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獄

  「我真不知道，生死簿你想怎麼划怎麼划，判官筆你想怎麼折就怎麼折，這裡的小鬼兒你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閻王跪倒在地上，不斷的磕頭。


  「你只需要回答俺一個問題，就不會這麼痛苦了，為什麼你就是不配合呢。」


  孫悟空的金箍棒在手上滴溜溜的轉著，棒子上沾滿了閻王身上的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劃了生死簿已經是罪不容恕了，現在又想要知道輪迴之道，你知不知道這樣……這樣……」


  「會怎麼樣？」孫悟空把頭靠近他。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閻王把頭一扭，任憑孫悟空怎麼催促都不再說話。


  「他不想告訴我，你呢？」


  孫悟空把目光放在了判官身上。


  「我殺了你！」


  判官雙目通紅，抓起被孫悟空折成兩段的判官筆就朝他撲了過來，筆尖直指孫悟空雙眼。


  孫悟空只是一個閃身就躲過了判官的攻勢，不過他卻對判官來了興緻。


  「這筆對你那麼重要，重要到連性命都不顧了？」


  他坐在閻王椅上，用一隻手把判官提起來，像老鷹看小雞那樣看著判官。


  「天下萬物，都不及我這支筆，我帶著他吃飯，帶著他睡覺，帶著他看這人生百態。」


  「他每落下一次，就代表著新生命的誕生，然後他就會在上面記下新生兒的名字，他每提起一次，便代表著舊生命的衰敗，那個生命的名字就會在生死簿上被劃掉。」


  「他創世，也滅世，是我唯一的朋友！」


  孫悟空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感覺內心戰慄了起來。


  「朋友。」他說。


  判官趁著孫悟空愣神掙脫了他：「是，你有愛人，她不尊天道，陷入不正常的輪迴，你可以為了她翻天覆地大鬧閻王殿，把我們都壓在你那根棒子下面，可是那又怎麼樣。」


  判官一下子把手裡的筆遞到孫悟空眼前：「你看到我的筆了嗎，他斷了，就斷了，就算世界上再有其他任何足以代替他的筆，那都不再是我的，那都不再會因為我的觸碰而興奮，他斷了，我的朋友死了，他只是一隻筆，沒有所謂的輪迴，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出現不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遇到我！你明白嗎！」


  孫悟空低著頭：「對不起。」


  他說。


  「不，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可以折了我的筆，可以拆了這地府，但是那又怎麼樣，我們也只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坐著或者站著賣命的小嘍啰，你打我們一頓，就真的能改變了什麼了嗎，等你走了，閻王殿重新被修建，新的硃砂筆會送來，新的生死簿會裝訂好，新的死者又會源源不絕的來到這裡，你能改變什麼？」


  孫悟空沉默著。


  「你有權為自己爭取自由，可是主宰著你自由的又不是我，也不是他。」判官指著跪在地上發抖的閻王說。


  孫悟空抬頭看了看，幽冥界的天空是灰暗的，灰濛濛的好像是太陽被濃濃的黑色煙霧給遮蓋了起來一樣。


  「關於你朋友，對不起。」孫悟空又重複了一遍。


  「無所謂了。」判官擺了擺手，神情沮喪。


  「對了，我見過你說的那隻狐狸。」


  「她在哪！在哪見的！告訴俺！」孫悟空一瞬間就衝到判官身前，把判官逼在角落裡面，情緒非常激動。


  「你不用為她擔心，她本為仙，因為在摘桃子的時候說了謊，被貶下人間嘗盡酸甜苦辣，百味嘗盡，七情傾瀉，她也就回去了。」


  「她……是神仙？」孫悟空慢慢的鬆開了判官的領子，神情有些渙散。


  「不再是了。」判官嘆了口氣。


  「什麼意思？」


  「等你再見到她，就會明白了。」


  「俺還會見到她？是在哪裡，什麼時候？」孫悟空又抓住了判官的衣服，用力的晃了起來。


  判官沒有回答他，也永遠不能回答他了。


  「他也會經歷輪迴然後來到這裡嗎？」孫悟空轉頭問閻王。


  「不，他違反了天道，永世不能超生了。」


  閻王還是瑟瑟的發著抖。


  「什麼是天道？」


  「他們制定的，就是天道。」


  「你違反天道了嗎？」


  閻王嘴張了張，沒有回答。


  「你知道嗎，我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感覺自己脖子上被套了一個什麼東西，那東西勒住我的脖子讓我幾乎不能呼吸，我得用盡渾身力氣才能正常的看這個世界，那時候我就成了猴王。」


  「我學變化參萬物，從龍宮那裡弄來了絕世兵器，把自己打造成了英雄的樣子。」


  「可那東西還在，現在還在，你看，你看……」


  孫悟空扒拉開自己的鎖子甲，給閻王看自己的脖子。


  「它就待在那裡，每當我想做些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就會死命的勒緊，我就會很痛苦。」


  「那是命運。」閻王說。


  孫悟空搖了搖頭，朝著閻王伸出自己的右手：「命運應該在這裡，俺的手裡。」


  「你還太小，不明白他們做的是什麼，等你長大了，說不定會做一樣的事情。」


  「給他們寫好劇本看著他們演出然後躲在後面笑嗎，我不會的。」


  「不，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閻王嘗試著靠近孫悟空。


  「這個世界需要規矩，也需要制定規矩的人，你想想看，如果沒有輪迴，人死之後還是人，三界眾生混在一起，不會死亡，也不會老去，人們戰爭，廝殺，混斗，亂作一團，而且，整日整夜的，你真的希望看到這樣的世界嗎？」


  孫悟空眼裡出現了遲疑。


  「別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左右了你的想法，你是孫悟空，不是妖猴。」


  「這你說錯了，」孫悟空突然開口，嚇了閻王一大跳，「俺就是一隻妖猴。」


  「或許你現在不懂，但你總會懂的，你已經懂了判官為什麼這麼愛他的筆了不是嗎，因為你也同樣的愛著一個人。」


  「俺出來的時間夠長了，再不回去俺的那些小崽子們會擔心的。」


  孫悟空撇了閻王一眼，離開了閻王殿。


  閻王擦了擦一頭的冷汗，走到閻王殿後面，徑直跳了下去。


  下面是讓人看一眼都會毛骨悚然的世界，刀山、火海、油鍋、蒸籠.……

  單是一樣拿出來都夠讓人心驚膽戰，匯聚在一起就更讓人恐懼了。


  在這裡，到處都能聽到悲慘的嚎叫聲、求饒聲、怒罵聲以及各種各樣的哭泣聲。


  一隻小鬼兒看到閻王之後趕緊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閻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趕跑了他。


  幸好沒讓他看到這裡的光景，不然的話，上面那些人……目睹著這世界上最慘烈的悲劇在自己面前上演，閻王卻深深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