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李寧過去世連續幾輩子都是佛門高僧，還曾經指點過幻波池的聖姑，他在佛門裡的師父就是白眉禪師。由於有了隔陰之迷，他這一輩子成了齊魯三英，忘記了過去的事，當初做俠客的時候，操勞碌碌半生，由於對於劍仙實在羨慕，到處拜師而不得，多虧衛驍肯收他，終於如願以償。


  他們有宿慧積俢，修仙之後，進展神速，已經隱隱記起前生故事，這回聽了佛號禪經日夜不停，聲聲入耳，聲入人心，終於在一個夜晚，大放光明，徹底回憶起來，過去世所發生的一切。


  回憶起來過去世的種種，李寧如同大夢初醒，情不自禁淚流滿面，他從少清仙府走出來，離開金石峽，找到一處高山，在半山腰的一處峽壁上，雙膝跪倒，叩拜恩師：「弟子李寧拜見恩師！」


  前方岩石上面金光一閃，現出三個人來，中間是一個面目慈祥的白眉老僧，正是白眉禪師。


  他左面站著個年輕的和尚，穿著鵝黃色的短衣，白白嫩嫩，是大師兄採薇僧朱由穆。


  右邊站著個十來歲的小和尚，是小師弟阿童。


  「阿彌陀佛！」白眉禪師高頌佛號，跟李寧說，「你可都已經想起來了？」


  李寧哭道：「弟子全都想起來了！弟子不肖，愚痴難化，沉溺輪迴，蠢笨迷惘，感謝恩師前來接引！」


  白眉禪師問：「你既然知道我來接引你，那你可想清楚了？」


  李寧說：「一世因果一世恩，衛真人是我這一生的師父，對我亦是恩重如山，當初拜師之時，他便跟我言明，說我與佛門有緣，前世更是佛門弟子，當時我真走投無路，羨慕劍仙至極，是我求著拜的師……」


  那採薇僧朱由穆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打斷：「師弟此言差矣！那衛驍何德何能，配做你的師父？竟然能夠咱們恩師並列？你先前不過是受了隔陰之迷，被他矇騙，以佛門弟子之軀，給他磕過頭那些頭，不過學些旁門左道的法術……」


  「師兄！」李寧再度強調，「並非他矇騙我，當時確實是我主動求著拜師的，他也把事情都說清楚，並讓我想好，不要後悔，全是我一時求法心切，沒有耐心等待自己的緣法，急於學法，才……總之，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至少要把這一世的師徒之緣續好續滿，等到來世，再回歸佛門，於師父座下聽經修佛。」


  朱由穆不耐：「你……」


  「阿彌陀佛！」白眉禪師用佛號打斷朱由穆的話，問李寧，「徒兒，我問你，師恩與父母恩孰重？」


  李寧雙手合十，也誦佛號：「阿彌陀佛，回師父，父母恩重。」


  白眉禪師說：「昔年世尊出家之時，父母尚在否？」


  李寧回答：「昔年世尊出家時，父母健在。」


  白眉禪師道：「昔年師尊父母尚在，妻子俱全，依舊舍業出家，參悟大覺妙法，最終在菩提樹下斷盡煩惱，頓悟一切，圓融成佛！此生不出家，因父母故，來生亦有父母，生生世世，這五濁惡世，何時能出？」


  李寧聽了這話，啞口無言，朱由穆又說：「師父說的極是，正所謂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以聞。你累世修佛，今生尚有半生隔陰之迷，幸得善緣早種，沒有造下太多殺業，不然師父不來接引，你豈不是連佛法也難得聞得？那衛驍旁門左道，倒行逆施，篤信邪法，你跟著他必定多造惡業，將來遭劫，下輩子能否再得人身都說不準。雖說生生世世，輪迴無休無止，可能得人身，能聞佛法的機會卻不多，雖千百世，未必有一世能夠得聞，怎能浪費？」


  李寧低頭不語。


  白眉禪師又問：「徒兒，我問你，我教你的佛法，跟你現在師父教你的道法，孰高孰低？哪個是出世法？哪個是入世法？哪個能得清凈？哪個能生煩惱？哪個能入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哪個是紮根輪迴，隨業流轉？」


  李寧淚水又從眼睛里流出來，雙手合十，跪地坦誠：「恩師教我的佛法更高，衛真人教我的法術有所不如，佛法是出世法，道法是入世法，佛法能得清凈，道法能生煩惱。恩師傳我的佛法能得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等正覺，衛真人傳我的道法是紮根輪迴，隨業流轉。」


  「阿彌陀佛！」白眉禪師這聲佛號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宛如亘古雷音，當頭棒喝，「痴兒！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南無阿彌陀佛！」李寧雙手合十，虔誠隨喜，「弟子依然了悟，當隨恩師繼續學佛，人生苦短，無常如影隨形，不敢再有半分耽擱！只是請容恩師容許，我去與衛真人告別……」


  朱由穆又要說，又被白眉禪師打斷：「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又如電，應作如是觀！你這次相當於再次出家，無須做那世人貪著之態。他當日收你入門之日，便已預知今日之時！他行事不端，將來必定遭劫，你若念著這段師徒情分，可以發下誓願，將來渡他歸正，便如佛陀離家之時，發願令父母妻子俱都離苦得樂一般，此是真孝大孝，比床前侍奉，更為殊勝。你學佛多世，續費破迷開悟，遠離顛倒夢想，不可再執迷下去。」


  《天阿降臨》


  李寧點頭：「多謝恩師開示，是弟子愚痴了……」


  他便這樣走了，周淳和李英瓊等人都不知他的去向，多日來在周邊山川峽谷之地搜尋不得，十分擔心，便在這時候，衛驍回來了。


  李英瓊眼淚汪汪：「請師祖救我父親！」


  衛驍擺了擺手，帶著他們進入內洞：「你父親本是佛門中人，當初我本不願意收他，是他苦苦哀求，我才勉強收他入門，如今他前世的師父來找他，他便跟著走了。」


  聽了這話，眾人都驚呆了，衛驍自從收他們入門，多有賜下各種奇珍異寶，傳授仙法，盡心點撥，沒有半分有虧師德，就連李英瓊也不能理解，怎麼附近就跑去入了佛門呢？

  周淳更是心驚肉跳，李寧這可以說的上是叛師了，他是江湖豪俠出身，最重師道傳承，如今兄長背師叛教，實在是有違江湖義氣。


  況且，這事當初拜師的時候，衛驍早已經把話說清楚，還特別說了，不允許他重返佛門，除非了結今生，下輩子再回去，當時他就在旁邊，極力促成，那時候只想著兄弟兩個能夠在一個門下修道，共成仙業，沒想到竟然落下這麼個結果。


  他記得衛驍當初說過，不允許門人「背叛師門，欺師滅祖」，如今李寧果然應了這茬，不知道衛驍會如何懲罰，說不得就要令其兵解，說白了就是飛劍斬首，送去轉世投胎。


  李英瓊還沒想到這麼多，只是不敢相信父親竟然會背師另投，甚至連回來告別都沒有：「師祖，這事必有蹊蹺，定是被那和尚給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