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浩二中泰
三個小時之後,浩二中泰從酣睡中醒過來,有人告訴他了一些事,是關於鋼手遇襲重傷的,事實上,這樣的消息在男人半睡半醒的時候已經有人告訴過他了。這人歪了歪腦袋,看起來有些茫然,乾癟的胸口上,胸毛在冷風中搖曳著:「啊……啊咧?!」
半晌后,腦迴路還有些稍慢的浩二中泰發出這樣的聲音,宿醉加上吸粉后的後遺症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他用枯瘦的左手胡亂抓了抓亂蓬蓬的雞窩般的腦袋,表情迷惑著,似乎在竭盡全力的想著鋼手和重傷這兩個辭彙所代表著的意義。
五分鐘之後,他猛然從床上跳下來:「鋼手被人打了,媽的,誰幹的……」
浩二中泰的聲音充滿了驚訝,猛地站起來,他光著腳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走了兩圈帶著些情緒。兩圈過後,這身高超過一米九零的乾癟男人環住胸:「嗯,被打了也好……」
這人如此總結著,讓人分不清意圖,然而此時此刻,那來通報和作為走狗的海狗幫成員已經下意識的撇了嘴巴。那不是笑容,只是一個鄙夷的弧度——果然如此,這個忘恩負義,又卑鄙無能的混蛋。
但這樣的事不能宣之於口,眾人低著頭說了一陣。這個名叫浩二中泰的男人終於從至始至終衣服穿著很少的豐腴女人身邊走出來。他來到娛樂會所的門口,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然後有人打電話過來,他掏出新買的手機來,大著舌頭『喂』了一陣,扔在地上,隨後上了一輛白色的加長寶馬。
這寶馬車能夠容納六人,算上司機可座七人,而且位置寬鬆,所以,浩二中泰和一眾海狗幫的小弟都上了車。這車子轟隆隆的行駛起來,黑色的尾氣從車屁股後面沖向天空,剛開到街道的拐角,突然間一聲巨響,整個加長寶馬被炸成了一堆廢鐵,熊熊燃燒在馬路的正中央,像是一堆火球。
德川光正排布在浩二中泰身邊的策略終於起了效果,浩二中泰此時被炸死在車裡,隨後有德川家的人跑過去『取證』,其實是觀察情況和後續的,做派上卻仿若不知情又好奇心爆炸的圍觀群眾一般。
截止到目前為止,至少在表面上,德川光正和格里菲斯來南越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多半。當年造成德川家滅門慘案的始作俑者浩二中泰已經身死車中。直接責任人鋼手被格里菲斯重創。雖然最後被德川漸次救走,但格里菲斯的刀術已經切傷了對方的手腕上的神經,相信恢復之後,對方用刀的熟練程度和與之相連接的本體實力都會全面下降。
這樣的事本應該皆大歡喜,雖然有些許的美中不足,但結果還算是能夠接受的。當然也不是沒有人提出繼續蹲守南越,直到揪出鋼手,將之斬殺為止的行動方針。
但玄間側那邊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其可能採取的動作必須認真對待。並且,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大好形勢在八個小時之後,毫無徵兆的,整個分崩離析,全線崩塌——在沒有預兆,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格里菲斯和德川光正被滿城追殺,甚至連逃亡的交通工具,偷渡的船隻都被人監視起來。防止其逃逸境外,儼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其追繳主體竟是南越政府的本身。天可憐見,大妖兩人不就是殺了個把擾亂社會治安的『黑……組織』份子,又是怎麼惹到南越政府關注的。而且看樣子,對方那架勢可不是鬧著玩,平民憤那麼簡單。
而德川光正在南越辛苦設立的的分部,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全盤拔起。就連從德川家驟然遭受大變故,卻一直忠心耿耿為德川家的復興兢兢業業的兩名家將——德川彥一和德川戟在驟然而起的衝突中被亂槍射死。
其中德川戟正是那位在老祠堂之中,站在明暗交錯里,低著頭倔強的痛陳德川漸次不對的女子。這女人三十有六,卻生的極其俊美年輕。德川光正曾有意讓他選擇配偶成家,傳宗接代,擁有自己的生活。對方也不曾拒絕。
然而此時,這樣的事,卻再也無法可想了。
這一切的事,來的太過突然。彷彿從天上直接跌落入了地獄,連在人間的過度都不曾有——他們之前明明是佔有著重大優勢的!而且如此短的時間,政……府的力量,被隱藏起來卻不知為何在瞬間連根揪起的德川家分部的力量,堅固的大局,所有的一切,只是在短短几個小時的時光里,仿若逆流成河的洪水,將有些茫然,甚至說毫無準備的格里菲斯和德川光正等人重重的拍的支離破碎——對方……究竟做了什麼……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真正的窘境,似乎諒山整個城市的力量,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都在收索他們——無處藏身,如同過街老鼠。
這失敗來的如此之龐然、巨大、突兀而勢不可擋,從全面的勝勢到如今孤身兩人,滿城皆敵的狀況,只用了短短八個小時。而造成這一切的結果,只是背後那人在適當的時候,於黑暗裡伸出乾枯的手掌,於前,輕輕推了一把……
讓我們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數小時之前,德川光正用定向炸彈爆破了液氮運輸車,壓扁了第一輛黑色寶馬車開始。
