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敲打
第二日，賈赦果然乾脆利落的去戶部還了六十萬兩欠銀，成了這第二批還銀子或是「被」還銀子的人家中的第一個，引起議論無數。
正如當年做了出頭椽子的寧府，如今賈家的壓力也是很大的，畢竟大家都不還沒有對比也就罷了，但你賈府真么巴巴的還了那不是跟廣大債戶門過不去么！
有些猶豫不決的人家，看著有人出頭，一咬牙也就還了，但也有堅決不還或者根本還不上的人家，譬如如今的榮府，二者皆占。
同樣分得家產一百萬兩，有賈母這個頓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連道茄子也得二十幾隻雞來配的老太君，以及做官賠錢不做官依舊要養清客相公買名家字帖的政二老爺，再加上摟錢好手王夫人、風花雪月賈寶玉……，可想而知，榮國府庫房壓力會有多大。
五年下來，榮國府建省親園子雖然大多是「借」了薛家的銀子但公賬上也是出了二十萬兩的，賈寶玉娶親、探春出嫁又是兩份銀子，府中奴才貪墨又是一項大花銷。
如今，榮國府的府庫可是真?跑耗子了，官家要求還銀子，別說他們不想還，便是想還也是還不上的。
「老二家的，公庫里還有多少銀子？」賈母眯著的眼睛不時閃爍著精光，婆媳這麼多年，她也是知曉這個媳婦的小動作的，之前沒分家的時候她想著全當是為寶玉攢家底了，也就沒有多問，這幾年年紀大了，還要花費精力跟兒媳婦打擂台，愈發懶怠去看勞什子賬本子，所以還真不清楚庫房還剩多少銀錢，如今問起來倒也不是打算還了國庫欠銀，不過是趁機敲打一下罷了。
王夫人臉上木然，心中卻是有些發苦，這府里花銷最大的地方不就是這老婆子的院子！心下對這個婆婆更加怨恨，奈何她的靠山都沒了，唯一的兒子也被這老妖婆拿捏住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好收斂起來，只道：「老太太，您也知道，自從給娘娘建了那園子，家中就不甚寬裕，這幾年來各項又糜費甚多，這賬上所剩不多啊。」
這說的倒是實話，只不過不全乎罷了，賈母撥開給她捶腿的小丫頭的手，坐了起來，「所剩不多是剩多少？」
這個問題還是很重要的，她老人家上了歲數，也沒有別的追求了，不過是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罷了，但要繼續過著她要的舒心日子，這銀子卻是萬萬少不了的。若是放在六年前她的私房沒有被大火燒毀的時候也就罷了，如今她手上的可沒有那麼寬裕，從大火里撈回來的不過十中之一，不免就對這黃白之物看的重了些。
「額……」，王夫人木著臉扭著帕子，心中又把賈母罵了千百遍，這老虔婆一準是故意為難她，這種事兒心知肚明就行了，幹嗎非得當著丫鬟問個清楚讓她下不來台，奈何形勢比人強，「所剩不過五萬兩……」
「什麼？！」賈母瞪大混濁的雙眼，流露出恨極攝人的目光，「五萬兩？二太太，你就是這樣當家的？！我怎麼就瞎了眼給政兒娶了你這麼個敗家婆娘，你這當娘的要讓寶玉和雲兒以後喝西北風不成？」
王夫人一聽這誅心之言，臉色漲紅，忙站起來道：「老太太，這也不能怪媳婦啊，您也不是不知道……」
「啪！」賈母身邊案几上的茶杯糟了央，四分五裂在王夫人腳下，「蠢婦！我榮國府都被你這愚婦給敗光了，當你平日里做的什麼勾當我老婆子都不知道么！三日內給我把賬上無故缺的都給我補齊了，否則你就去佛堂里度過餘生吧！」
「是，媳婦知曉了……」，王夫人雙目含恨應下，又是心疼起她的銀子來，這分了家的銀子本就是她管著的，她怎麼就不能挪到自己私庫里了？好在手上受了一大筆意外之財，不然她還真捨不得去拿私房填補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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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榮府婆媳如何撕逼，時間卻是不等人的，一晃皇帝限定的十日期限已過大半，而此時又有一樁喜事即將到來。
何也？卻是黛玉出嫁的日子要到了。
二十七日，可卿起了個大早，帶著惜春先行趕往林府，賈珍帶著賈焱與賈薔卻是不急的。
黛玉閨房裡，可卿等人見到了一個美的驚人的新娘子，丹唇外朗，皓齒內鮮，鳳冠霞帔，大紅的嫁衣襯的本就白皙的黛玉晶瑩剔透的不似真人。
看著眼前已經長成大姑娘要出嫁的黛玉，可卿才恍然驚覺這個當年瘦小的讓人憐惜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在自己的影響下，她沒有受什麼金玉良緣還是木石前盟的折磨，更沒有玉帶林中掛的悲慘結局，而是正幸福的憧憬著婚後的生活。
想到這裡，可卿不禁微笑起來，她做的事情還是有用的，不是嗎？
「哇！林姐姐今日好美，比神仙妃子還美，我都不捨得你嫁給林姐夫了！」惜春走上去如往常一般拉著黛玉的手，口中開著玩笑，眼裡卻泛著點點星光。
黛玉臉色紅了紅，強自壓住心中的酸澀，道：「你這丫頭，等你嫁人的時候自然也是最美的，不必來羨慕我。你們若是捨不得我，到時候只管下帖子叫我一起玩，或者是直接找上門去，難不成還再也見不得面了？竟是做出這副模樣來！」
「很是如此，到時侯要是請不出來，咱們只管上門問林姑父要林姑姑便是！」可卿摸了摸已經快要與她一般高的惜春的頭髮，一本正經的調笑著。
特地來送黛玉出嫁的半個媒人張夫人也跟著笑道：「說得是，不光如此，玉丫頭，若是在那邊有什麼不如意的，只管跟我們或是你爹爹說，莫要什麼都憋在心裡，找個人說說話給你出個主意也是好的。」
張夫人是真心喜歡黛玉這個小姑娘的，只恨家中沒有合適的小子不能把黛玉娶回家去，所以她的叮囑很有語重心長的感覺。
「蓉兒媳婦，夫人！」長大的黛玉難得的又露出嬌態，拉著可卿和張夫人的衣袖搖晃著不依，精心的妝容盡顯無遺。
「好了，知道方家人都是好的，我也不過白說一句，切莫亂動，仔細亂了裝扮。」
張夫人與可卿皆安撫著心情複雜的新嫁娘，不多時，親朋女眷也來看新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