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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野鶴閑來忽作愁,且乘風去待兒郎

  峰巔,斷鴻子安坐孤雲,懷抱一方二尺長鑲玉沉銀木盒,漫山霧氣流散淡薄,天光裂雲,激起凄厲嘶鳴。


  斷鴻子似不關心頭頂異變,兀自推開盒蓋,隨著一根銀紋螺旋獸角映入眼帘,他黯然垂眉:「阿二。」


  阿二不是他的靈獸,而是他師尊在五百多年前無意尋得的上古異種,說是身懷某種仙獸血脈,凝成上法妖丹后取用,對他這一門的修行頗有助益,可惜,靈獸成長緩慢,他師尊沒來得及等到那一天,便壽盡坐化。


  他雖有機緣,卻沒有想法,因為,小猿自他入門后,就陪伴在他身邊,對他而言,已是不可或缺的親人。


  斷鴻子悵惘長嘆,失神陷入回憶,過往種種浮現腦海,刻骨銘心,漸漸地,他周身流溢出一種奇異意境,似風般輕盈,雲般縹緲,雨般凝重,雪般清冷,中間還隱透著四時的調和,世事的無常,相抱流轉趨於一統。


  轟!

  山外陡然撞來一遮天黑影,轟響之後,峰巔十丈上,一片廣大清光咔嚓一響,乍現即逝,驚醒了斷鴻子。


  斷鴻子抬眼瞧了瞧頭頂,此時,霧氣尚存,還能遮蔽身形,他冷哼一聲,低頭看了眼盒中獸角,心中卻猛地出現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彷彿看到許多年過去,一個倍感親切的身影來到此地,從亂石中翻出一方木盒。


  霎時,斷鴻子熱淚盈眶,周身意境也一下子圓融起來,他終於看見了,這就是他苟延殘喘要尋找的生機!


  「好一場天道輪迴。」斷鴻子捻須作笑,他發現了自身的變化,但不論其中含義有多麼驚人,在這一刻,都無法讓他分出一點心思,他捧著鑲玉沉銀木盒翩然直下,來到幽洞前,甩手扔出,銀光一閃,飄向深處。


  「曾住金鐘玉梁屋,歸好處,鶯歌漫舞不得留。千山盡頭,野鶴閑來忽作愁,且乘風去問兒郎!」


  斷鴻子漫吟,盪袖生雲,空落兩手一抬,赫然右擎拂塵,左提銅鈴,他出了陣法,也不打量,縱雲遠掠。


  陣法之外,高冠男子手持一條薄如蟬翼的尺許長青晶彎刃,輕輕揮動,十數道五六丈長的風刃厲嘯著飛出,裂石穿雲,教人膽寒,還有枚赤紅法珠,大如車輪,一擊下,有如隕石墜地,地動天驚,聲勢不凡。他傲立長空狂攻不止,察覺遁光閃現,泠然一笑:「捨得出來了!」一掐訣,天上烈陽一暗,遮天黑影囂狂墜下。


  這黑影遠看似法印,近看又像葫蘆,甫一出現,便封鎖住了斷鴻子方圓百丈內空間,直將他往上攝去。


  「葫蘆觀!」


  斷鴻子失聲大叫,左手一拋,召來一團青白雲光,隨著鈴聲大作,瞬息凝為一枚方正古篆:「敕!」他並指一豎,古篆爆裂,興起無形風相,匯入上方,引得吸力一偏,斷鴻子抓住時機,順著風流飄出黑影籠罩。


  吼!

  一聲吟嘯震碎浮雲,斷鴻子才離虎口,一條十丈炎龍身盤法珠,威風凜凜,以玉石俱焚之勢迎頭撞來。


  斷鴻子不慌不忙,一拍拂塵,三千纏絲曳動,流轉出一絲朦朧光芒,而後氤氳開來,只見極光爛漫橫空,遮蔽老道身影,靜闃間盡顯美好,卻又忽然融入不和諧的一點炎光,猙獰龍首作吼,隨後漫天嘶嘯昂然相和。


  轟!轟!轟!

  一陣爆響,光焰四射,煞是絢麗,但還未平息,扭曲顫動不止的極光之後,猛然攢射出百枚鐵簽。


  「諸天正法,聽我號令!」


  斷鴻子踏雲衝上高處,銅鈴急搖,一枚嬰兒拳頭大的方篆電射而出,緊隨鐵簽直取百丈外的高冠男子,須臾漲至數丈大,又見老道張口一叱,方篆爆碎,乍聞一聲霹靂,烏雲湧現足有半畝,其間無盡電蛇亂空劈下。


  萬千雷光傾落,卻被簽影絆空,交匯成一方熾白雷池,嗞嗞爆閃間,忽有紫電迸射,如鳶飛,似魚躍。


  咿!

