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永嘉二年
谷永瑾受打擊過重,在蘇宅幾個月也恢復不過來,蘇夫人看著揪心,偏偏還只能把他藏在房間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一向大膽的蘇夫人又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將蘇余里送去了句話山。
說起這個句話山,這要是換做以前,誰敢提起一個字兒,周圍人都要抖上三抖,可現在嘛,被那說書人寫成了書,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句話山在蘇北轄內,出了蘇北城,往南去二十里,有一座無名大山,此山前面是陸路,背靠水路,是個要道,後來有人給取了個名字,句話山。
百餘年前,被一夥山賊給霸佔了,這伙山賊極其霸道,每次下山官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好在他們也瞧不上一般的村莊農舍,打劫的都是一些商賈大戶,或是一些行路的官員。
白姓倒是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後來的見怪不怪,可畢竟是山賊,還是能不從人家門前過便不從人家門前過了,而且誰不敢提起,萬一人家一個不高興呢。
可他們打劫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啊,人家可不會放過他們,可偏偏官兵圍剿了好多次,江湖門派也上去了許多撥,愣是拿他們沒辦法。
這句話山上常年雲霧繚繞,往深里去了,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獸。且大當家的武功高強不說,還善布陣,上去還沒找到人呢,到先折了不少人。
直到傳到這一代大當家,這一代大當家姓吳,名暘。
行徑更加惡劣,雖不打劫白姓,可會強搶民女,不少人家的女兒都被搶去了,偏這些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報官吧,官府就說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回去等通知…
這一等就再也見不著自己女兒了,很奇怪的是,基本上等上個大半年之後,便不再提起,官府也樂見其成,便誰都當做沒發生。
蘇北城外往北去,另有一山谷,名喚藥王谷,裡頭住著神醫薛白,恰巧這個薛白也有一個女兒,名喚薛雪。這個女兒傳說貌似天仙且習得薛白一身醫術,可謂也是一個神醫,可奈何身患不治之症,無法生育,醫者不自醫,成為許多人的茶餘飯後。
那吳暘偏偏就打上了這個薛雪的主意,孤身一人獨闖藥王谷,可善醫者必定善毒,吳暘帶了一身的毒憤憤的回了山裡。
在臨走之前,還放下了狠話,不出兩月,必定捲土重來,叫薛雪做好當壓寨夫人的準備。
一般神醫二字就足以令人先敬重三分,儘管薛雪身患不治之症,可前來藥王谷提親的依舊絡繹不絕,可薛雪沒見過像吳暘這般行徑的,心中冷笑,既如此,便用這兩個月研究研究毒藥也好。
那兩月恰好蘇彥父親重病,蘇彥帶著他父親在藥王谷求醫。
當吳暘再一次捲土重來的時候,正好是蘇彥的父親—前蘇家家主,在鬼門關徘徊的幾天。
兩位神醫無暇顧及其他,吳暘一到藥王谷門口,薛雪便將新研製的毒藥,一把扔進了他的嘴裡。
吳暘沒想到薛雪會這麼直接,右手卡著喉嚨,張大了嘴想要咳出來,可毒性發作很快,就這個姿勢硬邦邦得倒了下去,因為蘇彥一行人的到來,薛雪暫時還沒來得及研究解藥,蘇彥便幫忙將他抬進了藥王谷內。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蘇彥的父親便撒手人寰。
那天正巧是十六的晚上,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一輪圓月照亮了整個藥王谷,蘇彥坐在門外就這麼抬頭看著月亮。
彼時,蘇彥風曉尚未成親,蘇彥的追妻路也才剛剛開始。
那一刻他眼前心上腦子裡滿是風曉,他很想她。
蘇家也曾遭遇過句話山的打劫,此時吳暘就躺在這裡,一動也動不了,蘇彥不知為何,只覺得他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研製解藥的過程中,藥王谷內無人願意照顧吳暘,畢竟那是想搶他們大小姐的人,蘇彥因連著一月多照顧父親有了一些經驗,便照顧了吳暘幾日,吃喝拉撒全靠他。
