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賭約
許楊故意慢慢騰騰的洗漱，再細嚼慢咽的吃完早飯，來到後院書屋的時候，別說一炷香了，就是三炷香也早已燒完。
後院書屋不大，布置得典雅，正中間的牆上掛著一幅孔聖人的畫像，一爐檀香正飄處處渺渺香煙，為畫像又增添了幾分莊嚴，一旁擺著書架，王先生正在書架細細看著，有哪些典籍，許楊的書童也早已在書屋等候多時。
雖然來晚了，許楊依舊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一屁股直接就坐下，用手撐著半邊臉，哈欠連天，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王先生將書案上的戒尺拿起，背在身後，走到許楊的面前，厲聲道。
「早就過了時辰，還不把手伸出來。」
許楊輕藐的看了王先生一眼，完全沒有把眼前的這個先生當做一回事，大清早的就把自己叫起來，還在自己臉上打了一扇子，許楊心裡正窩著一股子火，拿白眼打量王先生一眼，算是給王先生的回答。
王先生臉上面無表情，忽然「啪」的一聲，手上的戒尺直接劈頭蓋臉的打在許楊的頭上，這下力道還挺大，打得還很響，不止許楊，就連在一旁伴讀的書童也給看懵了。
這書童陪許楊伴讀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哪位先生真的敢打許楊，就算被許楊氣得不行了，也只是揮揮戒尺，做做樣子，沒想到今天這位爺，竟然真的把這位少爺給打了。
這一打算是把許楊這個火藥桶給點了。
只見許楊額上青筋暴起，原本坐在地上的許楊忽然跳起暴喝：「你敢打我！？」
許楊從小學武，身強力壯，王先生身高瘦弱，年紀四旬，看架勢真要動手，這王先生只有挨打的份，絕無還收之力。
王先生面上絲毫沒有懼色：「無學之輩，還敢來遲，焉能不打，」
許楊的拳頭捏得嘎嘎直響，拳頭是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幾次三番。
王先生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眼相看，彷彿在看一個無知的山野村夫。
許楊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眼神，自己即使現在把王先生打一頓，彷彿輸的也是自己。
「砰。」許楊一腳將桌子給踢翻在地。
「無能之輩，啞口無言，不懂言語之力，只懂胡亂髮泄，可惜了這麼好的文房四寶。」
許楊心中暗想這王先生竟敢如此小瞧於我，今日定要和他見個高低，讓他明白自己懂不懂言語之力。
許楊胡攪蠻纏的功夫早已練得爐火純青，不知氣走了多少先生，不然也不至於鬧到整個蕭縣的先生都不願來許府教書。
「先生請教課，看我懂不懂言語之力。」
王先生微微一笑，也不搭話，將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一小會之後，王先生對許楊言道：「如今筆墨已盡被你打翻，不如到蕭縣一游，比試一番何為言語之力。」
許楊一聽，這王先生耍的什麼把戲，不好好的在書屋授課，反而跑去縣城。
許楊上次離家出走，被父親禁足已有月余，早就想出去溜達，今天何不藉此機會正好出去玩耍一趟，想到這裡，許楊一口答應下來。
「好，去就去。」
許府在蕭縣西南邊五里處，王先生套了一架驢車，與許楊兩人一起出了府門。
許楊第一次駕車，覺得倒是還挺有趣的，在王先生稍微指點下，不過一壺茶的功夫，許楊就已經把驢車駕輕就熟。
「沒想到先生還懂駕車。」
許楊言下之意略帶譏諷，在他看來，駕車是農夫、下人乾的事情，這窮酸書生，只怕平時沒少干著農夫、下人的活。
王先生那裡會聽不出來許楊的意思，淡淡的道。
「不過是駕一驢車，就把你興奮得不知天南地北，不知道駕馭之術，如何懂得車戰。」
許楊一聽有些不屑「你不過一窮儒書生還懂得車戰？莫非先生是在為自己找個台階。」
王先生哈哈一笑：「汝真乃無學，殊不知六藝之中亦有『御』術，我陸戰、水戰、馬戰、車戰樣樣精通，非汝可比也，還是快快回去，免得去縣裡丟了顏面。」
許楊是絲毫不信，只覺得王先生吹牛的本事自己以前確實不知道如此厲害，也不在繼續搭理王先生，駕驢車往蕭縣使去。
蕭縣是一小縣，入了縣城，正好趕上蕭縣趕集，此時已經達到頂峰，四里八鄉的村民都趕來蕭縣，或是賣些貨物，或是換些所需之物.
