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執念之魂

  「小美，如果以後你聽話的話，我會讓你吃到你從來都沒有吃過的美食。」


  「伊人，你騙我，明明你的廚藝那麼差。」


  「小美，知道我上次去了哪裡嗎？去了世外桃源，那是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地方，有非常多你從未見過的美食。如果你答應我，我以後就帶你去。」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嗎？」


  「當然有了。」


  「那我以後給你做好吃的，你一定要帶我去呀。」


  於是，單純的小美就被我「騙到手了」。


  世外桃源啊，在我的那場夢裡，的確是很美又有很多美食的地方。先生說，那個地方是我的了，我一定會讓它恢復成以前那名副其實的世外桃源。在夢裡，我也只窺見了它美麗的一角，它一定還有更多我想象不到的地方。等學校放假了，我就能再去看看了，想想還有點興奮呢。


  只是在我翻了翻那本厚厚的習題集的時候，我的興奮就熄滅了一半。


  題太多，書太厚，我還是乖乖地學習吧。


  生理生化，我來了。
……

  唉--

  我坐在小區的長椅上，對著那些花花草草，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才從最後一堂考試中解脫出來，不過，想到我剛才在考試當中走了神，我就有點憂傷。


  那個時候，我在思考問題，無意間看到坐在我前面幾個位置的葉琴肩膀上停了一隻螢火蟲。


  這可是大冬天，哪裡來的螢火蟲？


  螢火蟲那種美麗的小生物，只存在我小時候的記憶當中。在這個現代科技飛速發展，環境污染日益嚴重的今天，哪裡還看得到什麼螢火蟲。


  我當時覺得稀奇，就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哪知它突然就變成了一個透明的人。我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的時候，監考老師就提醒說，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我匆匆將剩下的題做完，也不知道做得怎麼樣了，今年的獎學金我還能拿到嗎？

  「小女孩子，你怎麼又愁眉苦臉的？」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之前見到的那個老人。長得慈眉善目的，一笑就讓人覺得很溫暖的那個，曾經還給了我兩個橘子。


  「婆婆，是你啊。」


  「要多笑笑，這樣你開心，你身邊的人也開心。」


  「嗯，好的。」


  我沖老人笑了笑，然而下一刻我就笑不出來了，我發現從老人的頭髮里鑽出來一隻螢火蟲，不，不是螢火蟲，只是一個會發光的小光團，是先生說的靈魂執念。


  那光團落到老人的肩膀上，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透明的人，並肩站在老人旁邊，正是我在學校見過的那個透明人！

  他比老人高一點，厚厚的羽絨服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他臉上掛著慈善的微笑，和老人的笑，如出一轍。


  我莫名覺得，這就是那個老人的老伴了吧。


  「哎呀，小女孩子，你怎麼了，看起來一副驚訝的樣子？」


  「沒事兒，婆婆。」


  老人將手裡的東西放到長椅上，自己也坐到我身邊，慈眉善目地望著我。


  「這樣一看，你和我那小孫女差不多大的樣子。」


  「婆婆，你的小孫女也上大學了嗎？」


  「是啊，她十八歲了，就在a市醫科大學上大一，聽說還是班上的班長呢。不過她住在學校，偶爾才會過來一次，我也難得見到她。」


  「她叫什麼名字？」


  「哦，她叫葉琴，和你一樣，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葉琴，不就是我們班上的班長嗎？世界還真是小啊。


  「嗯，她的確挺漂亮的。」


  「你認識她？」


  「嗯，我們是同班同學。」


  「這樣啊，那還真是緣分。我這個小孫女啊，可能有時候脾氣不太好，有什麼話說得不好，你一定不要和她計較。」


  「嗯。」


  「說起來，她這脾氣都是被她爺爺給慣的。小時候，琴琴和我們住一起，她爺爺天天讓她打馬馬，帶她出去找好吃的。她媽媽不是個好媽媽，生下來就不管她了，她也沒有奶吃，那個時候，一般人家都是吃米糊糊，他爺爺心疼，殺了幾隻雞，就拿到鎮上賣了，去換芝麻糊糊。琴琴半夜醒了，也不哭，就坐在枕頭上撒一泡尿，我們就知道，她是餓了，要吃芝麻糊糊。


  琴琴她爺爺啊，喜歡她得很。我經常笑他，說他都把孫女寵上天了，以後怎麼得了。她爺爺就說我在吃味。我吃味什麼啊，那還不是我孫女。後來她爺爺生病了，她爸爸就把她接走了。他爺爺走的時候，還拉著我手，喊我以後要多去看看琴琴，琴琴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老頭子，到死的時候都還惦記他孫女，我呀，也的確吃味了。」


  我聽著老人緩緩道來，看她或嗔或怒，或平靜或懷念，都一直微笑著，彷彿天大的事，只要笑一笑，什麼都過去了。


  不管她是不是吃味了，她一定知道，他是愛她的。


  「幾十年了，我總覺得那老頭子還在我身邊，有幾次我晚上醒了，都好像看見他了。我想，他肯定是後悔了，後悔沒有在我吃味的時候，給我做頓好吃的。所以，時不時就來看看我。哼，也總算他還有點良心。哎呀，我兒子兒媳婦回來了，我得回去做中午飯了。和你一個小女孩子說這些，也難為你不嫌我老婆子啰嗦。來，吃個橘子，笑一笑，會笑的女孩子運氣不會太差。」


  老人塞給我一個橘子，就轉身上樓了。我看到有對年輕男女也跟著上樓了，看起來就是老人口中的兒子兒媳。


  看他們還挺年輕的，應該是老人的老來子。


  那女人回頭看了我一眼，伸出紅艷艷的指甲撩了撩頭髮，和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麼。


  啊，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我初得「夜視眼」時看到的惦記著自己媽媽手中那筆錢的那對年輕男女嗎？

  是他們啊，那對不孝的男女。


  「當初我就勸過那老婆子，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不能要。她都三十多了，生孩子太危險了，她偏不聽。現在好了，一個兒子，一個兒媳婦，都是吸血蟲。」


  那個透明的魂魄沒有跟著走，反倒和我說起話來了。


  「在學校的時候，你是去看葉琴的嗎？」


  「是啊。」


  「難怪婆婆會吃味。葉琴不是他們的女兒吧？」


  「我們有五個兒女，琴琴是我四兒子的女兒，剛剛上樓的那個是我的小兒子，三十多歲的人了，也沒生個孩子。」


  「婆婆看起來，也挺開心的。」


  「她呀，對誰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也怪我，要不是我走得早，她哪能這麼辛苦。」


  「所以，你的確是後悔了嗎？」


  「是啊，後悔了，後悔沒能陪在她身邊。」


  「可是她感覺到了，你一直陪著她。」


  「那個老婆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