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連自己的兒子都搭上了
至於林沛什麽時候才會回來,鍾姨娘也說不準,“你將守在二門那的丫鬟叫回來罷,若是叫老爺知道了我派人守著他,他定會不高興的。”如今她所能依靠的隻是林沛虛無縹緲的寵愛,若是惹惱了林沛,便什麽都沒有了。
兒子?她雖有兒子,卻也是庶長子,誰知道那個女人會不會給林沛生下兒子?到時候她的兒子又算什麽?
鍾姨娘瞥了躺在床上燒的糊裏糊塗的兒子,想著此時還在二房受苦的女兒,隻覺得這件事拖不得了。
而在這幾日內,鍾姨娘卻是給了林姝時間,林姝將那翠屏的身世查的是清清楚楚,甚至連家裏養了一隻瘸腿黃狗兒都曉得了。
林姝隻冷笑著說道:“……還真不愧是鍾姨娘的做派啊,若不是你記性好,隻怕咱們真的要被她算計去了。”
素琴卻還恍恍惚惚的,沒能想明白這件事和翠屏有什麽關係。
林姝抬腳就去了芳華園,連氏依舊還在看賬本子,小案幾上的賬本子都壘得打齊連氏的眼睛了。
連氏剛將一本賬冊放下,正準備叫管事媽媽進來問話,抬眼就見著林姝含笑走進來。
當即連氏臉上的笑也蔓延開來,“今兒這麽熱,怎麽還過來了?”
說著,她更是一疊聲吩咐芍藥盛了碗綠豆水來,待她看著林姝一勺勺喝下那綠豆水,才含笑道:“你不必日日來看我的,每日裏要給你祖母請安問好就已經夠勞累了,再過來我這邊的時候日頭也上來了,走幾步路隻怕渾身上下都是汗!”
她一邊說,還一邊接過素琴的檀木香扇細細給林姝打起扇子來。
林姝一口氣將剩下的半碗綠豆水喝完了,才道:“您可是不願意看到我?您不願意看到我,我可是巴不得日日來看您了。”
連氏聽了直笑。
林姝卻瞅著那半人高的賬本子直皺眉,“怎麽又這麽多賬本子?您之前不是將祖母交代的那些賬目都理清楚了嗎?”
“這已經不算多了!這麽大個侯府,每天少說也得有數百件事等著我來處理,不過是我昨兒身子有些不舒服多睡了會,所以賬本子才這樣多的!”連氏笑了笑,她並不喜歡與女兒說這樣的話題,說多了,女兒會擔心,“前幾日我接到你舅母的來信,說是你堯表哥已經動身了,等著秋天便會到了。”
林姝想著母親之前那番話,隻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熱。
連氏卻不曉得她在想什麽,含笑道:“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堯哥兒還抱過你了,直說你長得皺巴巴的,那副嫌棄樣兒我到現在還記得,隻怕若不是我和你舅母在,他恨不得將你給丟到奶娘懷裏……剛好他這一次來,要他看看我們的姝姐兒長得有多好看了。”
自己這胖乎乎的樣子也能算好看?
想著每次在芳華園用飯之後,母親怕她沒吃飽,總是要她再喝半碗湯或者再多吃半碗飯,久而久之能不胖嗎?她總覺得自己胖的都快趕上慧姐了,“表哥這次來京城是長住,以後都不回揚州去了嗎?”
連氏正要張口說話,外頭的小丫鬟卻步履匆匆闖了進來。
芍藥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正欲開口訓斥,那小丫鬟卻什麽都顧不上,徑直開口道:“夫人,夫人,落燕園那邊不好了,說是六少爺快不行了。”
連氏忙站起身來,“好端端的怎麽就不行了?之前不是有太醫來看過嗎?”
那小丫鬟急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方才是鍾姨娘身邊的翠屏姐姐過來傳話的,奴婢一聽到這消息就忙過來了……”
話到了最後,聲音中已經隱隱有了幾分哭腔,她來信中侯府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兒了。
連氏帶著林姝快步到了落燕園。
此時的鍾姨娘半跪在床榻上,一雙眸子早已哭的通紅通紅,嘴裏更是忍不住喊道:“霆哥兒,挺尷尬,您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姨娘啊……”
在眾人麵前,她一向稱呼林有霆為六少爺的,如今慌了忙了,什麽都忘了。
林有霆得嘴巴動了動,卻是連點聲兒都沒有發出來。
旁邊請來的太醫就算是這樣的事兒經的多了,可如今卻還是忍不住別過頭去。
連氏一直以為鍾姨娘是想要借了林有霆的病,要太夫人鬆口讓林憐回來,可看到這情形,卻還是愣了愣。
片刻後,她才揚聲道:“太醫,你快給霆哥兒瞧瞧罷!”
