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蒙娜麗莎走下樓梯
1929年9月，第一屆全國運動會在CD舉辦，雖然當時趙卿秦姝的勢力範圍只覆蓋了四川和陝西的一部分，但運動會依然吸引了全國各地的眾多運動員參加。運動會持續兩周，聲勢浩大，在第一天的開幕式上，三萬觀眾到達現場觀看演出，事後卻沒留下一片垃圾。
這件事被解放區政府大力宣揚，認為這說明中國人絕不是什麼素質低下的劣等民族，在現代化的生活模式中，他們甚至比西方白人更加文明，奉勸某些國際友人，不要再種族歧視，更奉勸某些同胞，不要整天自慚形穢，自我矮化，也不要動不動就把中國人說的低人一等，中國人不比任何人差。
這種旨在重塑民族自信心的行為，卻引發了民國知識階層的強烈反彈。他們並不認為這件事體現了中國人的文明和素質，恰恰相反，這再次證明了中國人的奴性是多麼的嚴重，也體現了解放區的制度是多麼的邪惡。三萬人的現場沒有一片垃圾，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人民在統治者的高壓之下戰戰兢兢，沒有絲毫自由可言，這種看起來很美好的表象，實際暴露了其內在的極端恐怖。高大全的另一面，其實就是假大空，這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大大的壞事。
與之相比，西方運動會場上的垃圾，雖不那麼雅觀，卻要可愛和溫馨的多，他們的政府高效而富有人情味，他們的人民自由而幸福，他們並不總那麼緊繃而乖順，而是真真切切的享受生活，其文明自由之處，遠勝解放區。
在這些知識分子中，薛之仁是火力最猛的一個，他連篇累牘的在報刊上發文批判趙秦二人，預言他們將把這個國家和民族帶向災難，其危害之大，遠超外敵。
兩個月後，薛之仁的夫人李洛喬突然失蹤，後來在解放區現身。李洛喬和薛之仁是包辦婚姻，李出身大家，謹守封建女性的道德準則，與薛之仁這個滿腦子新潮思想的學者文人沒有共同語言，當丈夫在外面與紅顏知己相親相愛時，她只能獨守空房，十載光陰，虛耗歲月。
這次薛之仁對趙秦的攻擊，讓秦姝注意到了李洛喬，隨後便發動麾下的秘密力量，把李洛喬從薛家大宅中偷了出來，連夜運到解放區，這便是當年轟動一時的李洛喬事件。
事情的落幕發生在三年後，1932年，薛之仁意外身亡，在他的葬禮上，眾多親朋前來祭奠，其中一個短髮女子格外引人注意。她穿著利落的現代女裝，表情平淡而沉靜，又帶著一種不明的傷感，氣質卓爾不群。好一會兒人們才認出來，這就是消失了兩年之久的李洛喬。
三年不見，她從一個封建大家族的賢惠當家夫人，變成了自信而幹練的現代女性，她不再是男權的附屬品，而是自立自強，依靠自己的勞動就能生活的很不錯的完整的人。主導這一切的，正是秦姝，這便是她對以薛之仁為首的民國文人的反擊。
當時的知識分子，大都是有一股子救國救民的高遠志向的，薛之仁也不例外。但他們空談大義，指點江山，立志改造國民，把四萬萬中國人從愚昧和野蠻中拯救出來，自以為高明無比，卻只是在絮叨一些正確的廢話而已。因為這類知識分子，往往都有一個死穴——他們的原配夫人。
他們信誓旦旦的宣稱依靠自己的思想和文字就能救中國，就能救中國人，可現實卻是，他們連自己的枕邊人都救不了。他們有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去改造對方，去教育對方，從成親的那天起，他們有幾十年的時間去做這件事，但他們最終幾乎都失敗了。他們自詡精深的文字，自命精妙的思想，在自己夫人面前毫無作用，最後一個個鎩羽而歸，放棄治療，轉而去尋找新的生活伴侶，繼續以救世主的姿態，用自己精深的文字、精妙的思想，去改造愚昧落後的中國人，並堅定的聲稱，自己是正確的。
秦姝對這種迷之自信完全理解不能，她也不打算去理解。在這些人中，薛之仁跳得最歡，她就選中了薛之仁的夫人李洛喬，用三年的時間把對方改造成一個能夠自食其力、有獨立人格的人，然後，打臉。
李洛喬事件不但打了薛之仁的臉，更打了無數民國大師的臉，他們三十年也做不到的事，秦姝三年做到了，這進一步加深了雙方的矛盾衝突，但秦姝毫不在乎，她從來就不指望這群文人，在她的政治藍圖裡，是沒有這群人指手畫腳的餘地的。早決裂早好，省得到時候纏雜不清，浪費感情。
當時還是一個兒童的黃煊全程見證了整個事件，他後來還見過好幾次李洛喬本人。在他眼中，敢如此擺明車馬的和那些享有大名的文人學者們互懟打臉，秦姝簡直就像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一樣，威風凜凜，神氣十足。如此人物，天上地下，僅只一人而已。在解放區，像黃煊這樣，把秦姝視為戰無不勝的無敵英雄的，不計其數。
李洛喬事件深刻的影響了中國，也深刻的影響了黃煊，他一直都希望能把這件事拍成電影。這個夙願終於在60年後成真，藉由葉文和金曦的出色發揮，《紅裝》大獲成功。
金曦本人不信共產主義那一套，但她對李洛喬事件中的秦姝非常喜歡，共產主義再不濟，也比那群文人們主張的那套強，她很樂意飾演這樣一位令那群人顏面掃地的女英雄。正是這種發自內心的認同，迷惑了黃煊，讓這個經歷了無數風浪的老人看走了眼，知道真相后氣得不行。
在《紅裝》中，黃煊對於怎麼安排秦姝的出場，費了很多思量，最後決定採用王熙鳳式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方法，讓趙卿先吟誦一句「中華兒女多奇志」，後面由秦姝接上「不愛紅裝愛武裝」，既點出了電影主題，又引出了影片的靈魂人物。
一切的一切，都與此時此刻大屏幕上行所呈現的場景別無二致。當年金曦正是憑藉這個出場，一露面就征服了億萬觀眾，她所塑造的秦姝，與之前人們在電影院里看到的秦姝都大不相同，那些秦姝是高高在上的領袖，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濃烈的政治氣息，《紅裝》中的秦姝，卻如蒙娜麗莎走下樓梯，舉手投足之間，都魅力十足，那不是政治領袖的魅力，那是一個自尊自愛自立自強的女人的魅力，在那一刻人們才明白，為什麼黃煊會對秦姝如此著迷和崇拜。
現在，當大屏幕上的金曦重現當年那經典一幕，在場觀眾的心靈無不被重重一擊，多年之後，葉文還是那個自信昂揚的蓋世英雄，金曦還是那個征服所有人的至高女神。
駱瑾瑜站在台階上，看著走下樓梯的金曦，心神都被奪走。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那個帥氣瀟洒風靡無數少女的完美偶像，他只是一個站在低處仰望巨星的小狗仔，一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八年前，那個影響了他一生的時刻。
而站在他身邊的劉亦霏，在心神搖曳之餘，卻更是大感驚奇。「今天的一切磨難，都只是明天的笑談。」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第一次正是從穆羽口中說出。那個傢伙，果然藏了好多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