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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十一)

  郎希攢著一口氣,道:「任紛紛……和莫尋……」

  「什麼意思?他倆聯手了!?」成懿急問。

  郎希已然不省人事,我和成懿只好輪番替他療傷。救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救回了半條命。

  第三天上,郎希才算是緩過來了,能進些稀粥米飯,成懿邊給傅老二抹身邊罵:「我這是欠了你們無道派了?!你們給我道基打散了,我這仇不報就算了,如今這伺候著一個昏睡不醒的不說,還得給你這個老不死的天天煮粥吃!我這功德可真是大了去了!」

  郎希含了一口粥,被這句話激得臉通紅,我忙給成懿使眼色,這老傢伙最好面子,可經不起這麼數落,萬一一個不得勁兒又厥過去了,不還得我倆救嗎。

  成懿撇撇嘴,潑了髒水,出去打水了。

  郎希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他以為我沒看見,其實我看見了,但是為免他尷尬,所以裝作不知道。他好像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可醒來這麼久了,一直憋著不說,一定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我倒也不著急,等他想通了自然會告訴我。

  伺候完郎希吃飯,我和成懿也該吃飯了,三個小菜,一碗米飯,簡單得很,菜還是摘的之前郎希自己種的土豆什麼的。

  郎希看著我們吃飯,等我們吃得差不多,他終於開口了,嗓子里像卡著一口痰,聲音很是艱澀:「外頭出大事了。」

  他一開口,就是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可我看他的神情,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成懿收碗,我找了根小木棍剔牙,「你昏倒前說,任紛紛和莫尋怎麼了?沒說完你就暈了。外頭出的大事,跟他們相關?」

  郎希深深地嘆一口氣,點點頭:「他們投靠了朝廷,不知道和皇帝達成了什麼協議,屠殺我無道派教眾,那不中用的教宗已經被殺了,八大長老被橫吊在西洞庭城牆上。陰陽棋一派也未能倖免……我逃回來時,凌瑞津帶著人在抵抗,不知現今如何了……」

  我聽得怔了,「他們倆想幹什麼?不……應該是,他們仨想幹什麼?」

  郎希搖搖頭:「許是瘋了。那任紛紛,本就不正常……可他和莫尋,二人皆為槐嬰,一個手握地佛果,一個拿著我派掌門信物,力量不可小覷,再加上朝廷源源不斷的兵力加持,誰人能是對手?」他撐著坐起來,走到傅老二身旁,「我逃回來,不是怕死,是想撐著最後一口氣來給思流報信,誰知……他仍是沒有醒過來……」

  是啊。傅老二睡得太安穩了,安穩到好像永遠不打算醒過來一樣。若他能醒過來,我與他聯手,這仗或許還有個打頭。如今只剩我一人,身上又沒什麼趁手的法器,對付那兩個瘋子,我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我看向成懿,成懿手中的碗「啪嗒」落地:「你看我幹嘛?我都成一節兒藕了你還不放過我?我告訴你,你別想蹚渾水,這事兒跟咱們就沒關係,懂嗎?」他橫了郎希一眼:「當初殺人的時候可不見你們無道派的人手軟,如今輪到你們吃因果了,怎麼,你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嗎?」

  郎希臉漲得通紅,很少見他被什麼人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成懿的話我不是不同意,我向來也不是什麼不自量力將蒼生背負在身上的人。可我仍介意一點——任紛紛是我從地府放出來的,莫尋是因我才長成如今這偏頗模樣的,他二人若真瘋了,我要負上很大的責任。他們要殺教派我不管,我只怕他們傷及無辜,怕他們被宋茲利用,成了人家的墊腳石。

  說到底,宋茲這筆賬,還在我這兒記著號兒。他的野心之大,遠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從前是想控制無道派,如今看來,是想借任紛紛之手消滅天下兩大教派,統歸一宗,那一宗,便是他,當今聖上。

  夜裡,郎希一直嘆氣,氣息重得我壓根睡不著。我最近總是失眠,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囫圇覺了。我只好坐起來,戳戳睡在一旁的他,「老先生,您要是睡不著,就去外面走走,你這嘆氣聲太大,我也睡不著呀。」

  郎希不駁嘴,當真起來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山洞。我瞅著他逆來順受顫顫巍巍的樣子,心裡略微有些不忍,身子剛好,要又惹了風寒怎麼辦?

  翻來覆去,良心不安,我只好出來找他。郎希蹲在他的菜園子邊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什麼?」我問。

  郎希像是知道我來,沒抬頭,道:「看月影。」

  「月影有什麼好看的。」

  「從東移到西,天就快亮了。」

  月影從東移到西,天就快亮了。一個人得有多寂寞多無奈,才會這樣等時間流過。

  我看著郎希的頭頂,他竟已經有些禿了,連簪子都簪不住了,剩下的頭髮,也都花白——他老了。其實我也該老了,如果不是被封印了十六年的話。我們都老了。

  第二天一早,我打算下山看看。我給成懿留了一張紙條,讓他好生照看無道派這兩位冤家。不管他樂不樂意,這活兒他是干定了。

  我打算先去西洞庭。聽郎希所說,任紛紛已經對西洞庭下了手,秦艽不是在那兒嗎?我有些擔心。找到了她,我倆再往金陵去,有秦艽幫手,我也有點底氣,去看看那兩個瘋子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我找了匹快馬,一路疾馳,到西洞庭時,果見城樓上掛著八具屍體,垂垂蕩蕩,蠅蟲繞襲,像風乾的臘肉。春日的陽光下,似乎散發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那陣味道氤氳著,氤氳著,像布滿了整座城。

  西洞庭的百姓往城樓底下過,但沒有一個人抬頭看。或者說是,他們都不敢抬頭看。西洞庭的城牆角貼著布告:皇帝肅清無道派這第一大反派,這幾個人罪大惡極,若誰敢拜祭,同罪論處。當日對無道派教眾頂禮膜拜的西洞庭百姓們,就這樣對他們口中的仙人們視若無睹,在他們的鮮血浸潤下過著日常生活。

  這人世間吶,呵。

  可是秦艽會在哪兒呢?她說她要來西洞庭辦的事是什麼呢?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忽然,我聽見一聲嗥叫,那聲音從高空中傳來,我逆光望去,只見一隻通體羽毛呈黑金色的大鵬由天上襲來,雙翼幾可覆日,那尾翼翻轉著,在空中打旋兒。但它不敢落地。那鳥兒好像受了傷,左翅的揮動微微受滯。

  哪裡來的這樣一隻神鳥……?

  我喝馬繼續往前,那鳥竟一直跟著我,雙翅的陰影覆蓋著我。

  我再抬頭看它——忽然心中一顫!

  我知道它是誰了!它不是秦艽的坐騎,鸇鳥晨風嗎?!秦艽果然在此處!可是——秦艽曾經說過,晨風有靈,是修仙的好材料,如若無事,晨風都在琅琊山修行,她不會召喚晨風,上一次召喚晨風,是她被困,命在旦夕,那這一次——

  難道說,秦艽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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