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拖著
張媽媽懵了。
為什麼和她想的不對，大姑娘明明說夫人會誇她的！
福至心靈間，張媽媽忽然意識到。
大姑娘正看她不順眼，她說的，怎麼可能是為她好？
想明白的張媽媽臉一白，「哇」地一聲伏地痛哭。
蘇氏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跳動了兩下，她閉了閉眼，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閉嘴！」
半江趕緊推了張媽媽一把，張媽媽「嗚嗚」著抬起頭。
蘇氏仍舊閉著眼睛，「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從你為什麼把那蠢貨帶出院子，到那蠢貨跟宋家老不死的離開，中間都發生了什麼，給我一字一句說清楚！」
「夫人饒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被大姑娘給矇騙了，奴婢對夫人的忠心夫人是知道的，求夫人不要趕奴婢走，奴婢以後一定會聽夫人的話，奴婢……」張媽媽張嘴就是求饒。
她隱隱明白，這次夫人是真的惱了她了，很有可能不僅僅是把她從大姑娘的院子里撤下來，更有可能直接把她給攆出府去，她要重新回去鄉下莊子里當農戶了。
這五年來，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她當慣了「主子」，過慣了好日子，享受慣了眾人的敬仰，她死也不願回到從前那一身的泥從未洗乾淨過的日子。
張媽媽只顧求饒，沒有看到蘇氏剛才還盛怒的目光，此時看著她已經涼涼。
妹妹說過，對於棄子，就不要再浪費感情，哪怕是厭惡，也不需要。
張媽媽這個好用的棋子，現在已經成為棄子了。
儘管她此時恨不得剝了她的皮，但是，她要學著妹妹那樣用高貴的姿態俯視她。
蘇氏感受了一會兒，發現，這樣的感覺還不錯。
螻蟻一般，愚蠢無知的張媽媽，根本不值得她動怒。
「半江，告訴張媽媽我剛才說了什麼！」
半江是蘇氏身邊最親近的大丫鬟，此時看到夫人與那位姑娘相似的神態，就明白了張媽媽的下場。
「張媽媽，夫人讓你把事情講清楚，你還不快將功折罪？」
張媽媽求饒的話一頓，立刻道：「對對，求夫人給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我一定……是這樣的，大姑娘當時站在院子里吼……」張媽媽還待再說兩句求饒話，看到半江一個眼風，趕緊改口，講述起了事情的前前後後。
蘇氏揉著額角，靜靜地聽著。
如同張媽媽一有事情就找她一樣，她一有事情，總是會去找那個一出生就受盡萬千寵愛的妹妹。
妹妹那樣玲瓏心思的人，有什麼是她想不到的？又有什麼是她得不到的？
但是，前兩日自家寶貝姑娘與她長談了一番，兜兜轉轉，她總算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嫌棄她什麼事都要聽妹妹的呢！
自家姑娘不喜她姨母。
蘇氏頗為頭疼。
因為她本打算過了端午，就送閨女回去她外祖家住一段時間，跟在她姨母身邊多學學。這也是妹妹的意思，想要對這個唯一的外甥女多栽培一番，她聽了不知道多高興。
但是現在看來，怕是不行了。
她嫁進來之後，一直被嚴氏給壓制著，還是妹妹給她出了拿捏住周懷玉以此來要挾宋家的主意，她才慢慢地熬出了頭，所以她早就習慣了事事詢問妹妹的主意。如同上一次，嚴氏讓周懷玉出家，她慌了，連夜就派人回候府請示。
這一次，周懷玉出了府，她的第一反應也是趕緊遞消息回去，但是，看到張媽媽這個樣子，她忽然想到了自家姑娘的話，想到了自己，閉上了嘴。
會不會，在妹妹眼中，她就跟在她眼中的張媽媽一般？
蘇氏換了個姿勢，睜開了眼睛。
自家姑娘說的對，她現在已經是武安侯府的侯夫人了，育有一子一女，已經在侯府徹底站穩了腳跟，無需再事事聽從別人的指示，她可以自己做主了！
如同現在，她聽著張媽媽說著原委，學著妹妹的神態自己思考對策，也沒什麼難的。
「大姑娘和宋老太太上了一輛馬車眨眼就離去了，奴婢趕緊回來稟告夫人，事情就是這樣子，求夫人看在老奴多年功勞的份上，別把老奴趕走啊，求夫人開恩啊！」
蘇氏揮了揮手，半江就上前勸道：「張媽媽你先回去，夫人這邊我幫你多勸勸。」
張媽媽知道半江是夫人身邊的大紅人，趕緊許諾了無數好處，然後被四個婆子看著，回了凝香院。
送走鬧騰的張媽媽，半江進了屋，看到蘇氏還揉著額角，就上前自動接手。
「夫人，現在要派人去把大姑娘追回來嗎？」
「不用了，她不是說晚會兒回來嗎，若是不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蘇氏頭一次沒有把指望放在妹妹身上，而是一個人思考。只是長久的依賴妹妹依賴慣了，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什麼好對策，只能拖著，走一步是一步。
畢竟她手裡還握著絕招呢！-
再說周懷玉，當看到早已等候著的雙駕馬車時，心裡還是忍不住一塞。
外祖母這是怕一匹馬拉不動她嗎？
不過看到王氏臉上再也綳不住的喜意，周懷玉也笑眯了眼，迅速上了馬車，王氏林氏小桃也跟著上來，馬車立刻晃動出發。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終於出了周府這魔窟了！」王氏一上車，就抓住外孫女的手，嘴裡念叨著。
但是立刻看到馬車裡還有一個小桃。
雖說外孫女讓這個丫鬟跟著來了，表明是信得過的，但是，這丫鬟畢竟是周家的。
小桃是個機靈的，看到王氏的目光，雖然受馬車空間限制無法行禮，但是仍舊低著頭神色恭敬：「回宋老太太，小桃沒有賣身給周家，只在周家做工領月錢的。」
王氏當即鬆了口氣。
武安侯周府，建府不過十幾年，不像那些世家大族，光是家生子，都挑用不完。武安侯府里大部分的丫鬟僕人，都是從外面招買來的。
但是，也有那些不願賣身為奴，只願安生做工領月錢貼補家用的，而這些人，雖然沒有簽了賣身契的忠誠聽話，但是好處就是乾的活還多，月錢還低。
比如小桃，從八歲入府，四年了還是個三等丫鬟，整日就干著粗活重活，一個月也才一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