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久違
後來她嫁為人婦,受了冷遇后便有了大把時間來想這些事,她將從前諸般種種都翻來覆去地想,這事兒她也約莫想了好幾天,後來才反應過來,她大約還是因為孟東仁才同自己生了嫌隙。
更甚者,說不定在自個兒還將她當做好姊妹一般的時候,她便跟自己離了心。
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叫慕言春很是傷情了幾日,她前世統共只對那麼寥寥幾人好過,即便是府里有著血緣的親姊妹,她也未嘗那般掏心掏肺對她們過。她在那麼不容易的境況下還想著對她好,她卻將自己這份心用腳踩著,翻來覆去蹂躪了一番。
自那以後,她便極少對旁人表露關心。
這麼迷迷糊糊想著從前的事,不知什麼時候竟歪在浴桶里睡著了。
是日,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慕言春穿著一身錦桃色的裙子,腕間攏著淺金色的金紗,脖子上掛著金鎖,腕上戴著瑪瑙鐲子,頭上一應珠釵首飾,真真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打扮。
她頂著頭上個把斤重的首飾,面上還得端著嫻雅的笑,一手搭著鶯兒的臂,步子虛虛地落著了地兒,心裡將時時頂著十幾斤重的首飾還能面不改色健步如飛的慕芩雪佩服了萬兒千把遍。
那女中豪傑的慕芩雪跟在慕博庸後頭,一副極規矩大方的模樣,單單看這皮相,還是極能唬住幾個人的。
進了宣平侯府,慕博庸便跟他幾個同僚談天說地去了,慕言春等小姐便由丫鬟們帶進了內院,跟謝家的幾個姊妹一同玩耍。
她來這宣平侯府不知多少次,對於其中花園小道是熟得不能再熟,別了慕芩雪等姊妹,自個兒帶著丫鬟在裡邊賞景,不多時便和謝櫻碰見了。
這宣平侯府大小姐相貌並不出眾,模樣平庸,可一旦笑起來,露出那兩顆尖尖的虎牙,卻別有一番風味。她當年喜歡的便是謝櫻的這種別有風味。
「春兒,你怎麼才過來呢!前些日子父親說我性子野,怕日後找不著夫家,便將我拘在家中叫我整日抄寫經文靜心養氣,可將我給憋壞了!」謝櫻極其熟稔地挽了她的臂,在她耳邊輕笑著埋怨近日府中瑣事。
慕言春微笑著靜靜聽著,聽到有趣的事也會談論一兩句,直到聊到最近高府那老太爺新娶的小妾嫌他年老,到外邊偷人是如何被人發覺,又是如何慌不擇路逃到了外邊,披頭散髮被人追了足半里路才追上,最後又如何被人拖回去的的時候,她才說:
「話說這高府前兩年嫁進武安伯府的那個小女兒前些日子似乎又有喜了,你聽說沒有?」
「咦?還有這等事?」謝櫻一臉驚訝的模樣,掩唇輕笑說,「加上這一回,不就是連著兩年懷了三胎?哎喲!這可真能生!」
「可不是?」慕言春也跟著笑,「這下子……孟哥哥又得添個小弟弟了!」
謝櫻眸中一凝,笑盈盈地將她望著,「照這麼看,足見孟家世子爺是個極福運高照的人物。」
「這可說不準了。」慕言春極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這女子懷胎,可跟那些個男子的運道八竿子打不著一處啊!」
眼眸微動,「莫非……櫻姐兒你是打算今後借借孟哥哥的這運道?」
謝櫻原本還沒反應過來,一見慕言春臉上那故意的壞笑,一張臉騰地紅了,又羞又惱地嬌嗔道:「你說什麼胡話呢!」又微微垂頭,「春兒你和孟家世子自小青梅竹馬,你們兩家關係又極親密,哪裡輪得到你來拿他打我的趣兒呢!」
慕言春瞧著她羞惱帶恨的低沉模樣,只靜靜笑著,沒有說話。
她同孟東仁的確是青梅竹馬,相熟長大,因兩家關係極其要好,故而也是哥哥妹妹親昵地叫著。
她記得從前孟東仁常常帶她去賞花捉魚,兩個人一起玩笑一起挨罵。他自小便對她格外包容,尤其親厚,同她說著自己的心裡話,兩個人好到這種程度,好到前世她曾經那麼地喜歡他。
他們兩小無猜一起長大,她沒理由不會喜歡上他。她甚至幻想過有朝一日會嫁給他。
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是慕芩雪,後來娶的人是謝櫻。
上輩子她確然眼拙,趙淵只是她第二個看錯的男人,而第一個,便是孟東仁。
也不過是一些懵懂年少時的揪心情殤,上輩子記了許多年,也足夠了。再沒必要牽扯到這一世來。活過一次,又死了一遭的人,總該比以往豁達些。
慕言春自個兒撇了慕芩雪等人出來晃,本為走走散心,沒料卻被謝櫻這麼快找來,為的還是孟東雲。
這謝大小姐從以往到如今,有一點從來沒變過。她曉得慕言春愛走的地方,心裡惦記著自己的意中人,便馬不停蹄趕了來,繞了幾圈便將話題扯到了他頭上,想同她打探消息。
但凡從前她有謝櫻的一二分執著心思,她同孟東雲後來也不會變成那般,眼睜睜看著他另娶他人。
謝櫻同她的這番偶遇一點兒也不偶然,不過孟東雲可沒這樣的巧密心思,他這遭同她二人的偶遇,卻實實在在是場偶然。
慕言春身側的謝大小姐滿臉忸怩羞澀,想要上去打聲招呼,卻又有幾分畏怯。她倒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孟東雲跟前,跟他打了聲招呼,又問:「孟哥哥,你這些日子不是總悶在府里看書么?怎的有了心思來逛這一遭?」
謝櫻見此,也小碎步跟著走到慕言春身邊,滿面含春地跟孟東雲打了招呼。
孟東雲一身青衫綸巾的打扮,何其秀美溫雅的一位翩翩公子,慕言春站在她跟前,便像是站在青竹跟前的一朵艷花,落了三分俗氣。反倒是謝櫻一身湖藍衣裙,倒跟孟東雲顯得極為相配。
那年輕大少聽慕言春一問,耳根子微微泛紅,只悶悶回了「散心」等言語,嘴裡再擠不出多餘的字。
慕言春散心是真散心,這孟大少此番散心,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