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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

  我再次打起精神,逼使槐嬰之力,倒轉法門,將鬼冢重新分化為天門盞和子午鼎,這一次,我當真是拼盡了全力,如果還不行,那就註定我要長埋地獄了。鬼冢為保自身,也釋出了極大的力量與我對抗,我感覺我的元神在不斷震動,幾乎要被打散。

  就在我以為我將敗給鬼冢時,鬼冢忽然開始分裂,天門盞從鬼冢中漸漸分離出來,與我體內的槐嬰之力相呼相應。

  終於,我將天門盞從鬼冢中分離了出來。天門盞之匙的雙門將現了身,我已然力竭,癱坐在地上。他們掛於半空之中,睥睨著我。

  女門將道:「你這個槐嬰,真是作死,擅闖地府不說,還要惹那原炙,如今害了自己,可算是吃到苦果了!」

  男的道:「行事之前,我們曾問過你,你自知後果,此刻又做什麼掙扎?」

  我吐了口血,抬頭看他們,也不知為何,心中竟毫無懼色,許是師父的話,給了我勇氣。我道:「我乃槐嬰,有收伏天門盞之功,你二人不過天門盞之匙的雙門將,何敢跟我如此說話?再者說,天門盞本已失仙力,被鬼冢所收,如若不是我,你二人何來自由?」

  那雙門將面面相覷,女的立刻便要發作,男的攔住她勸道:「她的槐嬰之力已然蘇醒,咱們不可和她硬著來。」

  男的上前一步,道:「你召我們出來做什麼?」

  我撐著身子站起來,「此事不難。對你二人來說易如反掌。只需你二人造出水族幻境,送我出此間,別無他求。」

  「哼!」女門將一臉倨傲,「你讓我們做什麼我們便做什麼?!真是想得美!犯了彌天大錯,還想偷生,世間怎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人!」男的沖她使眼色,她全然不理會,「是槐嬰又如何!未必我們就打不過你!」

  「好啊。」我冷冷道,「我既然可以收了天門盞,亦可以毀了它。若要玉石俱焚,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留在這兒也是活不成。可若你們願意合作,你們便可永歸地府,回到屬於你們的地方。做買賣,光憑一時意氣是不頂事的,還是得好好算算賬。「我看向那男門將,他腦子看上去比那女的清醒些。

  男門將思忖一陣,道:「你說話算數?當真願意放我們自由,回歸地府?」

  「如若食言,永墮苦水,不得超生。」

  ……

  「好!一言為定!」男門將拿了主意,連騙帶哄地安撫著女門將。

  他們二人頃刻化為一縷煙,依舊回了天門盞之中。不多會兒,我空明中有人在對我說話,是那男門將:「打坐,凝心,靜神,以無言咒,心念大言賦。」

  我依他所言,打坐念咒,頃刻間,眼前的景象為之一變,依舊有著陰間的氣氛,但不再是鬼氣橫生,這是——天門盞之匙所造的幻象。

  我飄忽起身,隨著這境地往外走,一時飛沙,一時冰雪,走到一處,忽然無法再往前走,地底轟隆隆升起來一座牆,是輪轉牆!

  牆上的命燈,或明或暗,忽然之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傅君年!傅老二的命燈!我飛將上去,傅老二的命燈……亮著……強有力地閃動著!

  他……他活過來了……對嗎?任紛紛沒有騙我,瓚枯木果實救了他!他活過來了!我喜極而泣,伸手摩挲著那盞命燈,眼淚不值錢地往下掉,濕了衣襟。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只是覺得一切都太不容易了。

  空明內,雙門將的聲音響起:「槐嬰,我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你好自為之。」

  我一時恍惚,便失去了意識。

  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重複著一個場景:我和傅老二成婚當日,雙雙被殺。來來往往,往往複復,結局從未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醒過來。醒來的地方,我太熟悉了,是水族的祭台。

  我這是——回來了……?

  可我看了看自己,依舊輕飄飄的,我並沒有回到自己的肉身。都龐嶺……他們一定還在都龐嶺!

