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江湖事 第六章 江湖事（2）
衛文夫抬頭見劍真人禦劍離去，埋下了那壇已經空了的那年不解饞，泥土紛紛灌進空壇子裏，最後塞滿了這個空壇子，衛文夫自己一人靜悄悄的喝著那碗還未喝完的不解饞，自言道：“朝堂事物多，人也老得快，哪有你張三兒那般自在啊！”
衛文夫坐在老樹旁，一顆已經枯死了的老樹，已經看不出是何樹的老樹，居然在夏將盡時出了一葉新綠，衛文夫將地上的泥一點一點的往回填埋，那原本比壇大的坑也慢慢的平了起來，衛文夫腦海中不禁想起來那年兩人同上龍虎山求簽時自己因為求了一個下下簽惹得劍真人破口大罵龍虎山的情景，最後清笑自言道：“張三兒啊！張三兒啊！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老樹下的大坑也平了，那壇不解饞也終是空了，最後還是回到了黃土之中，衛文夫獨自一人走回到書房，坐在了書桌旁，書桌上淩亂的有幾本書，那本《天統》在書桌一旁，裏麵記錄的其實無非就是一些人麵桃花罷了。
在書房的地上還散亂這一些各類書籍，無論是《太平策》也好，還是《河洛圖》也好，更或者是地上已經翻開的《六任事》也罷，衛文夫都懶得伸手去撿了，隻是翻開了《山河社稷化》順勢趴了上去，閉上雙眼，呢喃自言道：“幾十年沒這麽喝酒了，才喝這麽一點頭就暈了。”
劍真人禦劍留隙長安上空，被地麵兩人持劍佩刀攔住。
“大安陳家陳闊。”腰佩彎刀之人揮刀攔下劍真人。
“百興之人方承。”方承橫劍笑道。
方承揮劍道：“真人先赴長安，方承怎能不迎？”
陳闊揮刀一刀破開天際，笑問：“不知我陳闊的刀在真人眼中是否也和我人一樣老了？”
大安陳家之主陳闊，家中人人用刀，陳尚欽之父，腰間彎刀喚作生命，與已逝鬼刀有過一戰，敗於鬼刀手下，陳尚欽為追求天下第一刀因而離家門拜於鬼刀門下，再無歸家。
方承一劍遮日，橫劍笑問：“真人看我這一劍如何？”
長安之下的百興方家家主方承，與禮州拜劍山府前山主趙一齊名。
劍真人見眼前這兩個老家夥，問道：“怎麽？想先代這座江湖新生試試老夫手中長劍？”
“不可以嗎？”陳闊揮刀而上。
“老小子，早在幾十年前就想試試你手中長劍了，家門負擔在身，不能犯險，如今無擔一身輕，就讓我來試試你手中長劍是否配得上這江湖第一劍的稱謂。”方承起劍攔下劍真人。
方承一劍赴劍真人身旁不足一尺，劍真人半卷遊龍氣破開方承一劍，陳闊在一旁觀戰並未出手。
陳闊道：“真人，幾十年前便在你與趙一一戰之時便見識了你的遊龍氣，原以為你那遊龍之氣會和你一樣慢慢變老，可沒想到今日再見你的遊龍氣，才發現你這遊龍氣更勝當年啊！”
劍意似遊龍行天下，遊龍氣本應在年少血氣之時最為強烈。
方承道：“剛才那半卷遊龍氣讓我老邁的眼睛又看清了些差距啊！”
僅僅就在這一招之間，方承便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和劍真人之間的差距，但這又何妨？
方承立劍道：“老小子，這江湖第一劍的稱號來得不容易吧！”
這江湖第一劍的稱號跟了劍真人五十年了，來得談何容易啊！那年與衛文夫兩人被萬家書閣之人與太
河之旁攔下差點沒丟了性命。
方承橫劍，一劍如蓮花合盤般緩緩什起再盤散而開，劍似驚鴻而來。
陳闊觀這一劍，笑道：“你這散蓮和你一樣老了！”
劍似驚鴻奔向劍真人，劍真人直臂攔下散蓮一劍，問道：“這一劍熟悉嗎？老小子？”
方承苦笑道：“當年趙一就是用這招勝的我。”
片刻之後，方承苦苦一臉終是笑了出來，說道：“偶爾我也會去劍山腳下，去見見那已做多年孤鬼的趙一。”
方承每隔幾年都會去趟劍山，那年一起練劍的趙一走了幾十年了，每每走到劍山腳下之時方承都不禁說一堆人話給那山中孤鬼聽。
方承問劍真人：“這晚輩的江湖，我們這些都老得過時了的東西去攪和不太好吧！”
劍真人問道：“總不能讓我們這些老東西死得無聲無息吧！該讓這些晚輩見一見我們這些老東西的江湖。”
陳闊起身揮刀驚擾路過的雲雀，說道：“真人，你這一遭先走江南，再赴長安，是想把那些個老故人都見個遍吧！”
“哪還有什麽老故人！”劍真人說道。
在片刻之後，陳闊一刀斬向劍真人，劍真人一劍破開這一刀，年邁的陳闊揮刀之時已明顯力不從心了，早就沒了當年那般霸道的刀氣了，也早年的傲骨也是因陳尚欽的離去慢慢的被歲月磨得差不多了。
在趙一選擇赴劍山之時方承問過趙一為什麽要去，難道你也會在意這江湖第一劍的稱謂嗎？趙一答道：“我想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意。”
在趙一心中一直有個疑問，自己會不會在意那所謂的天下第一劍的稱謂，其實在當他選擇赴劍山之時便已經有了答案，這個答案隻是在他輸劍之後才寫了出來。
如今的方家已有了新的家主，方承身上也沒了那些擔子，放聲大笑道：“終是了了一身的牽掛。”隨後無奈一笑道：“終是壓彎了我的老腰。”
