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坐月子
漫長的猶如一個世紀那樣的半小時終於到了，車子停在了熟悉的樓下。苦靈安靜的坐著等待福樂替她打開她這邊的車門。
苦靈伸手抓住福樂遞過來的手臂，身子大半的重量都往他身上靠，艱難的伸腳跨出車門。福樂家在三樓，福母抱著哭累了睡著的福小妞先走上去了。
苦靈攙著福樂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往裡走，平地還可以邁步，等到爬樓梯的時候，苦靈抬起左腿時，傷口處撕裂一樣的痛。苦靈不得不靠在扶手上，眉眼裡都是痛楚。福樂挑眉無奈的看著她，輕嘆了一口氣便彎腰橫抱起她，苦靈順從的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我說了我抱你了，你硬要逞強。」
苦靈沒說話，她不想福母又心生不悅，說她嬌氣。
「到門口的時候把我放下，謝謝。」苦靈內心對福樂多少有點怨氣。怨他在福母說她的時候，他沒有為她說點護己的話。怨他不能感同身受的體諒一下自己所經受著的疼痛。怨他看不出她忍耐背後的心酸與無可奈何。怨他此時此刻還說著風涼話。
苦靈心想也許從這個時候開始，她就與他生了間隙了。他不再是那個體貼入微的愛著她的那個男人了。苦靈微微抬眼看著那個抱著他的男人，白皙的面容里透著憔悴的顏色。
從住院開始他就沒睡過一次好覺吧？或許是她太挑剔了，應該設身處地的為他想想。虧她還要求他為她感同身受，自己不也不能做到嗎？苦靈在心底譏笑自己。
想到這，苦靈心裡的怨氣少了很多，拉著的臉也微微鬆懈了下來。好言相對：「你辛苦了，謝謝你福先生。」帶著點撒嬌的意思。
福樂聞言牽強的扯了一下嘴角：「不辛苦哦，你才辛苦，媽媽說話直白，你不要跟她計較就好。雖然我心疼你。但我也不能為了你頂撞她吧？」原來他都懂她生氣的點，卻不願主動開口。
苦靈深深的明白福樂這樣的孝子，一向父母為大。苦靈也不想和長輩一般見識。便微微點頭。
福樂雖然身材高壯，但抱著一百來斤的苦靈一口氣爬了三樓，到門口的時候，還是胸口起伏的喘著粗氣。
「你應該多鍛煉了。」苦靈悠悠看著他，眼神里飄過風涼。她跟他學的。
「哼哼！兩個你我都可以抱著跑！」
苦靈嗤他。那扇防盜門打開，門裡張婷的大嗓門喊道：「快進來吧！門口風大！」
苦靈聞言秀眉微挑，這是轉性了，今天心情這麼好？
進來一看，原來裡面來了客人。苦靈見過的，是常來家裡玩的叔叔嬸嬸。正圍著熟睡中的福小妞端詳。
「長得真好看，皮膚白白的。像媽媽一樣好看。」福嬸錢萍五十來歲，勤快又熱情。轉眼看見苦靈和福樂進門，麻利的眼神掃了苦靈一下，「聽你媽說，你沒什麼奶水，我這有方子，我一會兒給你媽，你照著吃就可以，不出三頓，奶水多的吃不完。」錢嬸口中的你媽。指的是福母，雖然沒有辦婚禮，但她們認為既然都有了小孩了，那就是一家人了。
可苦靈並不習慣叫福母媽，依然喊她阿姨。也不管他人作何想。
苦靈禮貌的跟錢嬸說謝謝。輕拍福樂的手背，示意他扶著自己進房間休息。她已經痛的冷汗直冒了。
「嬸嬸，叔叔，你們先坐，我有點累了。」
「好好，你休息吧，我們就來看看寶寶，差不多回去了。」錢嬸人爽快的應著。
福母也抱著福小妞跟著身後進來，「小靈，讓她跟你一起睡吧。」
「好的。」苦靈等著福樂把被子弄好，然後慢吞吞的坐在床頭，慢動作的躺好。
讓出一旁的位置，「把寶寶給我吧。」
福母輕手輕腳的把睡夢中的福小妞放下來。福小妞一沾到床，立馬哭起來。小臉都紅了。
苦靈微微側身，手輕輕地拍著福小妞的胸口，嘴裡輕哼著記憶中熟悉的搖籃曲。
福小妞估計餓壞了，哄是沒用的了。
「阿姨你去休息吧，我讓福樂給她調奶，我先喂她。沒事的。」
「那你先給她吃你的奶水先，看這架勢是要吃奶才能穩住了。」
「好的。」苦靈尷尬的看著福母。「阿姨，你先出去吧。」
福母無奈的撇了撇嘴：「有什麼可害臊的，又不是沒見過餵奶的。」福母音量雖小，但是苦靈聽得清清楚楚。她說的確實無可反駁，但是苦靈做不到在她面前散開衣襟。她寧願忍受福母的不滿，反正她的忍耐度很高。
福樂正在收拾帶回來的大包小包。聞言嬉笑著過來：「媽，我餓了，你去讓老爸做飯吧。」福樂家裡是福父做飯的。福母自從嫁進福家后，就沒做過飯。
待福母出去后，福樂輕輕關上房門。走過來看著福小妞正吃得專註的小臉。
「女孩子就是嬌氣啊！」福樂的大手抓著福小妞露在襁褓外的白嫩的小手。
「你去給她泡奶吧，一會兒不夠她吃，又要哭了哦。」
「好咧！都是祖宗哦！」
