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歸
我醒來,腦袋有些悶沉沉地疼,我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環顧了一下四周,我躺在一張鏤空雕花的梨木大床上,團花密紋的錦被,湖綠色的床帳將外面的光線隔了個嚴嚴實實。等等,這裡是哪裡?我腦子裡有些混亂,我不是被歐陽止一掌打暈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我急忙翻身下床,撩開床帳,眼前房間的布置讓我一愣。圓形鏤空雕花的拱門將整個房間隔離成兩間,絲綢的葡萄紫幔帳被束在拱門兩側,裡間為卧房,一扇絲綢的牡丹屏風立在左側,更衣架上置著一套鵝黃色綉海棠花的女子衣裙,右側還有一架梳妝台,胭脂水粉羅列其上。走出拱門,外間則是圓木披錦八仙桌,青花瓷茶具一套。八仙桌不遠處也是一方書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除此之外,房間還有矮榻,各種古董花瓶,山水古畫。
這古色古香的房間布置,讓我的血液一下沸騰起來。這分明是我上一世所在的世界,可是,我怎麼會在這裡?歐陽止呢?
腦子裡的疑問越來越大,我是不是在做夢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名牌,都是當季最流行的款式,一字領的流蘇白色雪紡上衣搭配藕粉色荷葉邊的a字包裙。我狠狠朝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疼得我齜牙咧嘴,不是做夢。
不行,我得去找歐陽止問個明白。我剛走到門邊還來不及伸手開門,門邊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來人是歐陽止,他早已換下襯衫西褲,一襲醬紫色綉墨竹長袍加身,一頭墨發用一支紫玉冠撩起部分隨意地束在腦後,劍眉星目,薄唇緊抿。見我便道:「怎麼,你穿成這個樣子就想出去嗎?」
我微微低頭,我這個打扮在現代肯定沒問題,若在古代,確實……我搖搖頭,現在不是討論穿著打扮的時候,我抬起頭直視他,「歐陽止,這是哪裡?還有我們怎麼來的,你都不一一解釋一下嗎?」
歐陽止不理會我,大步流星地走到八仙桌旁,袍子一撩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到了一杯茶,片刻后,才悠悠道:「這裡是哪裡等會兒不用我說你也會知道,現在去換身衣裙,我在外面等你。」說罷,大口飲下杯中的茶便退出了房間。
我愣了一下,很想搞明白我們是怎麼來的,可眼下,歐陽止避開了這個問題,顯然是不想我知道,也罷,該知道的早晚會知道。我轉回內間換上那套鵝黃色的衣裙,穿在身上剛好合身,像是這件衣裙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我照了照鏡子,五年了,五年沒有穿過這樣的衣裙,心中一陣悵然。
我將頭髮用一條黃色的髮帶輕輕束於腦後,在現代待得久了,已經不習慣於那些繁雜累贅的髮髻。
我收拾妥當出了房間,歐陽止負手立於不遠處的一棵合歡樹下,幾縷墨發被風輕輕撩起,醬紫色的衣袍隨風輕揚。陽光透過樹枝灑下一片斑駁,在他的身上閃爍著點點光亮,他雙目微閉,我似乎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風中輕輕顫動著,嘴角微勾,美得如謫仙一般,我竟看痴了。
良久,歐陽止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緩緩睜開眼睛,眸里一片清冷,他見我獃獃站著不動,輕咳了一聲,說:「看夠了嗎?」
我被這一身嚇得一個哆嗦,臉上一燒,正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歐陽止已經走去老遠,只聽他說:「還不跟上。」
我「哦」了一聲便跟了上去。
歐陽止帶著我穿過迴廊,繞過假山花池,終於到了正門。一路走來,我的額頭已經冒汗,累得我直想罵娘。歐陽止是不是有病啊,明明可以走直路,他偏偏帶著在宅子里整整繞了一個圈。
歐陽止突然停了下來,害得我差點撞上他的背,我喘著粗氣,怒道:「歐陽止,你是不是有病啊?正路不走,帶著我繞圈很好玩兒是吧!」
「閉嘴!」歐陽止喝了一聲,我被他嚇得不敢再說話。
歐陽止招了招手,一個小斯便唯唯諾諾地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歐陽止沖小斯問到:「馬車可都備好了?」
「回稟主上,馬車已經備好,主上這邊請。」小斯說完,歐陽止點了點頭便移步出了大門,我趕緊跟上,免得又被罵。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歐陽止二話不說便鑽了進去,我回頭看了一眼,歐陽止的宅子外表看起來挺闊氣,朱紅的大門,門的兩側立了兩墩人像,乍一看,樣子有點像他,我嘴角微抽,這什麼人呀,人別的府上兩側立的都是石獅子之類的,哪有人在自己的門前立自己的石像呀,他也是夠招搖的,也夠有病。我瞟了一眼牌匾,上面寫著「觀瀾閣」幾個大字,宅子的名兒倒起得挺好。
歐陽止半天不見我上車,撩起馬車的帘子怒聲道:「怎麼?你打算走著去還是要我下來請你不成?」
我斜睨了他一眼,去哪兒都不知道,叫我如何走著去。我努努嘴轉身鑽進了馬車。
歐陽止「哼」了一聲,我也懶得跟他計較,問到:「我們要去哪兒?」
「吃飯。」歐陽止扔給我兩個字后便不理我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吃什麼飯不能在府里吃非要去外面還的坐馬車?我想問,但是看到歐陽止閉著眼睛一副生人勿近樣子我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這個時候,肚子咕咕地叫了一起來,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我挑起窗帘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面的風景。
馬車從一片竹林里駛出,接著拐進了小巷,一刻鐘后,馬車出了小巷進去了熱鬧的街市。
「胭脂水粉,走一走瞧一瞧嘞……」
「冰糖葫蘆!賣冰糖葫蘆!」
街市人來人往,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不時還能聽到青樓里的姑娘在攬客的聲音,「哎喲,公子,好久沒來了,有沒有想奴家呀?」
我聞聲望去,「鳳仙樓」幾個字讓我身子一顫,是鳳都有名的青樓「鳳仙樓」嗎?難道歐陽止將我帶回了鳳池?一系列的問題在我腦中炸開,我的手微微發抖,緊緊地扯住衣裙。
我獃獃地坐著,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歐陽止已經下去了,小斯挑起帘子喚了好幾遍:「姑娘,到了。」
我回過神來,望了一眼歐陽止,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下了馬車,當我看到酒樓的招牌時,整個人像被雷擊一般。
「歸去來兮」這個酒樓的牌子還是我十四歲那年親自題的,這家酒樓的老闆便是我,鳳池國的第一公主。
我的身體像篩糠似得抖起來,五年了,終究還是回來了,時過境遷,到底有多少東西改變了。
歐陽止走到我面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替我遮了面,湊到我耳邊說:「我說過你自會知道我們來了哪裡。還有,別妄想耍花樣。」他站直了身子,大手伸了過來拉起我,「走,進去吧。」
我的腳卻像被定在原地,挪不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