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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陰陽之氣

  那火又來了!

  熊熊火焰升騰而起,霎時將我吞沒!火光撲面而來,如跗骨之蛆,所及之處,肌膚焦裂、血肉俱熔,像墮入煉金之爐,又像跌進烈焰地獄,永生受那不滅之火!


  好痛!


  我猛地睜開眼睛,渾身是汗,只是這次,醒了也真的很痛。


  室內燭影微晃。


  好久沒做過那個噩夢了,我眨眨眼,試圖抬起身子,剛一動,胸口似扎著刀尖一樣。


  「嘶——」我吸了一口涼氣。


  「雨良!」


  是顧因,他竟趴在我身側床榻之上。


  「你醒了!」他暗啞的聲音傳來,一隻大手撫上我的臉,俊朗的面孔容色憔悴,眼中全是焦急關切之色,毫無半分冷意。


  我抿了抿唇,點點頭,來不及問為何他竟在這裡,費力張口,道出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誰要殺我?」


  顧因轉頭端來一碗水,一手扶著我坐起,一手斜著碗,將水喂我喝下去,一面搖搖頭,一面痛心道:「都怪我,一時分心,沒攔住她。」


  我十萬分個不解,我一個剛出山的無名小嘍嘍,一沒欠錢,二沒結仇,可當時那劍客,分明是沖我來的。


  我再問顧因確認一遍:「他是要來殺你的嗎?」


  顧因臉露納罕神色:「她應該是沖你而來。當時刺了你一劍,被我們三人圍攻,並不再作攻擊,而是以絕妙輕功脫身而走。似乎目標僅僅是刺傷你,其功力之高,甚至略在三行之上,以我們三人合力,竟然留不住她。」


  我更加不解,看看自己左側肋骨處包著的層層白紗,細細道:


  「我並無仇家,若真是比三行武功都高,完全可以將我一擊斃命,為何偏偏刺向心臟下方?」


  顧因的手覆上我額頭,低沉的聲音化為繞指柔:「先別想那麼多,只管好好養傷,你昏迷了兩日整,昨日還發起燒,迷迷糊糊一直喊父親,喊痛,可是做噩夢了?」


  他今日與平時判若兩人,我從不敢想象他也有這般深情溫柔的時候,幽黑的瞳仁深處堅冰融化開來,瀲灧閃爍,似三月艷陽、四月春風,緩緩從我心上掠過,暖意熏人醉。


  我怔怔地看著他,這份心意我何嘗不懂?

  可是,這是別人的夫君!

  我輕輕將他手掰下,卻被他順手握在手中,我也無力掙脫,只好顧左右而言其他:「你,你還好吧?」


  他明白我所問何事,果然將我手鬆開,坐直身體,聲音又回復些微寒意,嘆道:「你放心,我想通了。這天下間,哪有那麼多經緯分明的正與邪,對與錯,而我,所能憑恃的,也無非是自己的本心罷了。」


  我鬆一口氣,就怕他鑽牛角尖出不來,是的,心安便是安,一切憑本心做選擇就好。


  遂點點頭,道:「我想再睡會兒。」


  其實我睡意全無,只是莫名害怕面對這樣的他,我寧願他還是那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他扶著我小心翼翼躺下,道:「再睡會兒吧,天亮了再喚你起床喝點粥。」


  躺下假寐,腦中紛亂異常,一會兒是那噩夢中的烈焰地獄,一會兒是那劍客冰冷的劍刃,一會兒是顧因溫柔關切的眼神,卻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我再迷迷糊糊醒來之時,耳畔傳來悄言交談之聲。


  「可如今你這樣子,還瞞得了誰?是騙自己嗎?」是閔秋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責備。


  「我不知道,我,努力過,可是,做不到。」是顧因低沉的聲音,說不出的彷徨迷茫。


  「你總要做一個選擇,如果那個答案不是雨良,就不要亂她的心。」


  「若是閔兄,會如何選?」


  一陣沉默,良久,閔秋方道:「曾經,我也面臨這樣的選擇,後來,我選了男兒大業,再後來,我後悔一輩子。」


  室內又陷入沉默。


  我除了胸口,心也開始疼,顧因顧因,這冷冰冰的一個人,何時開始能讓我這麼疼?

  他生氣的樣子,他溫柔的樣子,他流淚的樣子,他這樣彷徨的樣子,包括他冷著臉的樣子,都讓我如百爪撓心。


  奶奶,我該怎麼辦?

  如果心安便是安,那想要一個不屬於我的人,要如何才能心安?

