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傳奇之始
世界之初,太古的混沌,位面間法則如同未曾編織完善蛛網,元素沉澱於天穹,四野荒蕪,肆虐的狂風與惡獸,大地陷落,星辰隕墜,霧海的死亡潮汐從海岸奔騰至平原。
於是第一位沉睡的神祗醒來,他放眼整個世界的始末,開始行走,「卡波菲斯」,法則修補者。作為最古老的神明,卡波菲斯在高地人的史書中佔據了極為隆重的篇章,無數萬年來傳唱他的史詩連綿不絕,文辭華麗溢美。但是,他已隕落。於神戰之中隕落的神明並不稀少,法則之神卡波菲斯,智慧之神維斯頓,風之神維因,這個世界動蕩且混亂,位面對於每一個生靈都充滿惡意,即使神祗。作為神靈的遺物,那三片負載神格的巨大書頁早已化作岩石散落在大陸各處,但現在,當卡波菲斯之弓浮現在空氣里,天穹都似乎感受到了這位神祗的歸來,「我能握住它,是因為法則之神卡波菲斯,其實正是最早的巨人。但你……」卡亞·卓看著那隻小手,那是一隻白皙的手臂,他斷定它屬於女性,可是小個子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我的父親名叫喬弗伊。」
喬弗伊,地底世界的君王,地下城過去此刻以及未來的主人,將岩頁之扉放置於地底與地面入口處的上位巨龍。
卡亞·卓恍然,以喬弗伊與這把弓的聯繫,面前的事情並不出奇。
「記住,血族,我叫以夫,地下城的下一任君主。」在長弓嘶啞好像要斷裂的聲響里,這把哀鳴著的岩石之弓被拉開到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長弓太過於寬長,以夫拉弓的姿勢便很怪異,靈能的長線劃過以夫的的臉頰,刺啦切掉擋在那兒的布袍,但卻沒有傷到她的臉頰分毫,因為那裡覆蓋著一層銀色的鱗片狀花紋,與手臂上的相似但精巧很多,布滿那張綺麗的臉好像一種**的紋身,清冷而白的豎瞳上是類似於人類少女的彎眉,頭髮,它們全是銀白色的,這就是一個白銀少女,卻有著沙啞怪異的嗓音。
當長弓被拉滿的時候,箭風已經蓄滿,以夫的外袍鼓盪起來,破掉的帽子已經垂在腦後,銀色的髮絲霧在空氣里,長弓上,長袍貼合她纖細的身體,加爾斯看著前方這個怪誕的人兒手持那把和她一樣高度的長弓。紅色的眼眸里冰冷的顏色越來越重,加爾斯裸露的雙臂上也浮現出更多的雪花,好像數個世紀之前天空中曾經有一場冰雪,凝結在他手臂上直到今天。
兩個白色的身影站在夜晚的廣場之上遙遙對立,圍繞著怨靈們高而尖細的哀嚎,風再次吹起。以夫鬆開拉弦的手指,以並不標準也不優美的姿態將那支由岩石塑就的箭矢送入軌道,箭矢飛行時從空氣中抽出無數絲線化為花紋纏繞在岩石的錶殼上,於是當箭尖急速地抵達加爾斯面前時原本灰白的箭矢已經閃耀著一層琉璃的光,箭好像自光中來,射向這個隱藏在黑暗裡數千年的血族。
加爾斯曾經歷黑暗紀元的戰亂,霧之年的迷失,吉哈德之戰後他便不再出現,作為不老不死的血族他或許已經厭倦爭鬥但從來沒有什麼跡象顯示出他是弱者。黑暗血族喬凡尼家族的建立者與執掌者,此刻再次伸出他的雙翼,但卻並不是要出手而是飛起,以夫借神話之弓射出的那支箭矢包裹無數法則,急速而迅捷,但加爾斯只是揮動翅膀,便在強大意識的鎖定下離開了原本的位置,箭矢射在了他身後的建築上,卡薩巫師銀行外層的護盾以及宮殿外廊上歷經數世紀的石柱依次破碎斷裂然後銀行那處被射中的偏殿全部坍塌下去,激起一陣灰塵,灰塵被夜風吹起似乎是燃起的硝煙。
