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鼠男之死

  白霜越來越多，直到他整個人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完全看不出來冰裡面還有個人。


  這個時候，有兩個小孩你追我趕地沖著這邊跑來，嘻嘻哈哈，前面那個竟然一頭撞上了被凍成冰雕的老鼠男。


  咔擦一聲，我驚恐地看到冰塊開始碎裂，又是幾聲咔擦咔擦，整個冰雕從中間開始向兩邊開裂，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冰雕都碎成了粉末。


  碎，碎了？


  那老鼠男呢？


  我無法從眼前的場景中回過神，直到小孩兒「哇」地一下大哭，我才喃喃地問道：「先生，他.……是不是死了？」


  沒有人回答，我看到一個女人牽著小孩兒站在我面前：「妹妹對不起，小智不是故意將你的冰雕弄壞的，你說多少錢，我們賠你。」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里炸開。嗡嗡嗡，嗡嗡嗡，我聽不清任何話，我覺得恐慌，覺得無助，覺得悲傷。


  一個活人就在我眼前化成了粉末，一個活人，就這樣死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想要他死的，我真的，沒想要他死。


  死亡是什麼？是活生生地化成了粉末嗎？

  明明還有人在渴望更長的生命。


  明明剛才，我還感受了生命的易逝。


  生命如此難能可貴，我卻親手扼殺了一個生命。


  我殺了一個生命！

  我殺了人！


  我殺了人。


  好難受。


  如果今天不是我比他更厲害，死的就是我，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難受？


  我覺得好冷，冬天怎麼會這麼冷。


  「妹妹，你別哭，我們再賠給你一個。」


  「賠我？」


  「嗯，一定會賠給你。妹妹，你在發抖，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們先送你回家。老公，你先把小智帶回去，我送這個妹妹回家。妹妹，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回去，回去.……」


  我聽到有人不停地在問我，可我沒辦法回答，我開不了口，我說不出話。


  我感覺我被人抱了起來，那個懷抱好冷，冷得我全身發抖，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有銀色的東西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


  那是什麼？頭髮嗎？

  哪有人的頭髮是銀色的？一定是我眼花了。


  眼睛好痛，有點睜不開。


  好睏，想睡一會兒。
……

  嗯？臉上痒痒的，誰在撓我？


  我費力地睜開眼，嚯嚯和小妖正一左一右地飄在我眼前。


  「嚯嚯，醒了，醒了，嚯嚯嚯嚯。」


  「伊人，到做晚飯的時間了。」


  這倆熊孩子，湊到一起去了，真讓人頭疼。


  我揉了揉太陽穴，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我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喂，伊人啊。」


  「嗯，爸，吃過了沒？」


  「吃過了，你呢？」


  「我也吃過了。」


  「上次你不是最近在準備期末考試很忙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給你打個電話。」


  「嗯。」


  「最近身體還好嗎？」


  「還好。」


  「少抽點煙哦。」


  「嗯，我知道。」


  「爸。如果有人欺負我，我用他欺負我的辦法把他給欺負了，我是不是就做錯了？」


  「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


  「你沒事兒就好。受欺負了就應該狠狠地欺負回去。不要怕，伊人，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怕。」
……

  不要怕，伊人，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怕。


  不管過去多久，這句話都會成為我人生當中的指路明燈。


  是的，我害怕了，在殺了那個人之後。


  我不怕受傷，但我害怕受到良心的譴責，害怕內心的煎熬。


  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先生。」


  「嗯？」


  「那個人的.……骨灰，還在嗎？」


  「早就散了，被風吹散了。」


  「吹散了啊，也好。」


  「他今天，本來命數已盡了，只是靠著他吸收的那些妖怪的力量支撐著他早已破敗的身體。即便不是你，他也活不過今天。」


  「先生，你是在安慰我嗎？」


  「哼，只是給你充實一下你匱乏的大腦。」


  「哦。先生，其實我覺得我挺壞的。不久之前，我還在自責，還在愧疚，還在良心不安。可我爸打了個電話之後，我覺得我做得沒錯。我就是在尋求肯定，彷彿有人肯定了我，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做得沒錯。」


  「你想得太多了。你們人類，很多時候都只是在庸人自擾。總要為自己找無數個借口，無數個理由，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你的眼界太狹隘了，當你看到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時，你也許就會覺得，自己曾經視若生命的東西，根本一文不值。」


  「啊，也許吧。不過先生，我還是會努力變得強大的，強大到任何人都不敢來傷害我。」


  那樣，我也就不用傷害他們了。


  不用害怕傷害他們了。


  「嗯。」
……

  所有的課程都結束了，我也不用去學校上課了。


  前幾天去學校上課的時候，我注意到孫傑朗都不在，後來我去西點班上完課後，看到他正追著那個名叫「阿葉」的女孩子滿大街的跑，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不過，他那麼愛那個女孩子，不管那個女孩子變成什麼樣，他都不會放棄吧。


  我也要努力了。


  將所有的煩惱統統拋在腦後，我挑燈夜戰全身心地投入到期末考試當中。


  「小美，考驗你廚藝的時候到了。我好累，好餓，能幫我煮兩碗碗湯圓嗎？先生，你要不要來一碗？」


  「哼。」


  「小美，那隻煮一碗就好了。」


  「嚯嚯，我也要吃，要吃，嚯嚯。」


  「哦，小美，還是煮兩碗吧。」


  「伊人，你這個壞傢伙，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回來了，你這個壞蛋，壞蛋。」


  小美，是我給那隻美食小妖取的名字。雖然先生不準小美負責正餐，不過弄個夜宵，煮碗湯圓什麼的，先生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是先生怎麼都不肯吃別人做的東西，一旦它餓了，不管是正餐還是夜宵，都必須要我親自動手。先生武力值太強大，我只有刷完習題，苦哈哈地去給它弄吃的。


  我抱怨先生太難伺候，先生說，人類，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嗎？

  然後我就不說話了，誰讓先生現在是我最大的保護神呢，我得抱緊這根粗大腿！

  至於小美為什麼這麼聽話，除了它本身太單純以外，我當然還給了它巨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