  放棄,是的,雨良,放棄!

  我很快給自己交出了答案。


  放棄方能心安。


  想及此,我睜開眼睛,若無其事喃喃道:「我要吃飯!」


  顧因與閔秋同時撲到床邊:「雨良!」


  待我吃完一大碗米飯拌山參枸杞老母雞湯,終於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李昱懷與三行也來看我,四人湊在屋中方桌旁,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那刺客之事。


  李昱懷道:「能在顧兄等三人手中輕鬆脫身,這般功力,必是三大宗之人,但在我的地盤刺殺我的人,逍遙宗可以排除。」


  「哪三大宗?」三行問道。


  「逍遙宗、天宗、歸元宗。哎?」他忽然轉頭看向我。


  「雨良姑娘不是陰陽家嗎?」


  「啊。」我看著他點點頭。


  他滿臉疑惑:「那你為何不會太極宗的功夫?」


  「太極宗?」我聽不太懂,解釋道:「我會太極,可只會招式,沒啥用。」


  李昱懷更加疑惑:「姑娘不知道太極宗?」


  我搖搖頭,奶奶從沒說過山外的事。


  李昱懷看著我道:「本來天下有五大宗,除了剛才那三個,還有一個太極宗,正是陰陽家中的武學高手,可與逍遙宗、天宗比肩,後來陰陽家族被追殺,太極宗也隨之消散。」


  我瞪大了眼睛,原來陰陽家族還有武學高手?可這太極,我練來練去,也只是招式而已,奶奶也沒傳過我什麼練功心法呀?


  三行插嘴道:「還有一宗是什麼?」


  「鬼王宗,其武功專走歪門邪道,宗內之人也專行惡毒詭異之事,早已被江湖力量聯和剿殺,消失於世。」


  「當今武林頂級高手,除了三大宗宗主,還有兩位,一個便是殿下的師父,歸陽真人,相傳歸陽真人本身便是歸元宗的人。還有一位,便是佛門的三戒大師,傳聞這兩位的功力,更在三大宗師之上。」


  閔秋摸著腮幫子的一圈鬍鬚道:「如此說來,排除逍遙宗的人,佛門也可以排除,那隻剩天宗與歸元宗了。」


  「歸元宗也可以排除。」顧因沉著臉道:「師父確實是歸元宗的人。」


  李昱懷點點頭:「那就是了,歸元宗一直遊離於江湖之外,甚少參與江湖爭鬥。」


  顧因抬起頭來,怪異地盯著我,道:「雨良,你真的沒有練過任何內功心法嗎?」


  我愕然地點點頭:「當然。」


  他兩道濃濃的黑眉皺起來:「可在給你查探傷勢之時,我發現你真元異常浩瀚,甚至超越你這年齡極限,卻一直鎖而不出。」


  「那是什麼意思?」我根本就沒練過內功,都聽不懂他的話。


  「若說真氣是水,那真元便是水之源,真元的強大與否,決定了真氣的力量與攻擊方式,是修鍊內功之人,最注重的關鍵所在。可是,你的真元卻只蟄伏不出,因你完全不懂心法引導,真是奇怪。」


  閔秋也插嘴道:「為何會這樣?」


  顧因搖搖頭,繼續道:「更奇怪的是,你體內,有兩股寒熱相反真氣,遊離於各竅穴間,散而不聚。如果真和太極宗有關,那麼你體內的真氣,該是太極宗的陰陽之氣。」


  「陰陽之氣?」我想起那日,在水底,背上湧入兩股奇怪的氣流,那難道就是顧因說的陰陽之氣?


  顧因站起身來,在我床前踱著步子,細細思索道:「我曾聽師父說過關於太極宗的事,卻不知,原來太極宗本就是陰陽家,如果真是陰陽之氣,為何又與真元完全無關呢?」


  我卻沒工夫想那些事情,只問他們道:「那照剛才所說,傷我之人,就該是天宗了?」


  顧因一頓,眼內射出堅決之意,道:「我敢肯定是,天宗多女子,而那刺客,正是女人!」


  「天宗?」我咀嚼著這名字,莫名其妙有一種熟悉感,腦中一片雲霧飄過來,似乎那就和天宗有關,可答案又包裹於雲霧之中,根本看不清。


  可我什麼時候遇見過天宗?難道是我失憶之前?我從未出過山,又怎會與天宗有瓜葛?


  「天宗的人刺殺我做什麼?」我喃喃念道。


  第一次,我無比想知道,我忘記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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