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陽春曉擦擦口水,小腦瓜飛速運轉一陣,誠實地指了指邊上的孟寒台:「她才是班主。」

  「我沒問你誰是班主。」

  ——嘖,你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小哥哥。

  陽春曉揚揚眉,向前邁了一步,大大方方地站在所有人的視覺中心,倒背著雙手,笑眯眯地抬頭望著兩丈開外的主審官大人。

  「昨天晚上你在哪裡?」

  陽春曉雙臂抱在胸前,敏銳地發覺他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有些尷尬地迅速把目光收回到面前的卷宗上。

  她淡淡一笑,答道:「在家睡覺。」

  「有人能證明嗎?」

  「我的丫鬟波妞。」

  「除了丫鬟呢?」

  「管家也能證明。」

  「哼,一個舞女竟然還有管家?……滿嘴謊話。」

  「大人,您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又怎麼知道我在撒謊呢?」

  他緩緩抬起頭,滿是慍怒之色。

  陽春曉仍舊笑容滿面地問道:「不知大人怎麼稱呼啊?」

  「冷譽。」

  「新來的?」

  「與你無關。」

  「頭一回辦案吧?」

  「……」

  他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就差貼個『新手上路,請多關照』的標籤了。

  坦白地說,就他這麼拙劣的詢問技巧,三句話就讓人反客為主,如果是發生在刑部大堂上,她早就開始大罵『你這種人穿著官服就是在浪費國家資源』了。

  噫,不過這次的情況不一樣——官服就是應該給他這樣顏值的人穿的,國家資源也本來就是用來浪費的嘛……

  「如果你再不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別怪我對你用刑。」

  淦!

  所有好感瞬間敗光。

  對於像陽春曉這種審訊界著名文判來說,對始終不肯招供的犯人動刑就等同於宣告本次審訊失敗。『用刑』,就意味著在這次交鋒之中,審判者的智慧沒能戰勝對手,而要開始藉助於暴力了。

  智者勞心,愚者勞力,用刑簡直是智者的恥辱。

  ——不行,就算長得再好看,說出這種話來也不能原諒!這是職業原則問題。

  陽春曉頓時沉下來臉,嚴肅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大理寺辦案了。」

  冷譽一愣。

  「既無經驗又毫無水準,就你這種辦案水平,刑部根本就不可能收你。」陽春曉眯起眼睛,輕蔑道:「而你能被分派到向來輕閑的大理寺任職,還能調動京城三大營來替你辦事,說明你背景深厚,家裡至少有人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並且有軍隊背景。」

  他臉上浮現驚訝,然後是被說中的驚慌失措,隨即佯裝鎮定以掩飾慌亂——簡直是集所有新手外行缺點於一身的錯誤示範大全。

  萌新年年有,今天這個特別瓜。

  想到這,陽春曉臉上突然浮現一絲戲謔:「啊?猜對了嗎?其實我瞎蒙的——你還真有軍隊背景啊?」

  果然,毫無意外地立刻就看到了憤怒的表情。像他這種所有技能都點在顏值上的小萌新若是被扔到刑部,估計不到一天就會被那群壞渣欺負到哭唧唧。

  好玩。居然還有點小期待呢。

  陽春曉暫時收一收漸漸走遠的思緒,邁步走到他面前,繼續說道:「即使有軍隊背景也不見得就能調動三大營,這說明你手上確實有一樁大案。」

  他警惕地看著她,沒有說話,而陽春曉卻將他心裡的秘密一點一點解讀出來:「昨天晚上有個人死了,但不是死在天香樓,而是在離開天香樓之後。那是一個身份顯赫的人,是高官?商人?……跟軍隊有關的人?」

  她的語速很慢,接連拋出一連串的試探,再從他的反應來逐個驗證猜測。

  「又是軍方的人啊?那這案子還真是不小。」陽春曉像是自說自話,然而每一句都令冷譽的臉色更加難看。

  冷譽雙唇緊抿,一臉戒備,然而這種防禦在她面前卻毫無用處,冷冷道:「消息還挺靈通?……你還敢說跟這案子沒有關係嗎?」

  啊?你這個邏輯……如果我有仇家的話,一定把你扔過去活活氣死他。

  陽春曉緩緩轉動著墨綠色的眸子,再次近距離地細細打量他,像是在審視獵物。

  五官端正,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連烏紗帽上的金鈿都一塵不染;面色紅潤,氣色極佳,說明作息時間規律,沒有不良嗜好,身體狀態也很好。陽春曉與他近在咫尺,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新官服還帶著庫房裡淡淡的木箱子味道,混合了一股樟木箱子特有的香氣,此外還有一縷淡淡的、類似松木的特別味道,大概是體香?

  冷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雙頰不自然地泛紅,避開她銳利的目光看向別處。

  嘖,唇線分明,其色如櫻;唇珠飽滿,色澤豐潤,真是個美人啊……

  陽春曉的目光緩緩下移,見他雙手自然地放在桌案上,看上去細皮嫩肉的保養得很好;骨節分明,手掌寬大而有力,指甲精心修剪過,袖口和領口也是乾乾淨淨的,看來應是被照顧得很好,家中也必是一切都井井有條。他雖是坐著,也看得出身高起碼七尺開外,氣宇軒昂,受過良好的教育,加上軍隊的背景……

  「冷譽,莫不是京西懷清坊的冷家?」

  陽春曉眼中突然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五軍營驃騎將軍府上的公子吧?你家中兩個哥哥都在三大營效力,姐姐早年進宮做了貴妃娘娘,叔叔是兵部侍郎,幾位堂兄弟也皆是在兵部做事的。」

  意外被人揭了老底,冷譽原本粉白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像他這種名門望族出身的富十八代貴公子是極少會選擇大理寺這種清水衙門,即使來了也會被同僚嘲笑是憑人脈關係進來鍍金的,並沒有什麼真本事。

  怎麼說呢,世家子弟跟寒門學子之間,歷來是兩看兩相厭。他這種身份的公子哥兒來這種衙門,可不是件討喜的事。估計大理寺的老傢伙們也都覺得他呆不長,所以連辦案的基本常識都沒教過他,就等著看他笑話呢。

  ——嘖,小可憐。

  冷譽也是一臉懵逼:怎麼這奇怪的女人張嘴就揭了我的底,如今還一臉同情地看著我?!這是什麼路數?

  「少爺,案子可不是這麼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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