以夫並沒有認為自己一次射擊就可以傷到這個古老的強者,於是她打算再次拉弓,細弱的小臂搭上弓弦,左臂抬高瞄準天空上的蝙蝠,以夫似乎想要將自己這個嬌小軀體里的憤怒全部釋放出去。「三次!」加爾斯冷冷地說,卡亞·卓並不知道他的三次指的是什麼。
「停下吧!」左多踱步進入場地中央站在了以夫和加爾斯中間,「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你看來真得生氣了。」他是在對加爾斯說話,這個喬凡尼家族的後來者站在了喬凡尼家族的長輩面前,桀驁而利落。
「左多,你該知道我為什麼會生氣。」加爾斯飛在空中,頭頂上是漆黑的夜空,他又向著以夫看去:「小姑娘,我曾和你的父親並肩戰鬥,所以我才能容忍你這麼多次的無禮。」他沒有再說什麼了,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不要再惹他。
左多仰頭看向天空中的加爾斯,「這個場面讓我很熟悉,就像三百年前那次一樣。」
「三百年前,我怎麼不記得了?」加爾斯收斂了臉上憤怒的表情,轉而微笑著看著地上的左多,手臂上雪花樣的法則之線游移不定。
左多被氣得不輕,正是三百年前的那次失敗導致他在巫師們的紫藤堡里被紫蘇斯吸了三百年,他沒有在牢籠里被永世暗無天日的絕望擊垮卻無法接受自己的對手輕蔑的眼神。「既然你忘了,那今天我就再說一次,喬凡尼家族的族長,該換人了!」左多伸手指天,向著天上的加爾斯咆哮著宣布到,他楊起的那隻手彷彿握著一把豎立的長劍。
「你連翅膀都斷了還想著取代我,年輕人的勇氣。」加爾斯呵呵一笑,將地面上那個上千歲的血族冠以『年輕人』這個稱號。「我會讓你為你的毛毛糙糙以及對家族的背叛付出該有的代價,這次你連睡覺的機會的不會再有了。」
左多·喬凡尼雖然擁有直面喬凡尼族長的勇氣與決心,但顯然這個時候的他沒有那個實力,三百年前的他尚且沒有何況是被關押在紫藤堡中的三百年後,加爾斯不知道他的這個自信是什麼給他的,如果只是期望於在場的所有人聯手那他只能對下方的這個後輩失望透頂了。強者之所以為強者,除了自身的信念強大,實力上的強大才最為直接。
左多沒有和別人聯手,但是也沒有出手,第一,就像加爾斯的話里的意思想表達的那樣,左多已經不能飛行了,三百年前的那場聖戰中,當時實力超凡的左多在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中倖存下來之後,就像是洪水終於衝垮了隘口,心靈已經接近崩潰的左多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瘋狂行徑,其中包括他將自己的長劍舉向了喬凡尼氏族族長加爾斯·喬凡尼,他的父輩。妄想取代他成為新的家族掌權者,理所當然的失敗中左多失去了自己的雙翅以及三百年的自由,直到今天。
「這麼多年,我原以為自己在安靜的環境里可以治好自己的腦子,可奇怪的是,現在我已經不頭疼了但仍然想殺死你,你說我現在是變好了嗎,我的父親。」地上的男人用一雙迷茫的眼睛仰望著天空中飛翔的影子。「我們都會死去的,你知道嗎,父親,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說的是真的,你說我們可以永恆存在,可你騙了我,誰都會死,即使你是血族,即使你晉陞了傳奇,法則都會泯滅在無盡的時間中,我們太脆弱了。」他的聲音彷彿一個受傷的孩子。
