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思歸
「我的臉？我的臉在我的臉上，不在盒子里。」
「這是你的臉，你看看。」
他的眼神里漸漸透露出迷茫，他打開我手中的盒子，裡面赫然放著一張慘白的人臉！
即便是我早已有預料，但猝不及防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他打翻盒子，朝我咧嘴一笑，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月光透過窗子照射在那人的臉上，他的臉不再是先生的臉，而是另一副模樣。
而被打翻的盒子里，空空如也。
我面前的人不斷在先生和另一張臉之間切換，直到最後定格成一個身體僵硬，臉色慘白的持槍警察。
眼前的場景虛幻了幾秒，忽地就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原先的床變成了墳墓，床頭變成了墓碑，黑白照片貼在墓碑上，成為永久的定格。有碩大的蜈蚣和屍蟲在土裡鑽來鑽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而那個警察站在墓碑旁邊，詭異一笑，模樣和黑白照片上的人逐漸重合。
「你現在，可以回家了。」我說。
「哦，回家了。」他說。
他朝著墓碑走去，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塊冰冷堅硬的墓碑，而是一扇溫暖寬敞的大門。
直到他和墓碑漸漸融為一體，周圍的場景再次變換，變成了我和先生剛走入巷子的時候。
「秦伊人，你又發獃了。」
「才沒有呢，先生。」
我縮在先生的懷裡，回想起剛才的場景，還有些后怕。
從什麼時候我就著了道呢？
哦，對了，是從一開始進入巷子的時候，我遇到了鬼打牆，可那個鬼打牆，不過只是一個障眼法，是一個轉移我注意力的東西，而這背後真正的目的，在於我進入那個警察房間后所發生的事情。
那棟樓當然不是巷子里的樓，那個房間當然也不是那個警察真正房間，我剛才所經歷的一切說起來是幻覺，但事實上又存在一些真實的東西。
其實，我也有點理不清頭緒。
我在先生給我的玉簡里曾經看到過這樣的介紹：有一種鬼名叫思歸，它生前由於各種原因沒能回到家，產生了執念，死後就不斷找家。它會變生人心中所惦念的人，誘導生人說出「回家」兩個字。只要這兩個字一說出口，那麼這個人就會連同這個叫思歸的鬼一起進入墳墓。
這是一種對生人有危害的鬼。但它通常不會出來害人，也看不到生人心中所想的人，所以人碰上這種鬼的幾率微乎其微。
如果碰上了，就必須得找出所有幻覺當中唯一真實的東西。我就是因為找到了那個盒子，才能走出這個幻境。
其實我早在進入屋子的時候就發覺了不對勁，直到那隻鬼幻化成先生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才真正確認我中招了。
我在屋子裡四處搜尋，也不過是為了找到那個盒子。
只是我沒想到的事，我一晚上竟然遇到了兩隻鬼。
說起來，這個叫思歸的鬼也挺聰明，知道化作先生的模樣。但這是它聰明的地方，也是它笨的地方。先生的風華，哪裡是一隻鬼的幻象能製造出來的。
「先生，你都不提醒我一下，要是我真的將那隻鬼當成了你，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要是連一隻小鬼都對付不了，就趁早熄滅你那些夸夸其談的雄心壯志，安安心心的做回你的普通人。」
「那怎麼行，我捨不得先生你呀！」
「哼！走吧，去看看。」
和那個幻覺當中的場景一樣，我和先生來到了那個警察的卧室。但不一樣的是，床上躺著一個人，身體僵硬，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個早就已經死去並且被下葬了的警察，為何再一次出現在了他自己的房間里？
為何當初還和尼薇的助理艾倫發生了爭執？
為何沒控制住自己朝尼薇開了槍？
這一切都還有待查證，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人是由於血液流干而死。在當天他開槍的時候，我就有了懷疑，現在不過是來證明自己的猜想。
血液流干而死，被吸血而死，這一切都指向了那個「吸血妖怪」。
離開這裡的時候，我去了一次廚房，廚房裡的櫥櫃門開著，有紅色的液體從門縫裡流出來。我打開柜子一看，不過是一瓶番茄醬被打翻了。
原來是番茄醬啊，還好。
後來我和先生一起出了巷子，沒想到正遇上朝這裡趕過來的張桐。
警察叔叔真是忙，哪裡有命案，他們就在場。
「秦伊人，第四次見面，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和我家先生一起散步。」
我朝先生身後站了站，希望先生能用自己強大的氣場來擺脫這個黏人的警察。然而，從張桐後背迅速竄上他肩膀的那隻白色小貓咪，又吸引了我的目光。
小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朝我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喵——」
好萌。
「你們的興緻有點特別，散步散到了這人少的小巷子。」
「喵。」
小貓蹲在張桐的肩膀上，總會在他開口的時候，將自己的尾巴掃向他的臉。
張桐吐出幾根貓毛，將小貓的尾巴推到一旁。
「希望你不會和這個案件有關。」
「嗯，那麼警察叔叔，我們先走了。再見，小貓。」
「喵——」
望了小貓一眼，我拉著先生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同於幻覺當中的十二點，現在也不過晚上九點鐘而已。
這個周末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說實話，我有些疲於應對了。
平凡的生活我覺得太平淡，可這樣忙碌又充滿新奇的生活，我又覺得疲累。
人，總是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有諸多不好。
「嘶——先生，你怎麼又捏我的臉？」
「你的臉已經變成了調色盤，再這樣下去，恐怕都能開染坊了。」
「還不是被先生你給捏的。」
「嗯？」
「哈哈，當然不是，是我自己作的！先生，附近新開了一家遊樂園，你可以陪我去嗎？」
「不找吸血妖怪了？你想認輸？」
「當然不是啊，先生。可是我就是想放鬆一下，先生，你坐過過山車嗎？玩兒過失重機嗎？海盜船呢？」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