那太醫卻是搖搖頭,“遲了,太遲了,六少爺染上的本就是普通風寒,可卻是拖了大半個月,如今才硬生生拖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老夫雖能保住六少爺的命,可隻怕從此之後六少爺會不複從前的伶俐。”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林有霆從此會變成個傻子。
鍾姨娘聽了這話,眼淚簌簌落得是更厲害了。
連氏不會覺得太醫騙人,可卻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太醫,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霆哥兒每日都按著您開的方子用藥,就算是病情沒有好轉,如何會落到這個地步?”
那太醫卻是深深看了連氏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猶豫了好一會,那太醫才道:“方才老夫出來的時候還記得太醫院的爐子上還熬著藥,老夫將六少爺這幾日喝的藥已經開好了,如今就先行一步,等著過幾日再來給六少爺複診。”
連氏愣了愣,才道:“芍藥,你送這位大人出去罷。”
屋子裏很靜,靜的隻聽得到鍾姨娘那低低的啜泣聲,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連氏揚聲道:“鍾姨娘,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些日子你是怎麽照顧霆哥兒的?發覺他不對勁為何不派人與我說一聲?”林有霆也是她名義上的兒子。
“夫人是在同妾身說笑嗎?如今六少爺變成了這個模樣,夫人還想惡人先告狀,反咬妾身一口?若妾身一早將這件事告訴了夫人您,隻怕六少爺這條命都保不住了罷!”半跪在床榻前的鍾姨娘緩緩轉過身來,冷冷看著連氏,那目光中的恨意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似的,要將連氏給吞了去。
她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卻萬萬沒算到會將她的霆哥兒也搭進去。
她的霆哥兒身子骨一向好得很,從小到大連風寒都很少染上,昨兒晚上更是鬧著要吃加了蜂蜜的八寶粥,怎麽一晚上就變成這樣子了?
原本她還打算再拖上幾日的,可萬萬沒想到不過是一晚上,這霆哥兒的額頭就變得滾燙,當即她就忙稟了太夫人去請太醫,卻沒想到還是遲了。
隻是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能做的隻是撐著將這場戲演完,就算是沒了兒子,她也得為女兒,為自己打算啊……
“鍾姨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聽不懂了?”連氏臉色陰沉如冰,這麽一頂帽子扣下來那可不是好玩的。
鍾姨娘手撐著床沿想要站起來,可試了好幾次卻還是沒能成功,後來還是翠屏上前搭了把手,“夫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同妾身裝糊塗?您生不出兒子來,是不是別人的兒子也不能活?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妾身的霆哥兒……妾身的霆哥兒還那樣小,就算是夫人真的對他有什麽不滿,也該衝著妾身來,您想怎麽對付妾身,妾身都認了,您就不能看在老爺的麵子上放過霆哥兒,霆哥兒可是老爺唯一的兒子啊……”
她漸漸朝著連氏逼近,連氏一時間還沒緩過神來。
林姝卻是擋在了連氏跟前,麵上的悲愴一點都不比她少,“霆哥兒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管是娘還是我也於心不忍,隻是霆哥兒變成這樣是娘導致的?鍾姨娘這話可是在同我說笑不成?捉賊都還要拿贓了,姨娘這沒憑沒據的,倒像是瘋狗在亂咬人了……”
“方才太醫當著夫人的麵兒,有些話不好說,那這些話我便來告訴夫人和四姑娘!”鍾姨娘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方才太醫說了,他的藥方和留下來的藥都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隻是霆哥兒染上的是風寒,體內濕氣太重,太醫所用的皆是去濕去寒的藥材,但方才太醫在霆哥兒的藥渣子裏發現了斑葉蘭。”
說著,她那眼淚又簌簌掉了下來,“斑葉蘭,性極寒,味淡,活血止痛,怪不得我的霆哥兒病了這麽久連疼都喊不出一句來,難道夫人到了如今還要狡辯嗎?”
最後一句話,她可以說是聲嘶力竭喊出來的,想要將心中的悔意和憤恨一同喊出來。
她這話音剛落下,林沛便匆匆忙忙趕了進來,連身上的朝服都沒有換下,看著躺在床上的霆哥兒,半晌才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不過幾日沒回來,府中怎麽就成了這樣一番光景?
鍾姨娘踉蹌著撲到了林沛懷中,話還沒出口,這眼淚又落了下來,“老爺,您可要給咱們的霆哥兒做主啊……”
林沛的目光便冷冷落在了連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