「你的心實在太脆弱了,脆弱地就像是一塊玻璃,經不起輕輕一碰,你這麼弱小我該怎麼和你解釋這個世界的殘酷?」加爾斯沒有急著動手,巫師們**的監獄里服役了三百年,殺死左多他相信自己不需要出手兩次,一股哀傷的情緒開始感染上這個老血族的心,如同獅王看見自己傷痕纍纍的幼子向自己咆哮求死一樣,獨屬於長輩的無奈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取代或消除,「你那麼些兄弟姐妹中我一直對你最關心,你是我最後一個兒子也是最弱的一個,我一直期望你能變得強壯一些,變得成功,可你最後還是讓我失望了,你似乎並沒有配的上你身上流著的血。」
「可你還是沒有殺掉我,而是選擇囚禁,我在這一刻之前還以為你對我仍然有父親的仁慈。」左多大聲地抗議著自己的父親對自己低劣的評語。
「確實,我該和你說的,你敢對我舉劍讓我在最後承認了你的勇氣沒有將喬凡尼的姓氏丟臉丟到泥地里,可同時你的劣行已經消磨了我最後一點對於你的感情,父親的仁慈?你不要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你想殺死的又是誰,廢物,你是想要弒親的血族恥辱可我不是!」加爾斯的眼神中僅有的一絲溫情在這句對話后終於消散。「那麼,看看你這些年裡學到了什麼,好讓我衡量一下之後又該把你流放到哪個絕地。」
「父親!」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寬恕嗎,那麼你乾脆直接殺死我吧!」
血淚從這個絕望的兒子雙眼出滲出。
「喬凡尼沒有弒親者,你不配做我的兒子,不配得到寬恕。」加爾斯從天空躍下,洶湧的**激蕩起左多臉上的紅色液體,左多閉上了眼,一把將手上的屍體丟向自己頭頂上方。
加爾斯一爪撕碎,血肉蕩漾在他的身周,金鬃獅人的血脈強大而古老,天空中的法陣里那些並沒有一起歌唱的怨靈統統衝下那團爆炸開的血霧,加爾斯卻早已不在裡面了,他已經抓向了地上左多的脖子。以夫再次開弓,如同聖戰中的英靈拉開手中的戰爭之弓,一隻凝結著破碎法則的箭矢越過視線逼迫著加爾斯暫停了一瞬,當然只能一瞬間,這個古老怪物的實力早已不是當前層次的人可以理解的了。
這個世界上實力的晉陞一直艱難且緩慢,傳奇之後的修行尤其古怪且晦澀,沒有什麼人知道那之後該怎麼修行,尋找自己的心靈?領悟更深層的法則?遊歷世界提升技巧?全部都是對且不對的,它們可能有用可能只是在虛度時間,虛度自己反正近乎無盡的時間。傳奇是一種恩賜,也是一個詛咒。什麼是傳奇之始?
「老套的台詞,老套的人物背景,毫無新意。」一個奇怪地高地起伏著的聲音。原本應該繼續的加爾斯停下了手。
並不是加爾斯在說話,左多看向那個新出現的人,當他發現是誰來了之後,左多愉快地笑了笑:「今晚彷彿一幕你所喜歡的歌劇,你看人物都是依次出場的。」
「但是沒有事先的報幕與歡唱,也沒有按照我想要的劇本來。」老巫師捂著胸前的創口,「長久處於陰暗自閉的環境里,即使是曾經的你我,但也衰弱成了現在蹣跚的老頭,咳,咳。」老巫師沒能繼續說下去了,但他的動作仍然沒有停下,老巫師討厭這種虛弱感,給他一種他的心靈不再如過去那麼強大的錯覺,而那種錯覺往往對於他這樣的巫師來說是致命的。
以夫仍舊舉著長弓,她打算再次將箭指向加爾斯,但左多執著地搖了搖頭,「沒用的。」「可他殺了我的同伴!」以夫憤怒地說,「就算你這麼說,沒用就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