這一個場景,是商業街之戰的序幕。德川家帶著黑色眼罩的家主威風凜凜的站在涼風乍至的屋頂,他的衣領和黑色的發色向後翻飛,肩上扛著一個滾圓的黝黑鐵管……
隨後他扣動了扳機,裹挾著鋼手的十五輛寶馬車的最後一輛被炮彈擊中,變成火球。整隻車隊被掐頭去尾,擁堵癱瘓在路上,與此同人,隱藏在商鋪和樓盤裡的德川家之人打碎了玻璃探出頭來——商業街之戰,正式打響。
而在這驟然炸開的交鋒之中,位於第七輛黑車之中的鋼手神色冰冷的望了望窗外。正在此時,德川光正的第二發火箭彈打過來,砸在路邊上,打碎了車窗玻璃。隨後,鋼手這邊的人反應過來,紛紛下車開了槍,把德川家一方的火力逼了回去。
就在這轉瞬即逝的一小段時間裡,鋼手暈開的視野略過大片的區域。他看到了紛紛裂開的門扉,躲在商鋪了堪堪伸出的黝黑槍管和那剛剛露頭便被火力逼退了回去的帶著黑色眼罩的德川光正……
於是,在不經意的間隙,他輕輕扭了扭左手食指上點綴在亮金色戒指上的翠色寶石。之後,他不再猶豫,面色堅穩,帶著人走下車。
正當鋼手帶著飛行翼、森林狼和鐵球從第七輛黑車中出來的時候,遠在數百公里之外的浩二中泰從女人的胸間抬起頭來。這人眼神迷離,睡眼惺忪的眼角還帶著宿夜的眼屎,看起來邋遢又猥瑣。
當的此刻,浩二中泰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身後那被其離開吵醒的女子嬌嗔著說了些什麼,他笑著轉過頭來,對著那濃妝艷抹的女人的嘴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隨後他走出去,上了陽台,從褲子裡面掏出什麼東西看了看。大概兩分鐘過後,他掏出一隻煙叼在唇間,也沒有點燃,拿出電話:「喂,德川漸次嗎,啊,是我啊,小浩啊,浩二中泰呀,恩,恩,對的,剛換的手機號那張卡被我家貓吃了……哎呀,有一樁生意,什麼……我說有一樁生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聯繫好了德川漸次之後,浩二中泰在陽台上又待了一會了。那時候的日光已經十分明亮,他穿著三角短褲,站在冷風裡,瘦兮兮的腿上長滿了毛。
這人哆嗦著望了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日光里有淡淡的金光從人群中反射出來,那是夕陽行將就木的光暈。
浩二中泰歪了歪腦袋,他似乎在想什麼東西,不久之後,他抓著電話又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一分鐘過後,男人走回房間。那被他包夜回來的女人穿著粉紅色的睡衣,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他。他將手機放回褲兜口袋,若無其事的站起來笑容猥瑣的在床上同女子打鬧了一會兒。不久之後,他穿上大褲衩,腳上蹬著拖鞋走出房間。
隨後而來的五分鐘,穿著粉紅色睡衣的,因為之前的瘋狂眼角和頸間隱約可憐淤青傷痕的女子坐起來蝸在床上,她打了個哈欠,理了理有些打結的頭髮。
在這個時間裡,橘紅色的光從半掩的窗帘里射進來,房間的門再次被打開。『浩二中泰』咬牙切齒的跑進來,他手裡拿著熱騰騰的早點,但四肢和臉頰被外面的冷空氣凍得有些發脹了:「啊,親愛的,抱抱……我要暖暖……」
正在『浩二中泰』同花了五百大洋雇來的紅粉知己親親我我的時候,真正的浩二中泰卻已經秘密離開了這片地方,從酒店的後門溜掉了。
酒店之內陪伴女人做戲的,是浩二中泰近兩年經常帶在身邊的一個替身。替身什麼的,說起來遙遠,其實像他們這種常年搞恐怖主義的,臉都不要了,沒有兩三個替身,被抓的時候都不好意思面對獄中的道友。
從酒店出來之後,浩二中泰從地下室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裝行頭,將之穿在身上。他順手從滿排在木架上的箱子中抽出一件狹長黑皮箱,背上後背,帶著墨鏡,消失在那漫長的黑暗走廊里。
位於諒山市正中央的露天體育中心,諒山市的市長滕邁得先生正在接受從民間選拔而來的代表的訪問。他是個大腹便便的人,皮膚微黑,走的是商轉政的路子,從政之前是個皮鞋商人。
滕邁得先生站在深黑色實木製成的演講台上,他張著嘴,正在發表講話。手掌時不時的舉起落下,一派一方政界大佬的穩中成熟之風。
演講台之下是高舉著麥克風的記者,密密麻麻的,此次非正式訪問的主題是『未來十年諒山市的城市規劃與人文綠化』,城市規劃實際上是政府的問題,此時拿出來討論,是為了標榜民主。但來這邊的人都是知道好歹的,所提出的問題大部分是沖著人文和綠化而去的。
「我們的國家正處在一種關鍵的時刻,未來十年,我們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各位祖國的棟樑,諒山市的兒女,我們這一代人,肩上承擔著責任。這諒山市的未來在我們手裡,祖國的未來,也在你們的手裡。我騰邁得相信自己的眼光,眼見你們的優秀忠誠,我相信十年之後的諒山市必將讓世界震驚……這『大話』我滕邁得放在這裡,不怕千夫所指。但也希望列位棟樑國材加油努力,不要讓十年之後,別人回顧這段歷史,指著我滕邁得的名字說『這人是個大話鬼、吹牛精』……
什麼是大話,什麼是吹牛皮,我說這話,不是因為我滕邁得算什麼,而是因為在滕邁得的面前站著千千萬萬奮勇不惜的同胞。我們必須做的好,也能做好……我諒山市的大好兒郎,未來新時代的主人和開拓者,你們……有沒有信心?」
諒山市的市長滕邁得先生講完這話的時候,下面已經一片沸騰,歡呼如海,。他卻姿態沉穩,一隻手扶著實木的講台,另外一隻手高高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