許楊找了個地方，把驢車栓好，又給了專門看守牲口的人幾個大子，叫他給驢子飽食草料。
兩人徒步走在街道上，許楊東晃晃，西看看。
「先生打算如何比試言語之力。」
在街口一群人正圍成一個大圈，還未擠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粗獷的嗓音，還帶著一點外地口音。
「南來的、北往的，路過的老少爺們，都過來看看，鄙人途徑南陽，偶遇一隻青額吊眼大蟲，製成家傳的秘葯白虎壯骨丸，路經貴寶地，折了盤纏，沒辦法只有將這秘葯便宜賣了，諸位這要吃了，有病的治病，沒病的強身。」
許楊兩人擠進人群，看到一名滿嘴鬍渣的黑臉大漢，此人身高不高，長得很敦實，半裸著上身，裹著半揦子虎皮。
一隻黃皮老虎擺在地上，只有虎頭看上去還栩栩如生，身體的地方都被拆成零件，散落在地。
王先生突然開口道：「許楊，我們就以此為題比試一番，你看如何？」
「先生打算如何比試？」
王先生一笑：「我們就以真偽為題，我讓你先選。」
許楊一眼識破。
「這種江湖把戲，自然是假的，王先生連這點見識都沒有？還是故意讓我。」
王先生一縷下顎短須道：「我說是真的，不信我們兩個再加點彩頭。」
許楊一笑這王先生是自尋死路，連這等簡單的江湖騙術都看不穿。
「好，先生要是輸了，該當如何？」
「我將一錠金元寶雙手奉上，從此以後不管你幹什麼，我都不加管束，你若輸了又該當如何？」王先生追問道。
「從此以後對先生心悅誠服，悉心接受先生教導，唯先生之命馬首是瞻。」
「好，擊掌為誓。」
王先生伸出一隻手，許楊伸手擊掌。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許楊笑道：「先生就請看好，待我去揭穿這個江湖騙子。」說完，許楊走進賣葯大漢面前揚聲道：「江湖騙子，爾敢到蕭縣行騙，也不問問你家許爺。」
許家是蕭縣大戶，許楊在蕭縣長大，與一幫紈絝子弟經常玩耍，在這人口不多的小縣已然混出幾分名氣，在場的好多人都認識許楊。
許楊一發話，周圍的人有些是心存疑慮，有些是好看熱鬧，頓時出聲聲援許楊。
那賣葯大漢走南闖北的，倒是還有幾分定力，雖然有些心虛，也還鎮定，先是給許楊客套一番。
「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蕭縣許爺真的是失敬了，不知道許爺為何說我是江湖騙子，有何憑證？」
許楊自信一笑：「我從小習武，對武功也是深得其道，你雖然滿身橫肉，但是腳下步伐輕浮，下盤不穩，真正的高手，豈會如你這般，就憑你這兩下子也想打死這隻青額大蟲？」
賣葯大漢是江湖騙子嗎？是的，他不過是仗得自己長得一身橫肉，從幾個獵戶手裡高價把這隻死老虎給買了過來，裝裝門面，這所謂的白虎壯骨丸就是一裹著黑鍋灰的麵粉糰子，吃不死人，自然也治不好病。
賣葯大漢見一個半大孩子，當眾揭自己的短，心裡是真氣，但是一看在場的人好些都認識他，而且還似乎真的是有那麼兩手本事，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真要在這裡和這小子動起手來，自己也討不了好。
乾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混跡江湖多年，賣葯大漢的嘴上功夫，還是有一套的。
「鄙人路過貴寶地，折了盤纏，原本是想賤賣些秘葯，換點路費盤纏，滋當是造福百姓，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貴縣的許爺發話了，不讓俺在此地賣葯，那俺就只好離去，只是可惜了俺那好葯。」
賣葯大漢說完，開始收拾地上的虎皮、虎骨，準備要走，許楊得意的朝王先生看去，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怎麼樣，你輸了吧，別忘了剛才的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