  沒了實體,倒是方便我趕路了,我急急地往都龐嶺去。只是不知道這地府一日,抵人間多久,若我去的時間太長,肉身終究腐爛了,秦艽和成懿可能當真會把我葬了。想至此,我加快了腳程。

  我終於回到了都龐嶺,那崖洞內,躺著我的肉身和……傅老二?他為什麼沒有醒過來?!他的命燈不是恢復如初了嗎?!不過他的樣貌倒是已經恢復了,不再老態龍鍾,脆弱得像一片風乾的樹葉。

  秦艽和成懿守在我的肉身旁,沈子昂也守在旁邊。其他的人卻都沒有看見,凌瑞津、任紛紛、郎希和莫尋,都不在。

  我試著附回自己的肉身,許是離開得太久了,肉身有些排斥,花費了我好大一番力氣,才附回去。

  我睜開眼,動了動手指,動了動腳趾,又動了動眼珠子。

  沈子昂忽然一聲尖叫:「師父、師父醒了!」

  秦艽和成懿正在走神,聽到這一聲,急忙撲過來看我,見我醒了,倆人欣喜道:「醒了!醒了!真是醒了!」

  成懿的藕臉上布滿了淚:「我就說,小觀花命大!一定會回來的!還好我去金陵小六墓那兒拿回了城隍的不死岐玉,保住了她的屍身,要不然、等她回來,當真只能像我一樣,找根藕或者蘿蔔重生了……嗚嗚嗚……」

  認識成懿這麼久,他這一次最像小孩兒,連隔壁的沈子昂都沒有哭,他倒哭得來勁,哭得我鼻頭都酸了。

  我四周打量一番,適應了一下陽間的環境,問秦艽道:「我睡了多久?」

  秦艽也在哭,抹了把淚,道:「三個月……你看外頭,鳥兒都唱歌了,春天都快來了……小觀花,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真的就要絕望了……」

  我微微笑道:「快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秦艽紅著眼,道:「那日……沒有護好你的命燈,我和成懿死的心都有,我倆怎麼那麼蠢,怎麼能護不住你的命燈呢!你這是回來了,你要是回不來——」秦艽說著哽咽了。

  我明白成懿為什麼哭成那樣了,他是覺得愧疚。愧疚沒有保護好我。他嫌哭得丟人,轉過身去,我看到他後背上那個梅花一般的烙印,想起來當初我與他結契時的樣子,鼻子更酸了。那時我們,互相瞧不上,互相利用,誰能曉得,竟成生死之交。

  我回頭看了看傅老二,我和他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此刻,他睡得很平和,呼吸很穩,想必身體沒有大礙了,可是為什麼沒有醒過來呢?

  秦艽見我盯著他看,解釋道:「郎希說,傅老二的靜脈道基已經續上了,但恢復元氣尚需時日,你別擔心,他遲早會醒過來的。」

  我點點頭:「那就好。」

  可我又想起來一件事,「當日到底怎麼了?以你和成懿的本事,不會那麼快就護不住我的命燈,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是任紛紛?」

  秦艽搖搖頭:「不是任紛紛。他拿瓚枯木果實救了傅老二后,就走了,凌瑞津追著他走了。」

  「那是發生了什麼?」

  「是莫尋。」成懿接話道,「她見瓚枯木果實得手,傅老二得救,翻臉就不認人,出手要滅你的命燈,她我們自然打得過,可她畢竟也是槐嬰,還拿著傅老二的掌門命環,郎希攔了半天沒攔住,秦艽和我也沒攔住……」

  原來是她。她真這麼想我死?

  「郎希要收她,她也跑了。郎希怕她拿著無道派的掌門命環在外面做出什麼禍事,交代我們照料傅老二后,也追著她去了。」秦艽道。

  我點點頭。當日的情形我大略能明白了。

  可還是有些不對……總覺得少了什麼……

  我四周觀量,終於想起來少了什麼,「玄都呢?」

  站在角落的沈子昂忽然腳底一軟,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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