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蓬鎮(三)
傅老二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我腿都蹲麻了,沈家人才有一些鬆動,那幾個哭哭啼啼地都看向那沈家管家,管家被主子們推出來,吞吞吐吐地跟我們說,下此符咒的道士就在府上,今日飲酒醉了,正在卧房休息,交代了諸人不見,諸事不理,要回回功法。可如今模樣,若我們要見,他只得引我們去。
我和傅老二便跟著管家往內宅走,走之前,傅老二又加固了一次沈探花的陣腳。往裡走了兩進,到了一個院子門口,小院,不深,幾處花草點綴,上書育賢齋。我和傅老二方欲進去,我眼風一掃,忽見沈家一小子站在院外一角,約莫六七歲的樣子,呆愣愣地望著我,眼中還帶幾分驚疑。
走到院中,我究竟心靈,心燈忽然一明,覺出不妥有怪,拉著傅老二要走。可未及反應,忽然一陣極強的陰風,將我二人推進了那育賢齋中。房門在我倆身後狠狠地關上了!
我回身推門,怎麼推都推不開,「就知道有古怪!自來小兒能通陰,那孩子站在那兒就是想提醒我們,這裡有古怪!」
傅老二迅速地檢查了各處窗門,嘆了一口氣道,「都關死了」。他燃符探路,這門門角角的,早已被人用功法封死,那人功力絕對在我與他之上。
我睨他一眼,「看來你運氣也是不錯,隨手接了一單也是個頂划算的生意」。
他額角微汗,不想理我,轉身去想別的法子。可兜來兜去,沒甚主意。忽低聲叫道:不好!我抬頭去看,他一臉著緊,不肖問,是外頭那個捕鬼陣壓不住了,沈探花要出來殺人了。
不過他也只是慌了一瞬,立刻冷靜下來,閉目寧神一陣,對我道,「此人以符咒做結,封了你我去路,我們得先弄明白,他這究竟是個什麼陣,才好下手」。
我點頭,我二人開始繞著房間,探下符之處,推算陣法。忽聽得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卯著膽子小聲探問:「是沈家小子嗎?」
外面果然傳來小孩兒的稚音,道:「姐姐,是我。」他慌慌張張地推了一下門,推不開,帶著哭腔道,「姐姐,門、門不開,管家、管家,大伯、大伯嚇人、嗚嗚嗚……」
「你先別哭。」我和傅老二對視一眼——原來是那管家有古怪。好傢夥,兩雙眼睛都沒瞧出他的毛病來,道行挺深啊,「沈小公子,你幫姐姐一個忙,姐姐幫你救大伯,好不好?」
他止了哭,說好。破陣是傅老二的強項,他便告訴那孩子如何找出符咒,那孩子尚算聰敏,不多會兒就找齊了,傅老二引那孩子撕符,但那符被下了禁制,沈小公子動不了。不過好在,傅老二對破陣心中已有數。只能我們從內動手了。
可傅老二剛準備起勢,沈探花那頭又一股力量衝來,「那管家或去助他破陣了,再加上這天時,我恐壓制不住,需得畫陣起法。破此門的事,只好你來。」
「我?」我膽子有些麻,「可我是個觀花婆,這,這些我不大會啊!」
傅老二道:「我教你。」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桿筆來,「這是我初學破陣時使的法器,名喚狄爻,能助初學者功力」。
我接過筆,端詳了一番,是個精緻的東西,可一個大男人用這個,有些矯情吧。我撇了撇嘴,他繼續道:「這人使的叫四極天罡陣,怕也是個正經學道的人,基本功很紮實,陣布得很是工整,這四極天罡,是《羋原》一書中的頂級陣法,有些難度,但書中亦有專門可破的對應法門,只是此書失傳已久,旁人絕無可能知曉破解之法,若非我師父博學多才,這回還真是著了這妖孽的道了——」
「得得得,你直接說該怎麼弄吧。」一堆廢話,師出正門,就這麼厲害呢?我翻了個白眼。我們觀花一派就是邪魔外道,又如何?老子驕傲。
他瞪了我一眼,繼續說:「取離火為陣心,陽轉為軸,雷以動,日以烜,兩儀生風,七星散軌,狄爻為書,引靈氣入陣,畫……聽得懂嗎?」
我秉筆欲試,聽著確實有些懵,可到底也不算能難倒我小觀花,他這話問的,真是激起了我的勝負欲,非得讓他瞧瞧什麼是真本事不可。我將氣血之穴催動,引功法大漲,對他道,「雕蟲小技,你繼續,老子讓你看看什麼叫作天賦異稟。」
他翻了個白眼,繼續道:「畫熒心主陣,輔陣為靈陽,二陣合一,氣海起涌,推陣眼升騰,覆於周身,以此陽火,可破天罡,再以此二陣,逆反俄合,可以此功,破四極之鑰。」
語落陣成,我居於陣中,忽感一陣心火上涌,涌至心門肺腑,燒得我雙目如火,這設陣之法於我而言不算難,可這陣,帶著一股先天陽氣,頗為霸道,八成與我修為不合,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且屋外沈探花作祟,再晚沈家人就會出事,我只好霸蠻硬來,將陣法推行到底,憑著一股子蠻力,氣血靈氣一奔,破開了四極天罡。破陣之事,一層為破陣法,二層為斗功法,既破此陣,好歹說明我的功法修為還是不錯的。
我出了一身汗,抬頭看傅老二,他正起陣壓住沈探花,眼神中閃過一絲肯定,我本想再給自己立立威風,奈何實力不允許,剛想開口說話,立刻一口血氣上涌,一口血痰吐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調息,又是一口。就這樣連吐三口,我感覺我的胸口脹疼得都要死了。
傅老二似乎暫時壓住了沈探花,立刻過來探我的脈息,罵道:「沒那個本事何必逞強?!」說著從隨身的袋裡掏出一顆什麼丸來,塞進我嘴裡。我估計也是好東西,便吧唧吧唧吃了。可吃了並不見好,反而血氣更加上涌。但這小子的練功補藥可不好騙,說不定就是煉了好多年才得這麼一顆,無論如何我也得給它消化了。於是打坐凝神,將那藥丸在胸口打磨,以真氣強融於血流支脈。
尚未穩住氣息,那沈管家忽而闖入,一派癲狂,衝上來就是一爪。傅老二攜著我輕功點地,躲開了他的攻擊。可這人身手甚是敏捷,且詭異狠辣,逼將上來又是幾招,我二人躲避不及,身上皆接了他幾招,皮開肉綻。我經得這幾下,更是氣血翻湧,又吐出幾口血來。
那管家狂笑道:「這便是你們多管閑事的下場!」
好個妖物,至今不知他為何物,可這本事,令我與傅老二都瞠目了。
他還要再攻,傅老二將我置於床上,迅速起了結界,將他引向一旁。二人打了幾個來回,傅老二的楊柳劍出鞘生風,頗為凶利,那管家的利爪卻也毫不吝嗇,接招毫無疑滯,「鏗鏗」發出聲響。
傅老二用劍鉗制住他,忽立勢起咒,似是趕鬼咒法,要將這管家身上附的東西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