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好死不如賴活著
檢閱完地獄警察們的疾馳之後,我在屋頂靜坐到天亮,眼前總浮現出那朵碩大的紅梅,內心很不安寧,決定再去林府走一趟。
見了幾次面后,宵宵與青玉姨夫婦熟絡了很多,一見到他們,總是奶聲奶氣的喊著:「爺爺好!奶奶好!」接著伸直肉墩墩的小手臂叫青玉姨抱抱。只是陰陽兩隔,哪能親密相擁呢?當然,青玉姨會作出要抱它的樣子,對它敞開懷抱,卻盡量不去碰到它,怕自己的人氣傷到它嬌嫩的身體。
許伯而坐在一旁樂呵呵地注視她們,一臉傻笑。
「老頭子,怎麼又抽上煙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宵宵在不能抽煙,萬一傷著它怎麼辦?」青玉姨嗔道。
許伯馬上把煙頭丟到地上踩滅,扔到垃圾桶,憨憨的笑。
可憐天下父母心!有青玉姨的保護,宵宵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我在她布置得宛如黑夜的房子里幻了個結界,讓他們一家人短暫的相聚,見一次,便少一次的了。
種豬的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呼吸平穩均勻。桐兒眼珠泛紅,出現了眼袋,該是一夜不曾安睡吧?她拉我坐下,倦怠的笑了,「孟小姐,我昨天拿了幾個牌子的驗孕棒試過了,陰性。呵呵,真是一場虛驚啊!」
我用木勺小心翼翼地刮著沾在盒邊的雪糕,這個設計太不合理了,每次都刮不幹凈,太浪費了。天眼卻不自覺地掃視她的肚子,不錯,肚子里確實有拳頭大小的黑塊,像蠶蛹一樣不停地蠕動著,「要不,等下去醫院做個b超看看吧!」
「為什麼?我驗了六個不同牌子的驗孕棒,全是陰性,這還不能說明你的懷疑是錯的嗎?」她溫柔的問道,拿掉我手上的空雪糕盒,遞了一盒新的過來。
我趕忙打開,連吃幾口,「這個我該怎麼說呢?能肯定的是,你肚子里真的有個奇怪的東西。這個世界,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必你也很清楚,無需要我多言。」她是綠血人,我是魅,敖睚眥是龍,她年紀輕輕,見過的、經歷的詭異事件大抵也能寫成一部小說了吧?
「孟小姐,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她婉婉解釋。
我當然明白她沒有不相信我,只是很不願意懷上了古怪的東西罷了。「桐兒,很抱歉,我暫時沒有解決的辦法。」
她走到床邊坐下,輕撫著種豬的臉若有所思,良久,抬起頭來,「孟小姐,或者,她說得沒錯,我只能去月球上的蝙蝠島,與吸血鬼一起生活了。」這裡的「她」是她不願提及的母親,她的手停在種豬的髮際,「也許,我和他註定有緣無份。」那平淡的語氣里,隱藏了多少無奈和不舍?這一切,瞞不過她的心,那叮叮咚咚的心雨,瞞不過我的天眼。
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太多慮了,若是有緣無分,老天又哪會讓你們重逢?雖然我無能為力,但有人能幫得了你啊!林森的師兄猜測,如果我們誅殺了敖睚眥,可能它的王朝就會隨之覆滅。這樣的話,你不再受他挾制,便能和林森好好生活在一起了。」畢竟這是小羅子的揣測,真真假假說不好,但不給她留個念想怎麼辦?
