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陽春曉早就瞧見台下的皮超越，笑吟吟地迎著他走來：「怎麼，這麼快就辦完事情了？」
「已經送到順天府押著了。」皮超越笑著點點頭，打趣道：「嘖嘖，我都不知道，你這是打算組個女團出道嗎？」
「嗯？什麼女團？」
孟寒台見二人一見面就熟絡地聊起來，便十分知趣地退下了。波妞奉了新茶上來，順便將擦汗的手巾遞給陽春曉。
「案子辦得如何了？」
「咳，我就只管查訪拿人！接下來的審問、錄口供、起獲贓物等瑣碎事自有同僚接著處理，不需要我這個實習生瞎操心了！等結案的時候直接去領失主的酬金就行啦。」
陽春曉兩頰微紅，額上和鬢間皆是濕漉漉的，看來練得十分用心。
「不過，我就是很好奇，你怎麼知道那賊是個小孩？又怎麼知道他蹲在房樑上的呢？」皮超越忍不住問道：「誒，別跟我說是瞎蒙或是運氣好，整點乾貨。」
陽春曉看著他笑而不語，姿態優雅地輕輕搖著團扇。
「還有，我的分析到底錯在哪了？」皮超越疑惑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偷的確實全是值錢貨啊！可他一個打魚為生的窮小子，眼光怎麼就那麼好？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陽春曉終於忍不住嘲笑道：「所以我就說，男人懂個屁的珠寶。」
「誒？」
「就你本子上畫的那些圖樣，不過都是只有你和小偷會覺得『特別值錢』罷了！然而實際上呢，只是因為他作案時沒有把財物全部拿走，就給你造成了一種『內行』的假象；其實就是因為絲線太細了，東西又太多太重沒辦法全部偷走，而他又恰好挑中一兩件特別貴重的而已——明明是你自己先入為主地非要認定他是個『穿著體面、有身份』的人啊！這又能怪誰呢？」
被數落了一頓，皮超越一臉沮喪，卻仍是不服氣。
陽春曉繼續說道：「還有，你忽略的另外一個最重要線索，就是犯案的頻率。一個賊，要窮凶極惡到什麼程度，才能隔天就要去偷盜一次？而且偷到手的贓物還不會急於出手，而是選擇繼續作案？」
皮超越茫然地搖搖頭。
「因為心中有怨恨，偷盜行為只是為了泄憤。」
「啊？」
這就太離譜了吧。
「虧你還走訪了那麼多家店，難道就沒人告訴你？就在上個月，蘭記才攆走一個接待客人的小姑娘，原因是嫌她家裡是打魚的、身上魚腥味太重，怕招客人討厭。那小姑娘有個弟弟，當時為了討回工錢還與掌柜的爭了幾句，結果被掌柜的罵了一頓就給趕走了，連工錢也沒給。於是弟弟懷恨在心，就悄悄跑回來報復那家店——他偷東西只是為了泄憤，所以贓物應該一直都還沒有出手。」
「你是能掐會算嗎？！這些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種八卦還需要特意去打聽嗎？」陽春曉白了他一眼：「在這種女裝店裡，你就只需要隨便挑個牆角旮旯蹲上一會兒，自然就會飄進耳朵里咯！」
皮超越皺眉道：「可是，她們聊得話題又多又雜，我又怎麼能知道哪件事會跟本案有關呢？」
「你是沒長腦子嗎？」
陽春曉毫不客氣地說道：「有用沒用，麻煩你動腦子想想成么？方才都已經說了，這種作案頻率只可能是跟那家店有仇，那麼你需要收集的信息範圍自然就可以縮小到兩個月以內所有跟蘭記有過節的人，這應該不難打聽到吧？」
「等等，為什麼一定是『蘭記』？新桂坊這麼大，就沒可能是其他地方嗎？」
「你那圖譜上不是寫著失竊地點嗎？有七成以上的案發地點都在蘭記附近啊。」
「那不是還有三成……」
「少年，你不鑽牛角尖會死嗎？」
「呃。」
行吧，其實七成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皮超越想了想，仍是擰眉道：「既然是要報復蘭記掌柜的，那他又為什麼還要再去另外幾家店作案呢？」
陽春曉伸手敲敲他的腦殼，氣道：「辦案時不要預設立場、更不要預設沒有依據的猜測！誰告訴你這些案子全是那小孩一個人做的？除了他，世上難道就再沒有其他賊了嗎？你總不能抓到一個犯人，就把所有的罪行都賴到他一人身上吧？」
皮超越揉揉腦門，傻笑道：「也是哦。」
「還有啊，」陽春曉嘆了口氣，緩聲道：「若是能將贓物如數追回的話，你們就別太難為那孩子了吧。」
「放心，我們府尹林大人向來寬仁，肯定會酌情發落的。」皮超越說道：「只是，就算這一切你都能猜中，你又怎麼知道他這次一定會偷你的手串、還讓我去抓他個現形呢？」
「這都不懂？捉賊要捉臟啊！」陽春曉一笑：「為了讓他出手，我可是故意給他創造了非常合適的作案環境啊！當時所有人都在圍觀我的新裙子，還有比這更好的下手機會么？」
「那，萬一他今天沒來呢？」
陽春曉頑皮地吐吐舌頭，說出那句經典台詞：「所以，我就是運氣好嘛。」
皮超越崩潰：「又來了！你又來了！」
碰巧，她今天去蘭記取衣服；碰巧，就聽說了蘭記跟人結仇的故事；碰巧，今天那小賊也來了；碰巧，小賊要偷她的東西，於是作案時就被他給抓了。
——只是運氣好？！呸！你騙鬼呢？
皮超越氣鼓鼓地看著她那副得意的鬼樣子，氣急敗壞道：「你肯定早就料到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隱藏的線索卻沒告訴我？！」
她也不否認，卻笑得更加得意了：「哈哈哈，那可是我吃飯的本事呢！」
皮超越咬牙切齒地吼道：「快點教給我啊！！」
「略略略。」
兩人正在說話，忽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就見一隊官差十分霸道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便將天香樓內所有的樂師舞娘，甚至雜工都統統驅趕到大廳正中的舞台附近，團團圍在中間。
「喂，你們誰啊！」皮超越起身將陽春曉護在身後，大聲質問道：「我是順天府皮超越，你們是哪個衙門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