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醫生的到訪讓校長很開心。辦公室內，兩人並沒有進行多麽客套的對話，而是直接談論起了如何讓學生在這次病情中保持健康。


  “學校一共有多少學生？”醫生問。


  “兩千六百四十九名。”


  “老師呢？”


  “在編教職工兩百三十人”


  這麽多的老師以及學生，醫生當即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校長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後遞到醫生的麵前，說：

  “這上麵記錄著最近包括今天早上在內的學生以及老師身患流感的數字統計以及他們的名字。”


  醫生接過校長的文件，然後仔細地翻看一遍。上麵清清楚楚的記載著身患流感的病人的姓名，聯係方式以及健康程度。大概是因為校長早就做好了預防，所以身患流感的學生以及老師的總人數隻有六十三人。這個數字雖然也很多，但是對比目前城市內的情況，可以稱得上是慶幸了。


  “您真是一位稱職的校長。”


  “分內之事。”


  “這些患有流感的老師以及學生目前還在學校嗎？”


  “沒有。”


  接著，校長說：


  “關於預防流感的文件已經下來了，所以，學校第一時間將患有流感的老師以及學生及時送到醫院治療，我們也會及時跟蹤他們身體的恢複情況。”


  “這麽說來，我到這裏來完全沒有必要了啊。”醫生笑著說。


  “不不不，您千萬不要這樣想。”


  隨後，校長神色憂慮地說：

  “雖然我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是，我也依舊明白，任何病應該都存在著一定的潛伏期，對吧？”


  “倒也沒有那麽絕對……”


  說到這裏，醫生臉上那略帶輕鬆的表情在稍稍掙紮後，就好像寒風吹過的湖麵一樣，徹底凝固了下來。一直以來，他都把精力放在診治流感病人上，完全沒有去思考此次流感是否存在潛伏期這個問題。事實上，流感所引發的感冒和咳嗽並沒有什麽潛伏期。但是，結合這次流感的異常傳染性和持續性，再加上自己妻子所發的短信內容，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讓醫生渾身汗毛炸立。


  “怎麽了？”校長問。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醫生以精煉但不失重點的方式向校長講述了自己的猜想。他說，患者的咳嗽與發燒也許並不是所謂的流感引起的。醫生沉吟片刻，然後又說，也許，那是病毒性肺炎在潛伏期或者說發病期讓患者身上所表現出的類似患有流感的症狀。


  “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校長說，“病毒性肺炎就像是狼，而表現出的流感症狀就像是一張羊皮。”


  “披著羊皮的狼？”


  醫生反問了一聲，然後做出了認可地點頭。


  “那麽，關於病毒性肺炎這個總結，您的依據是？”


  醫生讓校長看了妻子發給自己的短信。隨後，醫生說：

  “拋開她是我妻子的身份，她的醫德和醫術同樣值得我信任。”


  “我對此深信不疑。”


  校長仰靠在自己的椅子，然後鬆了鬆領帶讓自己長長地出口氣。醫生注意到，責任心讓這位校長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至於校長，他雖然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依舊明白醫生的猜測如果是真的，那麽就證明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病毒性肺炎具有傳染性，而且具有極強的傳染性，並且具有潛伏期。


  “就好像戰爭年代的特務！”


  校長突然有些憤怒地說。醫生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接著，校長坐直了身體，然後指著外麵的教學樓，說：


  “醫生，按照目前來說，我們隻有一件事情去做，那就是把接下來的行動建立在您的猜測之上。”


  醫生想說話，但是校長伸手擋住了他。這位文質彬彬的校長，首次作出了對比之前略顯失禮的行為。他繼續說：

  “不管怎麽說，我是這所學校的校長，我的責任就是確保每一位學生的健康。如果您的猜測是假的，那將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驚喜，而若您的猜測是真的，而我們現在又什麽都不做的話，那麽，我們隻能等到這所學校被病毒性肺炎攻占後，然後對學生的父母做些毫無意義的道歉。所以，我希望可以邀請您成為我們學校的醫療顧問。以朋友的身份也好，以學校的名義也好，總之，這裏的學生需要您！”


  “我……”


  麵對校長的邀請，醫生想說自己很榮幸。但是，以他的醫療水平和資源，隻能做些基礎防護工作，更多的事情，他實在無能為力。


  “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做好防護工作。我相信，各大醫院的醫生以及政府要員都在為此努力，我們要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降低未來可能爆發的病毒性肺炎給這個學校甚至這個城市所造成的傷害。”


  “很榮幸能和您共事。”醫生說。


  “很抱歉，第一次拜訪您的時候，我還對此毫不在意。”


  醫生示意校長不必為此道歉。


  就在醫生和校長談話的當天夜晚，市政府就通過各個渠道不斷發布關於病毒性肺炎的緊急通告。通告中明確表明，凡是患有咳嗽，發燒等流感症狀的病人，必須在第一時間到醫院去就醫，而且，務必要和周圍人保持一定的空間距離。與此同時，市交通管理局也同樣給出通告，全市所有出租車停止營業，將接送病人作為首先工作，並且鼓勵私家車加入其中，但必須要到附近交通局進行登記，因為他們會為司機配發口罩以及消毒噴霧劑。至於酒吧，飯店等具有聚集性的場所，除了超市以及醫療診所之外，都必須全部關閉。然而，不管是超市還是診所，都要根據自身空間來限製一定的人流量。


  但是，哪怕政府的正式通告下來了，絕大部分人還依舊對眼前的美好生活留戀不舍。酒吧內依舊有人在徹夜宣泄著自己的熱情，公園也總是少不了歡聲笑語，體育場依舊保持著激情呐喊。但是，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聚集性的群居生活。按照醫生要求早早關掉診所的江寧繼續在出租屋內享受著廉價外賣，環境也許無法影響人，但人絕對能夠影響環境，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發現，此時他生活的環境像極他當初一晚都待不下去的地方。杜行還在床上輾轉反側，為自己的所幻想的美好未來而興奮不已，他知道，明天他還會精神萎靡的出現在公司領導麵前，但是，他依舊無法抑製自己的興奮。後來，人們議論杜行為何跟死神簽訂協議時，總是避不開逃避這個詞。至於孫明宇，正沉浸在黑夜中堅持創作，他始終覺得，被黑夜包裹能夠擴展出無限的思維。


  醫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路所見，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病毒性肺炎具有多麽強的傳染性或者傷害性，其實，都不足以給這個城市或者人們來到多大的傷害。真正能夠給這個城市帶來災難以及給他們帶來生命危險的，從來都是那個在美好中放縱，在災難中後悔的自己。人，又能有幾次後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