越想碰吧。」
「現在他們家長說要告供電局呢，」費蓉冷笑道，「說是他們小孩被電死了，這鍋得讓供電局來背。」
乘小呆吐槽道：「他們怎麼不讓發電廠背鍋呢？」
此時，總辦外勤組已經重新回到了小樓，食物中毒的後續爛攤子並不需要他們來管，他們正在考慮的是孫霈祺的逃跑會不會跟奇恩或者是羅成有關係。
「如果不是分部的部員湊巧每次都逮不著人，那就可能是被人帶走了，」丁有藍把最新的進度跟他們說了一下，「以醫院為中心，二十公里範圍內都查過了，沒有找到孫霈祺，封鎖線已經設在了各個市區進出口，也沒有任何跡象，孫霈祺嬌生慣養，靠自己是跑不了那麼久的。」
「這像是羅成的作風，」狄冰巧若有所思地道，「戚烽緒，龍七琪，還有人魚族那小王子……反正羅成就愛拐帶那些天真懵懂的小傢伙。」
眾人聽得一陣惡寒。
封容只好道：「讓分部擴大搜索範圍，隔壁分部也幫忙留意一下，他不是個安分的，我怕他又開始殺人了。」
孫霈祺的道德觀幾乎等同於沒有，殺了自己的親爺爺，他卻毫無悔改之意。
「但孫家是跟奇恩在合作吧？」林映空想了想，「難道是羅成又截胡了？」
丁有藍無奈地道：「羅成這存在感簡直了……」
哪怕全程沒露面，但就是覺得哪兒哪兒都有他的身影。
眾人還在討論著下一步該怎麼走，寒露找了個借口說是去外頭透口氣，然後便離開了人群。
宜令瞧見了，等了一會兒，他就跟了上去。
寒露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發獃，目光盯著旁邊的一棵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宜令走到他身邊，陪著他站了片刻。
寒露側過頭，對他笑了一下，翡翠色的眸子很溫柔，「沒事，我就是站會兒。」
「為什麼這麼不高興呢？」宜令問道。
寒露沉默一瞬，才道：「孫霈祺，還有死的那兩個人，跟我年紀差不多。」
宜令一怔。
對啊，寒露看起來那麼大，但其實他誕生在人世間的日子並不久遠，真正接觸人群的時間就更短了，說還是個孩子都不突兀。
可是寒露的眼裡已經沒有了那種屬於孩子的純真，反而有什麼情緒浮動在綠色的雙眼裡，顯得沉甸甸的，「我一直覺得你們都對我很好，希望我能開心一些，遠離那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宜令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寒露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白皙而有力，看起來那麼乾淨，但是偶爾在夜半時分，他總覺得自己的手上布滿了洗不清的血跡。
他低聲道：「做一個完全乾凈的人很難的，可是他們明明有很圓滿的家庭，很正常的人生軌跡，為什麼偏偏就要把自己往最骯髒的地方推呢？」
——明明可以活得很好，為什麼他們就是不珍惜呢？
宜令幾乎以為寒露會哭，但是寒露抬起頭來，竟是還對他笑了笑，笑容里有幾分虛弱，「抱歉，我就是覺得有點……」
「沒關係，」宜令溫聲道，「我很高興能夠聽你說心裡話。」
寒露定定地看著他，眼裡漂浮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宜令有些困惑，「我……說錯什麼了嗎？」
寒露搖頭，再次笑了，只是這次的笑意很自然，很美好，「謝謝你，宜令。」
你讓我覺得……如果我不把自己變好，我都配不上你。
……
小樓里。
林映空看了一眼在外頭站著吹風的宜令和寒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沒跟其他人八卦這件事，只是又抓了部長大人過來量體溫。
封容無可奈何地道：「這回真的是不燒了，靈力也逐步在恢復了。」
林映空猶然不太放心，「還是多盯著你比較好……部長你太多災多難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體質，每回出事的時候倒霉的都是封容，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
封容只好隨他去，同時還把在幻楓的意識世界里的事情跟組員們說了說，只是關於幻楓和空聆的往事就幾句話帶過，那些記憶都是幻楓的珍寶，也和現在的紛爭沒關係，封容沒打算隨便擴散出去。
「所以幻楓的意思是跟我們合作，找出不滅殺死空聆的真相，然後再幹掉不滅？」丁有藍總結道。
封容點了點頭，「差不多這意思吧。」
「……敢情是他自己把我們招惹過來的啊？」費蓉納悶地道，「我們算是被他當槍使了么？」
「不好說，」白叢丘懶洋洋地發表意見，「他肯定沒想到自己跟小儡他們會產生共鳴，也沒想到傷得這麼嚴重，不滅還弄了個大陣想耗死他。」
估計一開始幻楓只是跟不滅打了一架，受了傷，覺得自己干不過對方了，就想要去找個外援。
這個外援的最佳選擇自然就是靈安全局了，而他將心臟寄放在南宮爵那邊，找南宮爵就是一箭雙鵰，又能給自己藉助心臟療傷，又能間接通知靈安全局，讓封容他們趕過來找他談判。
誰知不滅是個趕盡殺絕的主兒，讓羅成布下靈力禁錮陣法，一副活生生弄死幻楓的架勢，幻楓在陣法的輔助下變得更加虛弱，一個不留神就差點兒被孫霈祺給獻祭了，無奈之下，幻楓就只能附身在孫兵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