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獄
我與閔秋在深夜的街道上邊溜達邊琢磨,黑暗中不時有流浪的狗兒跑過,我靈機一動,道:「去多拿點煮熟的肉骨頭來,越香越好。」
閔秋雖不解,也吩咐山賊照辦去。
很快,香噴噴的肉骨頭回來了。
我觀測地勢,選了吉點,讓閔秋用他的如月刀,在牆腳掏了小小的洞,將骨頭全塞了進去。
「這是?」閔秋還是看不懂。
「你跟我來。」我帶著他和山賊們躲在街對面一間院子后。
骨頭的香味飄遠,不一會兒,兩隻路過的野狗嗅味兒而來,發現了小洞後面的寶貝,開動雙爪,噗噗噗刨起土來。
一會兒又來了兩隻,狗兒們急切地扒著土,那洞口漸漸變大,卻也只是容野狗通過,不易被察覺。
閔秋忍不住輕笑,揉揉我頭髮:「這也行?這就是名副其實的鑽狗洞了。」
我悄聲道:「等我們行動那晚,再把這洞口擴大點就行。」
閔秋轉過身子,背靠在牆上,仰頭道:「側院的圍牆低矮,出來的時候,我背著太子應該沒問題。至於牢房嘛。」他看著我道:「我們從天而降。」
我沉聲道:「驚動守衛怎麼辦?」
他從地上抓起一把土,「蒙汗藥,來招天女散花。」鬆開手,塵土簌簌落下。
我讚許道:「好計。」
閔秋晃晃腦袋,「你要不要算算,我們這番出征,是凶是吉?」
其實我早已卜過,吉凶摻半,卦象中卻有龍見血,也就是說,救出來了太子,卻仍然會遇血光之災。
為安他心,我篤定道:「大吉!」
第二日,我隨無缺去見那三人。
第一個御廚,已經儼然一副飯莊老闆的模樣。
飯莊不大,離公所不遠,看來主要是做這些兵丁生意,店內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出了飯莊,我對無缺道:「此人忠心雖在,可惜毅力不堅,只怕到時候官兵查找犯人時,會扛不住壓力。商人,唯利。」
第二個奶娘,更是不行,兒子為赤腳郎中,一家六口擠在一間小院里,再無處可藏人,且有那麼多外人,相當不利隱藏。
只剩第三個,歌女了。
白天的妓院,分外安靜,側門打開,一個婢女將我們迎了進去。
那歌女名風三娘,已是徐娘半老年紀,胸脯高聳,風韻猶存,鵝蛋臉長豐鼻,倒不是奸詐之相。她遣開下人,親自添了茶,朝我們習慣性的媚笑,道:「兩位英雄,何時才能救出太子殿下,奴家心中甚急啊。」
語聲輕浮飄忽,辨不出真假,我打量四周,屋子布置清雅,只一桌一塌兩椅一屏,從此處看來又不是浮華之人。
許是歡場呆久了,她讓我覺得面具感頗重,人往往在突如其來的壓力下才會露出真面目。
我長嘆一聲,故作愁苦試探道:「風老闆還是不要盼了,我們只怕,救不了殿下了。」
「啊?」她一驚,眼中嫵媚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與黯淡。
「我們昨夜查探過,守衛相當之森嚴。」
她滿眼迷濛之色,緩緩坐在軟榻上,嗓子也沉下去,道:「那也得一試對不對?可惜我不會半點功夫,不然,早提刀劫獄去。」
「蜀國都已經亡了,你現在的日子,尚算不錯,對太子,為何還如此執著?」
「事到如今,說出來也無妨。當年深宮寂寞,我與做侍衛的表哥偶遇,暗自好上了。后被蜀王發現,宮女私通侍衛,當處死。當時尚年幼的太子求蜀王開恩,認為宮女老死宮中,有違人倫,救了我們一命。且將上了年紀的宮女都允了自願出宮,那一撥有幸出宮的宮女,哪一個不對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那你表哥呢?」我奇道。
「出宮才發現,他在鄉下早有妻女。」她訕然一笑:「不過托太子殿下的福,我現在過得也很好。」
