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酣戰
他的黑手緩緩舉起,朝我的脖子掐過來。我猛然轉身,和地獄挑燈劍一起旋轉著朝他胸口刺去。挑燈劍小巧玲瓏,嗜血如命,只要被它碰到,必會見紅,隨血便如開閘放水,流盡則停,必死無疑。
他卻輕易避過,並迅速躍到駕駛室旁,打開車門,把種豬拖了出來,高高舉過頭頂,抓住一隻手逆時針旋轉,種豬像一隻高速運作的馬達。
「女魔頭,快救我!」種豬只喊出這麼一句話。桐兒從車裡跑出來,跪著抱住黑影的腿,哀求道:「七哥哥,看在這麼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他吧!」
「死丫頭,居然想逃跑?你可是跟我簽了生死契約的。我若不殺了他,你豈能一心一意伺候我?」他聲音沙啞低沉。
生死契約?一心一意伺候他?什麼意思?我還是先觀望觀望。
「七哥哥,你放了他吧,我跟你回去,以後再也不逃跑了。」
「哈哈哈!雨兒,實話告訴你,今天,你們三個都得死。」
桐兒仰起頭,冷冷地說:「那你先殺了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我養的,我死了,你也別想活。」
黑怪陰森森地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早已找到新的血源,不用再喝你的血,而且你的血已經被污染了。」
桐兒小臉蒼白,「你是說我要變異?」
黑怪仰天大笑。桐兒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吸血筆,朝他舉起種豬的那隻手的腋下刺去,只聽行一聲脆響,筆斷成三節。
「你真以為我的死穴在腋下?太天真了。」他另一隻手掐著桐兒的脖子,把她提離地,「你們人類,太沒信譽度了。」
桐兒張大嘴呼吸。
趁他兩手不得空,我舉起挑燈劍刺他的臉,劍鋒像是從堅硬無雙的隕鐵上劃過,幻化成青煙,他的臉卻完好無缺。
「臭丫頭,早就叫你滾回陰間去,你不聽,今天別怪我不客氣!」
連牙齒都是黑的,掉進煤堆里去了?我不屑一顧,「小黑怪,用不著跟你老祖宗客氣。」說完,挽起地獄錐心箭射去,箭頭觸到他心口,化為烏有。
他不可一世地笑道:「臭丫頭,這麼點本事,還是自行了斷吧!
他把桐兒甩了出去,我趕緊疾馳過去接過。桐兒高喊:「快去救林森,七哥哥要喝他的血!」
「還是雨兒了解我啊!」他張開黑乎乎的大嘴,連牙齒都是黑的,他伸出黑乎乎的舌頭在昏厥的種豬臉上掃來掃去,涎液拉出又長又黏的絲,黑得透亮,太噁心了。不知道為何,他停了下來,「雨兒,你給他餵了九天玉露?」
雨兒用目光詢問我,我答道:「餵了又怎麼樣?」
「臭丫頭,那我就要好好感謝你了,喝了幾個小時,到現在五臟六腑腌漬得剛好,我要趁熱吃了,免得腌過了頭腌老了。」他剝開種豬的外套。
桐兒不停地磕頭,苦苦相求,「七哥哥,求求你放過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求他有用嗎?果然,他諷刺道:「我早已經找到你的替身了,雨兒,你對我而言,毫無利用價值了。」
桐兒站起來,溫婉輕柔地說道:「七哥哥,你斬斷了我們的情緣,毀了我的幸福,我不怪你。但是,你敢殺他,我就和你拚命,大不了魚死網破!」若不是她眼裡泛出綠瀅瀅的光,在黑暗中像兩顆夜明珠,這綿軟的語氣里,我聽不出半點威脅。
「哈哈哈,雨兒,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黑怪挑釁著,不費吹灰之力把桐兒提起。
桐兒對我大喊:「快刺他這邊腋下!」
我想都沒想,舉著地獄隕鐵劍橫衝過去,他把桐兒扔出去老遠,手指插進種豬胸口,種豬悶哼著睜開眼睛。
「不!」桐兒撕心裂肺地喊聲被疾馳的逛風颳得很遠,凄厲綿長。
隕鐵劍碰到他的手臂化成青煙,腋下並不是我想進攻的目標,他身上堅硬無比,不管死穴在哪裡,找個能戳得進的地方就成。我另一隻手托著地獄蒺藜扎向他的眼睛。
他毫無防備,蒺藜扎在眼瞼上,種豬被他拋落在地上,我趁機沖入半空。
「臭丫頭,別跑!」他拔掉蒺藜,追了過來。我圍著公路旁邊的一座座山峰疾馳,他緊隨其後,等他快追上時,我用地獄之穹扣住了他。心臟灼熱起來,再跑下去,污穢咒又要神經病發作了。
回到原地,種豬坐在雪地里抱著昏迷的桐兒。我檢查了一下,傷口不深,形狀像鷹爪子鉤傷的,但肯定沒有這麼大的鷹。
種豬擠出笑容,有氣無力地說:「女魔頭,你還沒死?」
「小種豬,你不也沒死嗎?」
他呵呵笑道:「一直好奇你是叫我牛鼻子小道呢?還是小災星?原來是小種豬!為什麼這麼叫?」
「因為一千年前,你就是一隻種豬啊!」
「我剛剛好像聽到桐兒說話了。」
「放心,她很快會醒。你還能開車嗎?如果可以,快帶桐兒走,可能我囚不了七哥哥多久。」
他又笑了,露出帶血絲的牙齒,「想不到你口味這麼怪,千年前喜歡這麼黑的人,說真的,我分不出哪裡是夜,哪裡是他。」
陰冷的風伴著瘮人的怪笑,鋪天蓋地捲來,我催種豬快走。黑怪狂笑道:「你們誰也走不了。」
「你老祖宗我沒滅了你這小黑怪怎麼走?」我輕聲囑咐種豬帶桐兒走,然後躍到半空。
黑怪也騰到半空,:「臭丫頭,怎麼打?」
我支起下巴,他被蒺藜打中的右眼浮腫起來,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只是他太黑了,我差點沒瞧出來。「怎麼打?我想想。」
到底還有哪些地方脆弱呢?我又抓著地獄蒺藜朝他左眼打去,他雙手捂住眼睛,蒺藜打在他手上,變成青煙。我屈膝翻轉半圈,雙腳朝他肚子上踢去。他紋絲不動,反倒把我震出了二三十米開外,震得污穢咒出來湊熱鬧了,在心裡翻著跟頭,灼得我五臟六腑都要熟了。
突然,我看到了夫君,他脖子上套了條繩子在地上爬,李小姐拽著繩子哈哈大笑,家丁端來一盆狗食擺在夫君面前,夫君可憐兮兮哀求李小姐,李小姐嘲弄地看著他,家丁將他的頭按進狗食里,屈辱的淚水一顆顆滴在狗食里,仿若打在我的心上,原來,夫君在李家過著如此豬狗不如的日子!
