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切膚之痛
「回?回到哪裡去呢?」秦遠重複著廖嫂的臨終之語,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讓我離開這?」秦遠瞄了一眼廖征,依舊獃滯木訥,如同行屍走肉。若不是此刻事實擺在眼前,秦遠真是難以相信廖大哥竟會殺害自己的髮妻。
秦遠將廖嫂輕輕的放在地上,突然發覺一股濕漉漉的氣息向著自己吹來,他抬頭一看,發現廖征正滿眼血紅的盯著自己,嘴邊的鮮血依然淋漓。忽然,廖徵發現了橫屍在地的妻子,他的眼中突然閃過几絲溫情,隨後而來的卻是無盡的狂怒。他的口中發出類似於冷笑的聲音,嘴巴慢慢的張大,異常尖利的牙齒呈現在秦遠面前,似乎下一步就要向自己撲來。秦遠就地一滾,「雲練」在手,反手一劍虛招,劍尖直指廖征,不住地抖動,以示警告。此時的廖征,已經失去了理智,雙手如鉤,直接抓向了秦遠的寶劍。秦遠只需手腕一抖,便可以切斷廖征所有的手指,但同門之誼猶在,心中不忍,故而只是平著劍身,盪開他的雙手。廖征的上身瘋狂的扭動,口中血液唾液混在一起,噴洒了一地,逼得秦遠連連退後。
「少莊主——少莊主——」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了老余的聲音。也許是受到了聲音的干擾,廖征的動作有些遲緩,將頭扭向了門外,側臉剛觸到陽光,便如同被烈火灼傷一般痛苦的嚎叫。借著這個機會,秦遠托著廖嫂的屍身,躍出屋門,來到院內。
秦遠一眼看到尋兒,突然有些後悔,廖嫂的遺體就托在自己手中,躲無可躲又無處可藏。
「娘——」尋兒大喊了一聲,撲到秦遠身前,搖晃著廖嫂曾經無限溫暖現在卻漸漸僵硬的手,號啕大哭起來。
「老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秦遠一面安撫著可憐的尋兒,一面向老於問道。
「這個…少莊主…」老於憋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了所以然,面色漸漸由紅入紫,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慢慢的軟倒在地。
「唉!」秦遠又氣又恨,又覺得老於鑽進了牛角尖。
秦遠將這一老一小安排在相對安全的地方,自己又站在門口向內張望。此時的廖征,就像剛才秦遠初見時,安靜的坐著,沒有一點聲響。
「怎的他沒有跟出來?」秦遠暗暗稱奇,輕手躡腳的走到廖征側面,留心觀瞧。廖征依然沒有太多反應,眼睛木然的盯著地面上黑紅色的血跡。秦遠向著左邊踏出一步,廖征的眼神沒有變,秦遠又向右邊邁出一步,廖征依然如故。秦遠也將目光投向那攤血跡。忽然,秦遠發現就在廖嫂剛才躺過的地方,著一個「匚」樣的符號。秦遠好奇的蹲下查看,這個「匚」似是手指沾著鮮血寫成,筆畫帶有曲折,想必是廖嫂力竭所致。不過這個「匚」代表什麼呢?秦遠看的出神,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觸摸那一小塊地面,卻忽然聽得廖征喉嚨里發出了野獸般的呼呼聲。秦遠原本混沌的心中漸漸有了條理,當下抽出「雲練」叮叮噹噹的敲擊著地面,慢慢的向著那攤血跡移動過去。果然,劍尖剛要沾上血跡,廖征如發瘋般向著秦遠張開血口,身下的床也在其劇烈的抖動中搖搖欲墜。秦遠沒有移動,冷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腦海中又浮現出昔日廖大哥敦厚和氣的樣子,心中升起了無限悲涼,心痛的淚水奪眶而出。淚水滴落,混在地上殘留的血中,也變成了紅色。
忽然間,廖征安靜下來,用古怪的眼神看著秦遠,彷彿對秦遠落淚的舉動非常不解。過了一會,廖征的嘴角竟然向上翹了一下,像是認出了面前之人便是秦遠。
」咂……了.……我.……「廖征眼中充滿乞求的目光,脖子努力地前伸著,掙扎著吐出一句含混的話。
秦遠聽聞,眼淚更是簌簌而下。
一陣相對無言的沉默,秦遠把「雲練」架在了廖征的肩頸之上。顫抖的劍身碰撞著廖征瘦消的鎖骨,發出讓人心碎的聲響。
「萬萬不可!」秦逸陽一聲斷喝,出手如電,一把奪過秦遠手中寶劍。
「可是,義父……」秦遠實在不忍心看著廖征再受折磨。
「只要他還活著,咱們就得救他!」秦逸陽盯著秦遠,面沉似水。他的身後,是虛弱不堪的老於。
「嘶……嘶」廖征突然發出蛇一樣的聲音,渾身痙攣,急不可耐的床的邊角縮去,深陷的眼窩裡,集聚著無比的恐懼。
還有什麼會比他自己更讓人覺恐怖呢?秦遠看看廖征,又望了望義父。
「遠兒,你帶著老於出去罷!」秦逸陽視而不見,將「雲練」交與秦遠,冷冰冰的吩咐道。
「義父.……」秦遠哀求著,
「莊主,我與少莊主在門外恭候!」老於說著,悄悄拉了下秦遠的衣角,一齊退了出來。
那扇房門緩緩的閉合,遮住了太陽射進去的光亮。秦遠提著劍在院里走來走去,老於則神情委頓,不住地唉聲嘆氣。
「尋兒呢?」秦遠忽然想起廖嫂臨終前的託付。
「少莊主放心,尋兒和她娘我都暫且安置好了。」老於忙不迭的回答。
「哦!」秦遠算是稍稍安心,看著老於嘴角殘留的血跡,問道:「你現在怎樣?」
「老朽一時氣躁狼狽如斯,少莊主見笑!」老於嘴上窘迫,心裡卻全不當回事,滿臉的不在乎。
秦遠見老於一如既往,知曉其受傷不重,也就安下心來。
「秦賢侄,令尊可再次呀?」恰在此時,院中走進一個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風掌門,家父正在為莊客治病,請稍等片刻!」秦遠見風不枉突然造訪,急忙迎上前去。
「誒—叫我叔叔就好!不忙不忙!本想去拜訪秦大哥,沒成想撲了個空,一路打聽才找到這裡!」風不枉看出秦遠眼中的疑慮,主動解釋道。
二人便以叔侄相稱,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自從屋門閉合,屋中便沒有傳出任何聲響,秦遠的心情漸漸急躁。
「義父,靜刀門風掌門前來拜訪!」聊不多時,秦遠抽身來到屋外,朗聲說道。
一切都無聲無息,靜若之水。
「秦大哥,小弟風不枉前來叨擾,不知可否賞光一敘?」風不枉也來到了房前,笑嘻嘻的求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