  虛空之中,似有似無響起一聲傲然啼鳴,隨即烏雲退散,一縷極盡璀璨的紫電縱過雷池,奪陰陽之造化,在漸枯的池水邊蛻化出一頭隱約的雷光神鳥,翎羽如冠,身後連接數十丈弧光撐立天穹,猶如孔雀開屏,炫目奪人。神鳥破空疾行,仰頸長蹄,具張雙翼,化作迅猛雷光直撲敵首,扭曲難見,獨留如矢長喙,凶芒滔空。


  「呵。」不遠處,金燦法雲巋然不動,虹飛霞舞,托起一駕精緻玉榻,隱隱透出一道風華絕代的妖嬈身影,神秘山主作壁上觀,見得雷光突變,輕聲一笑,說不出的嫵媚:「不想我這便宜師尊,還留有後手。」


  「上古流傳下的門派總有些壓箱底的手段,師妹不必擔憂,許師弟這次專門借來了葫蘆觀,足以應對。」


  神鳥出世,玉榻一側,負手而立的雲袍青年輕舒袍袖,眯眼微微一笑,看那神情,竟像是在春日郊遊。


  他護持神秘山主擒拿斷鴻子兩載,倒也知曉幾分隱秘,像白玉門這種搬弄天機禍福的旁門根本修不得殺伐神通,這神鳥看著威武,其核心卻還是該派的秘傳神通——三十六脈行氣正法,也就是鐵簽上有些玄機罷了。


  果不其然,隨後高冠男子催動葫蘆觀,神鳥裂解,便見斷鴻子一招,滾沸雷漿中,百枚鐵簽倒射而回。


  「陰陽機變,敕!」一擊不成,斷鴻子又凝練出第三枚方篆,召來傾盆大雨,激發鐵簽威能,顯化出一纏蛇巨龜,如泰岳倒懸,橫壓十方,欲一舉鎮殺高冠男子,高冠男子不甘示弱,雙目一瞪,赤眉上烈焰燃起。


  嗯?

  烈焰方起,雲袍青年眉頭一皺,耳邊傳來淡語聲:「聽聞許護法散修出身,先鑄就火行靈基,後來拜入我宗,改修《雲龍真經》,卻未散去原先根基,反藉此創出強橫神通,他歸我門下不久,這招我倒未曾見過。」


  「許師弟的『烈凰炫光』論威力在元丹境確是數一數二,」雲袍青年聽出話中不愉:「只是……」


  沉吟間,一束纏著純青雲氣的炎光洞破玄龜,席捲半天,無數雨團爆破,汽化成霧,彌天煙波洶湧泛濫。


  「這……」雲袍青年揮袖施法,掃去波及過來的水霧,略顯語滯,場上,隨高冠男子施展得意神通,戰況頓入灼熱。雲篆雷紋御天象,炎龍青鳳托奇觀,但見法光閃爍,所過之處元氣暴亂,險峰上空無寸尺全地。


  「古怪。」驀然,金燦法雲間落下囈語般的呢喃,山主徐徐開口:「我這師尊,似乎不想逃了呢。」


  「我等辛苦許久,如今將此人逼至山窮水盡,連身邊靈獸也殞命,再見得葫蘆觀,怕是絕了逃亡之志。」


  雲袍青年委婉說道,葫蘆觀是宗內大師兄的成名法寶,由十枚禁咒葫蘆煉合而成,仙瓶、法印般的用法只是基本,它最厲害的地方在於能一瞬布下封禁天地的葫蘆大陣,但凡遭遇,絕無逃生可能,當然,高冠男子無法祭練核心禁制,就算勉強催動大陣,也維持不了多久,但對面不知道就行了,可惜,這些並沒有說服山主。


  榻上,粉紗起風飄蕩,山主端坐,手起道訣,玄白二色展開玄奧卦象,蜿蜒一縷紫氣升騰,遁入空冥。


  隱晦的術法波動一閃即逝,即使以雲袍青年元丹大成的修為,又在旁邊,若非道訣綻華,不凝神細查,也幾乎察覺不出施法跡象,不過,有一人不同,暗地留意這方動靜的斷鴻子感受到熟悉的秘法波動,心中一喜。


  的確,他這位嫡傳弟子十分出色,無論靈根,還是心性,亦或頭腦,都是萬中無一,稱得上妖孽!


  或許是年紀尚輕,她有著幾乎所有天才的通病——自負,雖說在兩人十載之久的相處中,這位傾國傾城的女弟子一直以溫婉的形象示人,那浸入骨子裡的驕傲卻沒瞞過他的雙眼,到得後來捉拿他,這點更表露無遺。


  誠然,斷鴻子既無逃脫葫蘆大陣的把握,也不願再像以前那樣惶惶度日,但他還沒有放棄希望:

  他必須保住任蘇,他從這名「天狼門弟子」身上看到道統承繼的未來,所以,他不能讓這些人闖入山中。


  只不過,他這位弟子高傲歸高傲,性子絕不乏女子的細心,就像他曾經的落腳之處,無一不被翻了個底朝天,要讓這樣一個謹慎的人放棄搜山,只有先讓她自己動手查探一遍,恰恰白玉門最擅長的就是這類法門。


  恰恰,他要保住的是一個對白玉門術法有著絕對防禦的奇人!

  只要避過了術法查探,以他那弟子的性子,八成不會再費手腳,畢竟他斷鴻子就在這裡,目的是達到了。


  大局將定,斷鴻子不再強撐,待尋合適時機束手就擒,卻不知榻上山主將道訣一收,眉頭好看地一蹙,下方無人關注的雲霧倏然涌動,五六丈霧龍騰身高飛,一席青袍嗚呀大叫,扶搖間舉拳直轟大戰的二人,斷鴻子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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