於情於理,她都是最佳選擇。我又問道:「難得風老闆如此念恩,只不過若救出太子,如何安置呢?」
她聽得事情有轉機,眼神又活起來,自通道:「平日就住我房中,我床底有暗格,有人來查,便躲入暗格內,我稱病卧床不起便是。」
陰陽講究和諧流動,暗格無可逃之處,頗為兇險,可惜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又閑聊一陣,出得門來。
無缺道:「此地如何?就是來往雜人太多太亂。」
「妓院往來人雜,反而是藏身的不錯場所,只是她這地方,總隱隱透著血光之災,我有點擔心。」我揪著眉頭道。
可惜再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們又花了一天的功夫,研究商討了行動的各種細節,第三日夜,子時,吉。
劫獄行動開始。
我解開我的大包袱,閔秋與無缺都大吃一驚。
「梁軍軍衣!」閔秋嘆道:「虧你想得出來。」
我遞給他們一人一件:「坎子山那日我趁機扒了幾件。」
閔秋眯著眼瞅我一瞅:「原來你早就打算拉我上賊船了?」
「不對吧。」我撅起嘴:「是你拉我來劫獄的哎。」
「算計我。」他狠狠地瞪我一眼,拿上軍衣出門換去了。
來到院外,還好狗洞還在,我們先將洞口擴大,我與閔秋無缺三人鑽了進去。其餘人則拖好板車,在外接應。
外院崗哨相隔較遠,我們順利來到側院牆外,剛躍上牆頭,見兩個衛兵巡邏過來。三人趴在牆上,屏息靜氣。
只聽那兩人一人道:「你剛剛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另一人道:「草叢裡傳來的吧,肯定又是野狗。這幾天院里好幾隻野狗,一會兒咱們看見也打來吃,昨兒右營那邊就燉了兩隻。」
兩人說著話,漸遠去。
無缺按照安排,待在這裡。
閔秋帶我繞過暗哨,悄悄來到暗黑的小屋后,一把摟過我腰,帶著往上一躍,輕輕落在屋頂。
我掰開他手瞪了他一眼,他暗笑,對著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指指前面,我倆趴到屋頂靠大門的位置,他小心翼翼揭開片瓦,我湊過去往下看。
正對著的,便是屋內兩個衛兵的頭頂,兩人正趴在一張方桌上呼呼大睡,桌面還擺了兩個黑乎乎的茶碗。
再往裡,能看見鐵柵欄,牢內則一片暗影。
閔秋將我頭擠過去,掏出蒙汗藥,輕輕往下灑去。
那些土黃色的粉末就像屋頂灰塵一樣,飄飄悠悠下去,剛好落到碗里。
我暗驚,這需要遙控體外真氣才能辦到,這閔秋,可比我想象的還厲害。
只見他又撿起一個豆子大的小石子兒,往其中一個衛兵背上輕輕扔去。
「誰?」那衛兵一下驚醒,抬起頭來,東張西望。
趴他對面那人也醒了,揉揉眼睛不滿道:「一驚一乍幹啥呢?」
那衛兵晃晃腦袋:「可能是做夢了。」一面說,一面端起桌上的冷茶就咕咚咕咚喝下去。
另一個衛兵也打了個哈欠,端起茶碗喝了兩口。
門外有人喊道:「怎麼了?」
那個被吵醒的衛兵沒好氣道:「沒事兒,剛子抽瘋呢。」
屋內屋外又安靜下去。
過了一會兒,約莫藥力發作,那兩人又睡得呼呼作響。
閔秋將瓦一片一片掀開,再一躍而下。
我跟著跳下去。
只見他先拿起匕首,「噗噗」兩聲暗響,結果了那倆熟睡的哨兵。
我驚在原地,扯著他低聲道:「你為何要殺他們?他們都已經昏睡過去了。」
他冷冷看我一眼,像看怪物一樣,並不解釋,跨步往牢內走去。
剛走到牢門口,瞬間停住了。
我跟在身後,順著他往前看去,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空的!牢房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