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詭譎的笑
可以容納十六個人同時進餐的大圓桌子上擺滿了一盤盤色澤各異的菜,典型的星級酒店特色,越是高檔的地方越是從盤子的質地到食材的挑選都無不是精緻,總是喜好用大盤子一半甚至是一半不到的空間盛菜,餘下的則是各種雕花點綴。
再加上這房間里的裝潢擺設,令安寧覺得這簡直不像是在吃飯,像是在參加一場精品展覽會,然而,因為對面坐的那人的緣故,安寧更加興趣缺缺,再加上一想到在盛京發生的事,她就有些心有餘悸。
而相較之下,唐邵焱似並未察覺般,自顧自地每一盤子輪著夾一筷子,那怡然自得的神情,還有那明顯刻意痕迹過濃的性感吃態,以及那時不時微揚起的桃花眼角。
安寧心裡冷嗤了一聲,丫的這是皇帝在雲露均沾呢,還是貴妃在獻媚諂上?
「你真的不吃?」唐邵焱頗為客氣地道。
「謝謝。」安寧平淡無波地回道。
唐邵焱並不以為意般地唇角勾了勾,突然帶著些風趣,如同開玩笑一般地又說道:「放心,沒有毒。」
「唐總多心了,我真的只是因為已經吃過晚飯了而已。」安寧回道。
然而,唐邵焱似乎是要鍥而不捨了,又道:「這裡的京味兒比盛京里的隨便哪家酒店都要做得地道,你確定不嘗一嘗?」
「我是地道的桐城人。」安寧道。
「那真可惜。」唐邵焱說著,露出一個頗為惋惜的神情,繼續道:「聽安小姐,哦不,應該是江太太了,聽你這意思,你是沒有打算跟著江厲川一起在京里常住的意思?」
「謝謝唐總關心,他的事業重心目前是在桐城。」
「桐城是江家的根,但江家的未來可不在這裡。」
唐邵焱說完,頗有深意地看了安寧一眼。
安寧只是面無表情又不失禮貌地回道:「這個問題唐總可以改天有時間的話,跟江厲川一起單獨討論討論。」
「你的言下之意就是江厲川去哪裡你就跟著去哪裡了?」
「有句古語叫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桐城和盛京之間隔了一條河和一條江,桐城人喜歡吃酸辣,盛京人的口味較清淡,且偏甜,尤其是肉菜,但也能吃得下去,只是……不喜歡,僅此而已。」
唐邵焱笑了笑,「江厲川應該教會你兩個道理,一是適者生存,二是要量力而行。」
一股無形的壓抑感開始在密閉的空間里油走著。
安寧下頜微微地揚了揚,「只是可惜,他說這兩個道理對於江太太來說可以被忽略不計。」
唐邵焱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眸頓時微微地眯了眯,「那麼我真是期待江太太日後的豐富多彩了。」
「那就借唐總金口,我怎麼也得讓自己努力達成『豐富多彩』這四個字了。」
「客氣。」唐邵焱說完,又道:「你要喝什麼?」
安寧皺了皺眉頭,唐邵焱又道:「不吃也不喝,看來江太太對我的誤會非同一般的深啊!」
是誤會嗎?是誤會嗎?
要是可以,安寧真想把這一盤又一盤的東西挨個地掄到他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去,賞他一個五顏六色,油鹽醬醋!
但現實卻是……
「一杯溫熱的白開水,謝謝。」
唐邵焱的唇角又揚了揚。
溫熱的白開水端來,安寧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而這時,唐邵焱忽然又道:「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竟會突然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你或許不知道,以前我們家跟江家是住在同一個大院里的,前排和後排的差別,還記得當時在院里第一次見到江厲川的時候就打了起來,不過你別誤會,不是打架,而是兩撥人挖了兩條溝,模仿電視里的場面打仗,用泥巴團當手雷。」
說著,唐邵焱頓了頓,笑了笑了。
絢爛的燈光下,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地,安寧注意到唐邵焱那平時看似棕黑的眸子里突然綻放出了一道碧綠色的光。
這畫面,不禁令安寧感到一陣熟悉,可是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看到過。
而正當她在思索時,唐邵焱又在繼續地說道:「再後來,打著打著就熟了起來,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經常到他家蹭飯吃,甚至還跟他擱一張床上睡過,呵呵……」
唐邵焱說著,又笑了笑,「你肯定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只不過,要在前面加上兩個字,從前,擱在現在想一想,似乎就像是假的一樣,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哪怕在盛京也沒幾個知道我跟江厲川原來還當過發小,可能是因為今天上午突然在蘭庭看到的那個孩子的緣故吧!」
話題突然由他跟江厲川的童年扯到了莫非,難道是因為看到了莫非的緣故令a國的娛樂大亨唐邵焱想到了自己原來也是有過童年的人?