她驚得目瞪口呆,「誅殺七哥哥?他自謚九天之尊,是不死之身,你們能隨便誅殺得了嗎?」
我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可能林森忘了告訴你,他現在正被我們困在天使之愛。」
「真的?」她騰地站起來,恨恨地說:「那為何不趁機殺了他?」
種豬沒有告訴她此事,應該是不想讓她操心,我又何必要多言呢?「快了。」
上到三樓卧室,小羅子正在裡頭打坐,見到我慌忙起身,「孟大人來啦。」
我故意嘲笑它,「又在練你的道士功了?」
「只怪我太笨了,幻術、魅術一樣也練不成,現在又要對付狼龍怪,只好臨時抱佛腳,把以前學的一點皮毛之術拿出來練習練習。」
「殺敵之時,會的不用,不是傻嗎?回去看看無非吧,它很記掛你。」我走到窗口,迅速將窗帘拉開,亮光一涌而進。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隱身了,「孟大人,你是要讓小的灰飛煙滅么?」
「這樣的隱身速度不是很好嗎?最煩你們那些牛鼻子了,明明可以在一瞬間完成的事,非得弄得繁瑣無比。等你念半天誥語,舉著手跟投降似的等隱身,早被人家拿下了不是?」
「多謝大人教誨!」
宵宵年幼,不宜接觸過多人氣,我把她接來三樓,放在寒冰結界里修復。
電腦桌上白狗子捏的泥人被青玉姨用干毛巾擦拭得一塵不染,她說這是龍神,不能污穢了,還想叫許伯做個檯子供起來,早晚三柱香,被種豬阻攔了。我拿在手裡,仔細端詳起來,豺首龍身,這麼刁鑽古怪的樣子,也不知道龍王是怎麼接受得了的?沒有過一巴掌拍死的衝動?不過,自己種下的風流債怪誰呢?哭著也得接受。
門外傳來敲門聲,「岑兒,我可以進來嗎?」是青玉姨。
我放下手中的泥人,「進來吧!」
原來,那個投資理財的李月明還在時常打電話騷擾她。每天用不同的號碼打給她,強烈要求她接著投資賺大錢,「明明是騙子,我還買不傻嗎?」
「對啊!你不要接聽,過一兩個月,他就死心了。」我抬起頭,她慈愛的注視著我,沒有半分驚恐。那眼神,像極了奶娘。
「青玉姨,你,不怕我嗎?」這個疑惑壓得我心裡很癢。
她抓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輕拍,「岑兒,我喜歡你都來不及,為什麼要怕?是的,宵宵告訴我的時候,我特別吃驚,這麼漂亮,這麼討人喜歡的你,怎麼會是陰間的孟婆?但轉念一想,你從來沒有害過我們,一直都在幫我們少爺,幫我找到宵宵。摸著良心自問,你陪我聊天,吃我做的飯菜,握著我的手,和我的家人有什麼區別?難怪你以前說,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上奈何橋時,看到你,青玉姨便不覺得凄惶了。」
人類的口頭禪是「好死不如賴活著」,說明了他們對死亡的無限恐懼,可惜,沒有人能長生不死。她雖然嘴裡說得大義凜然,臉上卻盡顯愁郁之態,「青玉姨,我問過陸判官了,你和許伯要過百歲才能終壽,你要去地府報到,還是好幾十年之後的事呢!」
她立馬眉毛一挑,笑逐顏開,「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那我們家少爺呢?」她眼巴巴的盯著我,首先問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兒子許宣城!如果許宣城在現場,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你家少爺活得更久了,專門跟我作對,我稟告了陸判官,他說免得讓我每天頂心頂肺,留他在人間多活幾十年。」
她似乎更高興了,嘴上卻說:「岑兒說話不許昧良心,我們家少爺對你可好呢!」她指著雪糕,「就說這雪糕吧,大冬天的,哪有得買?都是他派人派車從南方運回來的。還有這裙子,他不知道連夜畫了多少圖稿才敲定這個款式的,然後又到處聯繫朋友趕製。這鞋子也是畫了圖樣訂做的。前一段又在說,你天天穿這條裙子,得做多幾件不同款式的,不曉得畫好圖稿沒?」
「這些,桐兒知道嗎?」
她不以為然,「知道啊!前幾天就是她說該給你做新衣服了。每次少爺畫好圖紙,便會請她過目,通過她的審核才做的。」
突然,我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