方承在劍術方麵的天賦並不是很好，雖靠著不斷的修煉也能站在當世的前列，但始終是靠時間的累積慢慢堆上去的，如今八十一的他沒了家主的擔子，也不用如往日那般拚命的修煉了，如今總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方承橫劍指著天邊笑問劍真人：“你說趙一當年要是不去劍山，這江湖可還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年趙一曾經問過方承一個問題，趙一問道：“我們學劍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爭個天下第一，還是為了出去找那些漂亮娘們的時候可以顯擺一下？”
方承隨即便邪魅答道：“當時是為了那深巷寂寞難耐的姑娘啊！”
拜劍山府的這幾個山主年輕時候都不是什麽眼睛見得顏色的人，看見路邊有個身材豐腴的的女的巴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搭進去，可就是這樣的人最後卻選擇了背劍笑赴劍山。
那些年的江湖可不缺小嘴帶蜜，眉梢畫線，唇便抹紅，胭脂臉上走的誘人妖精啊！
陳闊不禁感歎道：“我陳家幾百好不容易出了一個練刀齊人，最後卻因為我的那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家了，那些年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後悔的吧！”
劍真人知道陳闊嘴裏所說之人是誰，陳尚欽出家門出得早，非要做那個什麽天下第一刀，趙儼當時便是差點死在了陳尚欽的刀下，不過最後卻一刀斷了自己的前塵，進了煙雨閣說
是了卻牽掛最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放下了沒有。但陳闊肯定是想陳尚欽了，都說父子沒有隔夜仇，可誰也不願意放下那一張臉，誰也不願意先低個頭。
三人在這大草坪上立著，時間好像就在這一時刻凝結了一般，陳闊起刀道：“真人，我先替江湖的那些晚輩試試真人手中的劍到底老沒老吧！”
說完，陳闊揮天一刀，這一刀起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一般，整個天空也為之色變，劍真人以四方威震擋下這一刀，身形倒退幾步，拔劍大笑道：“好！今日老夫也來看看你陳闊的刀老沒老。”
劍真人劍意四起，一卷遊龍氣四方遊走。陳闊刀鋒耀眼，舉刀過了頭頂，刀背斜貼肩膀成背刀式，手中彎刀隨人而出，破開四散半卷遊龍氣，劍真人屏氣一劍與陳闊手中彎刀相遇，一招之間陳闊便嘴角流血，撫胸而坐。
劍真人道：“你的刀也沒見老啊！”
陳闊大笑道：“真人說笑了。”
方承一劍破開剩下半卷遊龍氣，一招山林虎宛如捕食猛虎一般凶猛而去，劍真人以漫天劍意斷了方承手中長劍，須發也在這一招之中被削落幾根。
方承盤坐而下，大笑道：“這江湖第一件果然名不虛傳，當初趙一敗在了你這老小子的手裏不算丟了麵子。”
劍真人也順勢盤坐而下，說道：“我們幾個的刀劍看上去是沒老，可我們幾個哪個不想看看這後生手中的刀劍到底新不新啊！”
“青界，新州以下的九州，江南大地，蜀地三州，那年還不是這般盛世，但那年的江湖也不缺寫意之人。”方承笑說。
“早在年輕之時便想和你這老小子一戰，可肩上扛著家門擔子，怕萬一死在了你這老小子的劍下有辱家門聲望，現在想來一想還真有點後悔。”
陳闊想說什麽，卻想起了自己當年為了追求天下第一刀的稱謂，不顧家裏人的反對跑去蜀地去與當時已名動天下的鬼刀一戰，卻沒抗下鬼刀三招便敗了下來。更是因為這次比武致使家中遇事，家門死傷慘重，陳尚欽在那一夜之間沒了娘，沒了兄弟，他把一切的錯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怪自己太弱太沒用，最終拜於鬼刀門下。
在刀成之後，新州遇當時已成名天下的劍真人，想與劍真人一戰，可最後卻對上了張氏，一招殺刀被趙儼擋下，差點要了趙儼的命，以一刀月殘殺了那年傷他陳家的一百二十六命殺手，笑入煙雨閣。
劍真人喃喃苦笑道：“我們都有許多包袱等著我們放下。”
陳闊說道：“本以為老了會因為一個天下第一而抬頭，結果卻落得孤身一人，什麽都沒有。”
方承道：“人各有所求，但我們所求隻不過是不想最後閉眼之時歎一口未了之事的氣。”
劍真人劍意四起，遊龍氣漫天而行，一道劍光在這大草坪上衝天而去，劍真人抬頭道：“就讓後輩看看我們這些老東西老了沒。”
陳闊知道自己後悔年輕時所做的選擇，但那時的年輕氣血湧上心頭之時，他自己也不能控製那一股求欲的心啊！
陳闊彎刀在這大草坪上破天而起，輕輕一笑。
方承起身道：“我就不丟人了。”
劍真人起身道：“老了，真的是老了。”
陳闊收刀與方承送了劍真人一程，劍真人說出了當年趙一輸劍散盡修為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