有這麼感性嗎?
要是這樣的話,滿大街跑的像莫非這樣年紀的小屁孩多了去了,他唐邵焱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回味著他的童年時光了?
扯吧!
安寧嗅出來唐邵焱突然說起這些一定不是平白無故的,但她以為提及莫非只不過是他扯出來進行包裝修飾,混淆視聽,取信於人的一種策略而已,卻不想,唐邵焱忽然說道:「我想在江家現在的房子里一定還擺著那張江厲川七八歲時拍的照片,那模樣就跟蘭庭里的那個小男孩差不多,乍一看去,我還以為時光倒流回去了呢!」
安寧登時秀眉一蹙,回道:「美國有一部電影叫做《天生一對》是講述一對孿生姐妹花如何撮合離異父母的故事,後來東方的一個國家將版權引進,進行了電視劇改編,飾演一對小姐妹花的兩個小姑娘名字只有一個字不同,於是我跟幾乎所有的觀眾都以為那就是找的一對雙胞胎來主演的,可最後在一次綜藝節目里,節目組的人才說破了真相,原來這兩個女孩其實根本就不是姐妹,也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她們只是巧合地長得很像,且名字剛好只差一個字而已。
還有我上大一時在那個校區里有一對情侶十分有名,只要見過他們的人都不會忘記,不是因為他們幾乎每天都會手拉手地走在一起,而是因為他們長得簡直就是彼此的男女翻版,開始的時候都以為他們是兄妹,看著看著以為是禁倫之類的詭秘事件,最後才知道他們在進入b大以前,完全是天各一方屬於兩個不同世界里的人,祖上八輩子都找不出有什麼姻親關係,全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說完,安寧頓了頓,最後下結論般地說道:「大千世界,無所不有。」
「這句話我贊同,但有一點我不禁地十分好奇起來,你一連舉了兩個例子,是為了說服我,還是說服你自己呢?」
面對唐邵焱的意有所指,安寧只是道:「唐總,我只是在告訴您,莫非只是一個孩子而已,他的父親也就是莫嬸的兒子早已經在一場意外中喪生,母親也已經不知所蹤,這如果是你今天晚上邀請我來共進晚餐的目的的話,那麼這真的可以省了,別把大人世界里的糾紛牽扯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去。」
唐邵焱沒有回答,只是嗤笑了一聲,反問道:「你難道一次就沒有懷疑過?」
「唐總如果實在好奇的話大可去請個私家偵探查一查,不過您有這時間,還不如飛回盛京去好好地陪一陪您的未婚妻,我聽說了一些事,如果是真的的話,那麼現在正是她最需要你的時候。」
安寧話音一落下,唐邵焱眸子就微微地眯了眯,厲光乍現,但唇角卻是依舊地帶著笑,只是那笑早已經是冰冷非常,三尺以內,皆能凍傷。
「江太太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了,我倒想回去,但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夏小姐不肯幫我這個忙,我也無可奈何,畢竟,我未婚妻之所以自殺,夏小姐可是功不可沒呀!」
「這關夏初什麼事?」
「好問題,你可以回去問一問她,問問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令我的未婚妻突然想不開地要鬧自殺。」
「唐總在把問題的癥結都歸在他人身上時,是否也應該把你自己也囊括在考慮的範圍內呢?有一句話不知道是聽誰說的,或者是在哪裡無意間看到過,大致上是說一個女人的情感遭遇悲慘與否,在於她的男人對她的態度,如果男人在乎她,那麼就絕不會讓其他的女人介入他們之間。」
「關於忠貞這個詞,江太太有時間不妨好好地跟江厲川上上課。」
安寧扯著唇角笑了笑,「謝謝唐總提醒,他出差在外,每天定時定點地要打家裡座機聽我給他上課,我該回去了,謝謝款待,您要是還有其他的事,不如改天,我就不打擾您繼續用餐了。」
說完,安寧拎著包就起了身。
唐邵焱沒有阻攔,只是坐在那裡,微揚著下頜,十分禮貌地對安寧說了一句,「看來我令你感到不愉快了,作為補償,一會我送您的小禮物,但願可以少許地令你開心一些,晚安,江太太。」
「晚安。」安寧嗓音無波地回道。
她對於唐邵焱送的小禮物並不感興趣,只想快點離開這裡而已,可是,當她手剛碰觸到門把時,突然大腦傳來一陣猛烈的暈眩。
而她背後,雕刻精緻的歐式座椅里,唐邵焱正端起一杯紅酒,輕輕地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詭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