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發燒
上一次我生病是什麼時候呢?
哦,對了,是上高中的時候。那天我也發燒了,燒到了四十度,我爸急壞了,急沖沖地把我送進了醫院。我一直吐,一直吐,吐得酸水都冒出來了。我難受得要命,想著,如果就這麼死掉了,我爸會不會哭啊。我從來沒見過他哭。
半夜,我聽到我爸在和人說話。
「不過來不過來,你不過來就算了,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要管!」
「有什麼好奇怪的,人當然是要生病的。」
「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你以前不管,現在也不要來管。」
「滾,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我爸在生氣,在發怒,電話那頭是誰,竟然讓脾氣溫和的爸爸生氣了,真是該死!
後來,我聽到有低低嗚咽,不知道是不是我爸在哭。
我真不孝,讓他擔心了。我想,這輩子,我唯一不能對不起的就是我爸了。他真的,太辛苦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喂到我口中,冰冰涼涼的,有點苦。吃下去后,我感覺身體好像舒服了點。
我費力地睜開一隻眼睛,模糊的視線中,有白色的一團飄在我眼前,發出「嚯嚯」的聲音。
哦,好像是白天的那隻妖怪。原來它醒過來了呀。剛剛是它在給我喂葯嗎?不怕我了?
我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屁股,嗯,那裡應該是它的屁股吧。它「嚯」了一聲,毛都炸開了,然後一跳,就消失不見了。
看來,它還是那麼膽小。
我又閉上了眼睛,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處在似睡非睡的狀態。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人,穿著白色的長袍,一頭耀眼的銀髮一直垂落到腳踝。他站在一片花叢中,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只覺得,這真是一個耀眼的人。
有微風吹過,我聞到了醉人的花香,風拂起他的長發,他依舊一動不動。
他是在等人吧?那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寂。
突然,畫面一轉,風雲突變,雷霆萬鈞,花開遍地眨眼間變成了滿地焦黑,一道猛烈的閃電滑過天際,天空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無數妖魔鬼怪從窟窿那頭湧出,黑壓壓的一大片,以毀天滅地之勢沖向了中間那個銀髮人。
快跑!我喊。
然而我眼前突然一黑,有窒息的感覺傳來,脖子似乎被什麼勒住,我根本喘不過氣來,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隱約覺得臉上涼涼的,像是有什麼在我旁邊吹氣。睜開眼睛一看,是那隻長得像兔子的毛團妖怪,它又沖我臉上吹氣了?
「哎呀哎呀,醒了醒了,嚯嚯,嚯嚯。」
見被我發現了,它小短腿一蹬,一溜煙又不見了。
真是膽小又可愛的小妖怪。
我坐起身來,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燒已經退了,只是還有點乏力,可能是因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吃飯的原因。
打開門一看,客廳里餐桌上的兩碗湯圓還在那裡,一直盤在沙發上的那條蛇卻不見了。
走了嗎?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
妖怪就是言而無信。
算了,過去十七年,沒有誰的保護,我還是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地球啊,少了誰,都同樣轉動。
現在還早,我打算洗漱之後,先熬點粥暖暖胃。然而當我看到浴室鏡子里那個眼圈發黑,脖子上有一圈明顯勒痕的那個人時,我有點愣了。我想起來,昨晚的確有什麼東西在勒我脖子。
是誰?腦海里一下子跳出那條蛇,想到它現在又不在了,我立馬甩甩腦袋,不再去想它。
不管是不是它,它又去了哪兒,現在都和我無關了。
熬好粥端上桌的時候,毛團小妖怪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跳上了我的餐桌。它正歪著腦袋看著我,綠豆眼骨碌碌地轉動著。我注意到它白色的皮毛上沾了點綠色的液體,腦袋上似乎也受了傷。
「過來,我給你擦點葯,你的額頭受傷了。」我向小毛團招手。
「哎呀,哎呀,受傷了受傷了。」它在原地一蹦一跳,也不過來。
我試探性地碰了碰它的腦袋,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好意,這次它沒有反抗,我將它身上的綠色液體擦乾淨,又給它的傷口消了毒,貼了張創可貼,不知道這東西對它們有沒有用。
「小毛團,你要吃點嗎?」我盛了點粥放在盤子里。
它望望我,又望望盤子,突然整隻毛團就撞進了盤子,米粥四濺,灑了半個餐桌。
為什麼這隻妖怪這麼淘氣?
我無奈地擦了擦被沾上米粥的臉,又收拾了一下餐桌,才看到小毛團正縮成一團,蹲在盤子旁邊舔粥。粉色的小舌頭一進一出的,頗為可愛。
「嚯嚯,吃,吃,嚯嚯。」
「好吃吧?」
「嚯嚯,好吃,還要。」
「小毛團你這麼喜歡嚯嚯,我以後就叫你嚯嚯了。」
嗯,不過嚯嚯這個名字念起來有點拗口,嘛,管它呢。這麼可愛的小生物,還會說話,我挺喜歡的。
「嚯嚯,昨晚上是不是你給我餵了退燒藥?」
「退燒草,是我喂的退燒草,嚯嚯,嚯嚯。」
「真的是你啊,謝謝你了,小傢伙。」
我點了點它的腦袋,換來它的綠豆眼骨碌碌地盯著我,一副無辜的純良模樣。
吃早餐的時候,我習慣性地拿出手機刷新聞,有一條當地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點進去一看:北京時間晚上二十點十三分,天星路十字路口,一輛大貨車橫衝出來,與計程車相撞,計程車司機和一名乘客當場死亡,貨車司機重傷。下面還配了好幾張照片,有張照片還拍到我昨晚上買東西的便利店。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那個計程車司機走了另外的路,死的會不會是我?
……
……
我圍了條圍巾,將脖子上的淤痕遮住。出門去上課的時候,遠遠地,我就看見了停在大門外的計程車,是昨天晚上跟了我一路的那輛。
我走近的時候,車窗降了下來。
「上車吧,我送你去學校。」
「你到底要幹什麼?」
「上車再說。」
昨天晚上我都沒有上車,現在我依舊不打算上車。這樣可疑的人,最好是不做理會。
誰知道那計程車司機又不聲不響地跟了我一路,而且居然還跟著我進了學校。大學的校門並不是憑卡進入,基本上誰都可以進來。
我有點頭疼。我想,如果我不解決這個司機的事,他說不定還會跟我回家。
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我問:「這下你可以說了吧。」
「我想請你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