自此，苦靈開始了月子生活。福樂請了半個月的假。在家裡幫著福母照顧苦靈和福小妞。月子里的福小妞哭聲嘹亮。福母白天幫忙帶著，給福小妞洗澡換尿褲。晚上就只有福樂陪著苦靈和福小妞了。不管福小妞夜晚哭的多麼凶，福家父母都無動於衷。
苦靈心想可能老人夜晚睡眠都深吧。倒是張婷有幾次半夜起來不悅的嘟囔了兩句：「生個丫頭片子，跟她媽一樣，嬌氣的哦，可真會哭啊，睡都沒法睡！」她就在苦靈的門外說的，也是故意要苦靈聽到的，苦靈看著身邊睡著的福樂，眼眶泛紅。
以前看書的時候，人家說月子里不能哭的，不然眼睛要瞎掉的。可是苦靈已經不知道偷偷落了幾次眼淚了。她越來越想她的父母了。如果她的愛情被他們認同，如果她是福樂三書六禮娶回來的，那麼也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至少月子里，她的父母多少會來看她的吧。就算他們再忙，應該也會給她選一個好的月子中心的吧。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傷口作痛的時候還不能好好的休息。苦靈現在才開始嘗到人間疾苦。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任性了，所以現在的這一切，就是她為自己的任性買的單嗎？
夜很深，深冬夜風從窗戶的縫隙中闖入，好冷。這間房間的空調沒有暖風，福樂買回了一盞電熱扇，對著床中間烤，但是依然無法溫暖這冰冷的被套。苦靈好想她曾經那間不論多麼嚴寒的冬天，依然暖如春風的房間。淡藍色的像海洋一樣的房間。
苦靈好睏，福小妞剛入睡，看著她那無邪的小臉，苦靈的悶悶不樂消去了不少。心口多了一股暖流。雖然很苦，但是有了你，再苦也要堅持。
福小妞是母乳和奶粉混合著喂的。因為母乳不夠，只能用奶粉了。兩個小時就要喝一次奶，一餓了就要立馬喝到奶水，不然哄都哄不住。苦靈每次都是先給她喂母乳，然後福樂去給她調奶粉。喝完了，要抱著拍嗝，拍完了剛放下去床上要睡，苦靈剛剛要入睡，福小妞又開始哭鬧了。
循環如此，福樂半個月的假期到了。白天要去上班。福樂把福琪叫回來，麻煩她給苦靈做飯。福琪人雖話不多，但做事方面很利落，做的飯也不錯，除了那道苦靈被迫要吃的苦油悶的菜。就是錢嬸所說的下奶的獨家秘方。苦靈最怕這道菜了，有時候吃著吃著就忍不住落淚，有一次被福琪看到了。
「嫂子，是我做的飯不好吃嗎？」福琪不知道怎麼安慰苦靈。
苦靈抿緊嘴巴，努力憋住眼眶裡即將落下的淚水。低頭回她：「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人家不是說月子里的女人，容易傷感嗎？我剛剛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和你無關哈，我還要感謝你這麼忙了還要來照顧我。」苦靈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福琪，這位小姑子冷麵熱心，也不說閑話。苦靈是喜歡她的。
「哦，那你別哭了，我給二哥說一下，讓他今天早點回來吧。」
「好的，謝謝。」苦靈這才抬起頭，努力彎起嘴角微笑。
福樂晚上七點到家的，一進門語氣有點不好：「你怎麼這麼嬌氣，我忙著賺錢，讓福琪給你做飯，你怎麼還哭了，是人家對你不好嗎？」
苦靈好不容易才把福小妞哄睡了，被他這麼一吵，福小妞驚嚇的哭了起來。苦靈忍著心中的火氣，輕聲的哄著福小妞。福樂當她無視他，生氣的上前來一把推了一下苦靈的肩膀。力度是控制著的，但苦靈的頭還是撞到了床頭的木板上。
苦靈捂著後腦，虛晃了一下神志。福樂也意識到自己的錯了。趕緊蹲下身揉著苦靈的頭髮：「小靈沒傷到吧？我沒想推你的，就是想你搭理我一下。」
苦靈嘲諷的眼神掃了一眼眼前的一臉愧疚的男人，「如果再有下次，後果自負！」說完用力打掉他揉著她頭髮的手。「起開，別假腥腥的了！」
福樂往前一歪，腳步不穩的坐在地板上，臉上露出苦笑：「你現在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苦靈不想搭理他。抱起福小妞拍著她的後背。她一天里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沒睡夠五個小時。精神極度不佳，脾氣不好也情有可原。晚上福小妞哭的時候，福樂也很少幫著哄，都是她一個人哄。
那個男人，變得越來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