不一會兒,李小姐命他端來洗腳水給她洗腳,然後把洗腳水倒在他頭上,還把他剝光了倒吊在院子里的楓樹上。這麼冷的天,怎麼能這麼虐待他?不行,我要去救他!
我向他奔去,近在咫尺,能聽得到他心跳了,面前卻出現一堵黑牆。
「岑兒,救我!」我轉過身來,他在一堆蠍子里痛苦地掙扎,等我衝到他面前,快觸到他手指時,又是一堵黑牆。他凄慘的哭喊四處回蕩,我像一隻無頭蒼蠅,東躥西撞,我要救出夫君,不能讓他受苦。
那黑鴉鴉壓過來的是什麼?終於看清了,是箭雨。我幻化出很多稻草人,箭全部插在上面,隨後一起化為烏有。
我繼續向夫君走去,沒料到走進了火海,嗶嗶啵啵熊熊燃燒著,傷口長出的新肉奇癢難忍,我扯掉衣袖,狠狠地用指甲撓過,白晰的手臂上立馬布滿青紫血痕,心底狂熱得要死。
「救我,救我。」夫君的叫聲越來越微弱,我試著躍出火海,卻是我到哪裡,火在哪裡,甚至我到半空,火也跟到半空。我們魅只能飄到半空,上面是神界,我們無法逾越。不逾越,便逃不出火海,夫君已危在旦夕,我管不了許多,再向上一躍,被神界的結界重重劈了下來,像被雷電擊中,全身發麻,摔在地上。
哪有什麼火海?哪有什麼夫君?我中了黑怪的迷竅陣。他過來把手壓在我頭上,我彷彿被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山峰壓制,動彈不得,我感覺到我的腳鑽進了泥土裡,不多時,泥土沒過腰、胸、脖子……
種豬舉著開了手電筒的手機走過來,拿著滅火器砸在他頭上,「我是男人,有什麼事沖我來。」
黑怪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提在半空。他用八卦鏡對準黑怪,黑怪搶過去捏得粉碎。
眼看他要斷氣了,我用儘力氣衝出來,狠狠撞向黑怪。
他扔了種豬,種豬掙扎著站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背,他駝著種豬,飛起一腳踢到我心口。慘了,污穢咒要擠爆炸了!一定會把我炸成碎片。陸判哥哥,我要死了。
只聽到連聲慘叫,黑怪的踢我的那條腿正在冒煙,濃烈的燒焦豬毛的味道薰得我喉頭一陣咸甜,陸判哥哥千叮嚀萬囑咐,我的血,不能灑一滴,於是,我把它吞了下去。
種豬還趴在黑怪背上,見我站不起來,爬了過來扶我坐起來,「女魔頭,我們都活著。」
是啊!都沒死。我把雙手舉過頭頂,抱成一個圓,眼前出現了一個隧道入口,沒錯,這是一條地獄隧道,通往維興省長慕市林府。
黑怪瘸著腿靠過來,我將種豬推到隧道入口,催道:「趕快進去。」
他必須自願進去,否則隧道會立即幻滅。
「黑幢幢的,往哪裡進?」他急躁不安地問,大概也感覺到了危險。
我緊盯四周,簡潔地說道:「向前一步。」
他抱著桐兒進去了,我也趕緊跟上。
「岑兒,不要走!」
忽然,聽到有人喚我,是夫君的聲音!我倏然回頭,又聽到喚了一次。然而,除了黑沉沉的夜,四處悄然無聲。
種豬從隧道口探出頭來,急促地問:「女魔頭,怎麼還不進來?」
我思量了兩秒鐘,堅定地說:「你們先走!」
「不,」他大聲喊道:「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丟下你的!」說完把我抱了進去。
隧道口閉合的一剎那,我看到了夫君,他默不作聲站在我面前,那陰鬱孤寂的神情,那高高的四方髻,那打滿補丁的破棉襖,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樣。
我按著狂顫的心坐下來,幻境,絕對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