吳暘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吳暘想把放在喉嚨上的右手拿上來遮住老臉,奈何一動不能動。
待吳暘能動了,蘇彥便起身回了蘇宅,他十分想念風曉,一刻也不想再多停留。
那之後,蘇彥便簽下了三年的軍令狀,忙著重振蘇家,便再也沒有過吳暘與藥王谷的消息,那句話山上的土匪倒是再未打劫過蘇家的商隊。
直到一年以後,蘇彥正在書房與風曉討論事情,一支利劍直穿過窗戶,射到蘇彥臉頰旁的柱子上,嚇的蘇彥全身冒了冷汗,風曉上前拔出箭,取下纏在上面的紅色紙條。
吳暘與薛雪於後日大婚,請你來做媒人,拿此箭為信物,便可一路暢通無阻。
此時蘇彥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土匪都是這麼行事的嗎?哪有叫一個男人當媒人的?還有我一定要勤加練功,勤加練功,勤加練功。
大婚那日,蘇彥只帶了風曉一人去,在路上,蘇彥才給風曉講了在藥王谷發生的事。
剛到山腳下,便能看見上面的大紅燈籠,也不知道掛了多少,大概是吳暘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娶了薛雪吧,不愧是大當家的娶壓寨夫人,那氣勢,那聲響,那個振奮人心。
蘇彥不動聲色的看了看一旁的風曉。
看著新郎官咧著嘴同新娘子拜完了堂,被一群人簇擁著進洞房,正想坐下好好吃兩口呢,大當家的跑出來了,拎起蘇彥的一隻胳膊鬼鬼祟祟的到了一旁。
「小子,我跟你說,我這媒人不是這麼好當的。」
蘇彥咽了咽口水:「我帶禮物了。」
吳暘嘖一聲:「不是禮物的事兒。」
吳暘看著有些難為情,蘇彥問道:「那是何事?」
吳暘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就是…就是…就是吧…」
蘇彥看了眼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風曉,又咽了咽口水:「大當家的,要不您再想會兒,我先去吃個飯。」
吳暘頓時惱怒了,大喊道:「吃什麼吃,就知道吃,老子跟你說,以後老子不做那打劫的活兒了,你得給老子找路子,老子得養活這一大山寨的人口呢。」
這話連坐的老遠的風曉都聽見了,蘇彥還沒反應過來呢,風曉站起走過來,對著大當家作揖說道:「我們給您找路子,關鍵時候您得您的出面保我們蘇家,如何?」
吳暘一扭頭,不屑道:「你一個娘們兒說話算話嗎?」
風曉一笑:「娘們兒說話當然算數,不然您吳大當家的怎麼可能從良呢?」
吳暘頓時反駁:「什麼從良?不打劫就不打劫,從良是不可能從良的,往日里幹了那麼多壞事兒,這一從良不知道多少人要上來報仇。」
吳暘就這麼和風曉說定了,吳暘便開開心心去入洞房了,有兄弟叫他:「大當家的不再來喝兩口。」
吳暘呸了一聲:「喝什麼喝,老子要入洞房了,誰他媽都別來給老子鬧洞房。」
旁人都大笑著看他急不可耐的回房去了。
而這邊蘇彥問風曉:「你們剛剛說的從良是什麼意思?」
風曉笑笑:「這薛雪乃藥王穀神醫,絕不可能是大當家的搶來的,而藥王谷是濟世救人之地,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夫婿乃土匪山賊呢?可大當家的說的也沒錯,若是就這麼宣布從良,怕是昔日那些仇人少不得來挑事,你說這樣的情況下,大當家是殺還是不殺呢?」
其實,單單憑著藥王谷,也能養活這一大山寨的人,可是吳暘哪裡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呢?
蘇彥點頭:「我明白了。」
至此,蘇家與句話山已經來往了十多年了,那二人的結合當時轟動一時,雖說人們開始拿吳暘和薛雪的昔日往事當書說,可依舊沒人敢上那山。
反倒那句話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就這麼,谷永瑾和胡公公在那寨子里一待就是兩年。
胡公公武藝高強,吳暘大當家的也不是吃素的,有言道: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可有兩個上,那就得其上了。
在兩人的操練下,蘇余里兩年的時間裡,日就月將,整個山寨里除了大當家與胡公公,竟無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