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袋神丐
「小二,小二!」那兩人已是餓得狠了,大聲的招呼著夥計。秦遠偷眼觀瞧,這二人都是勁裝打扮,面色彪悍,身著一式的黃杉,已經汗津津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其中一人將一根鑌鐵長棍往地上一杵,地面上青磚被擊的粉碎,鐵棍沒入拾之有叄,顯是膂力不弱。那人輕蔑的朝著秦遠看了一眼,秦遠將頭壓得更低,餘光卻撲捉到使棍那人袖口綉著的一個「橫」字。
陝北的橫山門!他們怎麼跑到關中來了?秦遠心中納悶,想起義父之前跟他提及的橫山派過往。
雖同在陝地,橫山門不同於華山派,就體量名氣而言,這是個名副其實的小派。從開山立派到現在不到二十年,現任掌門名叫石安之,本是少林寺中的一個法號師安的和尚,輩分低微但天賦極高,不滿寺中教授的功夫太過粗淺,暗地裡盜取了小夜叉棍法,修羅刀法兩項秘技,來到這陝地橫山,創下了橫山一派。既是自立門派,使用別派武功自是不堪,於是石安之將自己的理解融入刀法棍法之中加以變化,化成天橫棍法,地橫刀法。小夜叉棍法,修羅刀法兩項絕技的招數本已臻入化境,幾乎無懈可擊,石安之兀自改之,反而化簡為繁,招數看似華麗卻諸多破綻,且十分難學,以至於橫山門中人才稀少,自他之下少有拿得出手的弟子。眼前這兩位,看年紀二十七八歲,應該是橫山門的初代弟子。
想到這,秦遠心中有了譜,將身上長衫解下,往「雲練」上一搭,安心的吃肉喝酒。
那二人見秦遠外罩的長衫尚且算的整潔,內里的衣服卻破爛如乞丐,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時,夥計將酒肉端上,橫山派二人也吃喝起來。
「羅四哥,吃過飯咱們就能回去了吧?」使刀的問道,
「回去?別做夢了老弟,等找到那小子再說吧!」羅四哥夾起一塊牛肉丟進嘴裡,大聲咀嚼著。
「唉!」使刀的很是失望。
「王老弟,是不是又想老婆了?」羅四哥灌了口酒,擠眉弄眼道。
「瞧你說的,家裡新添了娃娃,挂念她們娘倆!」王老弟說著,滿面思鄉之情。
「即使如此,老弟就該痛罵那姓秦的小子,誰讓他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羅四哥說著這話,大義凜然,眼神有意無意的瞟著秦遠。
彼時秦遠正在喝酒,聽聞此話,手腕一抖,半碗酒撒在了胸前。
姓秦的小子?難道是我?欺師滅祖?可是義父毫髮無傷呀,跟我又有什麼干係呢?秦遠暗自思量,把頭又低了一些,側耳傾聽那兩人的言語。
「這位小兄弟可是丐幫中人?」羅四哥終於冷不丁向秦遠問道。
丐幫?秦遠看看渾身上下,的確富有丐幫風範,於是大方的點點頭。
「這次搜尋可有收穫?那小子的賞金可是不菲呀!」羅四哥朝著秦遠這邊靠了靠,彷彿秦遠真的有所發現。
「唉,老哥,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可累死我了!」秦遠故作一無所獲,但羅四哥身上的味道實在嗆人,秦遠已經挪到長凳的邊緣。
「可是我記得,丐幫好像沒有參與此事呀!」羅四哥話鋒一轉,耐人尋味。
「你們橫山的都可以參與,我們丐幫就不能分一杯羹嗎!」秦遠尚未思索出應對之辭,一個上了年紀的乞丐走了過來,坐在了羅四哥於秦遠之間。
羅四哥向後挪了挪屁股,左手不由自主的靠近插在地上的鑌鐵長棍,眼睛上下打量著這個老乞丐。只見此人身長五尺,腳蹬爛草鞋,身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爛衣衫,一手持碗,一手握棍,鬚髮皆白,四處飄蕩,臉上布滿皺紋,宛如刀刻,睡眼惺忪,口氣熏人,身前縛著六隻布袋,應是加入丐幫時日已久。
老乞丐一上桌,丟掉破碗竹竿,一雙污穢不堪的手在碗碟中遊走,吃了個不亦樂乎。,
「哪裡哪裡,貴幫名滿天下,只要是江湖上的事,都該有您一份兒!」羅四哥油嘴滑舌,心中卻全是厭惡之情,防備的姿態絲毫沒變,一旁的王老弟也緊張起來。
「嘿嘿,原以為橫山只是刀棍雙絕,沒想到馬屁功夫也是一流啊!哈哈!」老乞丐先揚后抑,一點不留情面。
「胡說什麼,嘴巴放乾淨點!」王老弟勃然大怒,拿起單刀重重的拍在桌上,引得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
「王老弟稍安勿躁,丐幫也有一樣本領厲害的緊,掌門每次提起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呢!」羅四哥不怒反笑,故作神秘。
「噢,是么,老叫花子願聞其詳!」老乞丐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人多嘴雜,煩請老英雄近一些說活!」羅四哥似乎掌握著天大的秘密。
「還是你想得周到,比只會拍桌子的聰明!」老乞丐把臉湊了過去,還不忘奚落王老弟。
「你……」王老弟性子耿直,直氣的說不出話來。
秦遠待在一旁觀瞧,突覺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老乞丐很是有趣,看著雙方鬥嘴,也猜不透橫山門什麼時候惹上了丐幫,自己既是丐幫最低等的弟子,也就只好作壁上觀了。
羅四哥見老乞丐慢慢的靠了過來,手腕一翻,手裡突然多了一柄匕首,朝著老乞丐的前心就扎了過去。這一招陰狠至極,二人離得又是極近,眼看老乞丐就要命喪當場,就在九死一生之時,老乞丐丟在桌上的破碗突然飛了起來,后發先至,重擊在羅四哥右手的神門穴之上。伴著一聲清脆的骨胳破碎聲,那柄匕首擦著老乞丐的左頰飛了出處,直插入房頂之中。
「這位橫山派的大俠,不是要告知鄙幫絕技么,怎麼耍起功夫來了,」老乞丐故作驚訝道:「哎吆吆不得了,我只知道貴派長刀無敵,原來短刀上也已經登峰造極!唉,瞧我這張破嘴,冒犯了兩位英雄。」說罷,老乞丐一副有眼不識泰山的摸樣。
羅四哥聽到這話,再也無法辯駁,或者說已經疼的無法言語。他手腕處的尺骨和橈骨已經盡碎,痛徹心扉,豆粒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落在桌子上,看著老乞丐如同看著一個怪物。
「都是你這叫花搞的鬼!」倉啷一聲,王老弟單刀出鞘,雙手橫卧,向著老乞丐直劈下來。
「叮——」老乞丐不知何時抓了一雙筷子在右手,輕而易舉的接下了這千鈞之勢,王老弟出刀容易收刀難,不多時鼻窪鬢角也見了汗。這汗水中,恐怕是三分氣力,七分尷尬。
「幹了碗中酒,就都散了吧!」老乞丐端起秦遠的酒碗,一飲而盡,丟在鑌鐵長棍之上,鐵棍應聲歪倒,右手手腕一轉,夾在筷子中的單刀一折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