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歡嗎?那回頭我給你也訂一套。」陽春曉掃了他一眼,但仍是只對楊冰檸說道:「那老闆我熟,就打個招呼的事。」

  楊冰檸滿心歡喜,卻又不好意思道:「……這樣好嗎?」

  「怕什麼?咱們在自己里家裡跳著玩,又礙著別人什麼了?」

  「我怎麼覺得,你要被她給帶壞了呢?」冷譽看著楊冰檸,忍不住攔了一句。

  「看不慣啊?」

  這時,就見陽春曉笑眯眯地轉過臉來,一雙幽綠的眸子注視著他:「憋著。」

  這回冷譽慫得徹底,連跟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他兩眼望著別處,嘴裡小聲嘀咕道:「要不,咱們還是先說說案子的事吧……」

  提起查案,楊冰檸扁扁嘴,指著他對陽春曉道:「他剛才還說我是搗亂呢!」

  陽春曉笑道:「那就讓他瞧瞧你的本事?」

  「好咧!」

  小姑娘鬥志滿滿地站起身來,白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喂!你去哪啊?!不要亂跑!」冷譽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但她卻全然不予理會,已經蹬蹬蹬跑下樓去了。

  「放心吧,那丫頭可精著呢!不會吃虧的。」陽春曉卻擺擺手,讓他坐下:「今天我又教了她幾招,她正想找人當試驗品,剛好趁機撒出去練練。」

  冷譽生怕她有什麼閃失,怨道:「把一個涉事不深的小女孩丟到這種地方?虧你想得出來!」說著,又想起身去追她回來。

  陽春曉當即拉下臉來,口氣是命令的:「坐下。」

  冷譽發現,當面前這個女人瞪起眼睛的時候,那種凌厲的氣勢真是很嚇人。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她身上彷彿天然就有種威懾力,無論她是什麼打扮、在什麼場合,只要她用這種口氣說話,就能讓人心裡發怯。

  兩個人短暫的較量很快就見了分曉,冷譽認命地嘆了口氣。

  陽春曉這才放緩語氣,開口說道:「你不要習慣性地把女人都放在弱小和需要保護的位置上。楊冰檸比你聰明得多,她的智慧足以應對這裡發生的一切狀況。」

  冷譽聳聳肩:反正你說了算咯。

  見他似乎仍不服氣,陽春曉繼續說道:「你別忘了,死者背部的生前傷,是一個女人留下的掌印。」

  冷譽不禁皺眉:「他可曾是西北軍先鋒營的軍官,並不是輕易會被人偷襲的碌碌之輩。」

  陽春曉點點頭,視線移向一樓的大廳,遠遠瞧見楊冰檸已經穿過擁擠的人群,鑽到後台去了。她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翹,又道:

  「而且,那天我們在殮屍房遇到的黑衣人當中,也有一名女子。」

  「會是同一個人嗎?」

  陽春曉點點頭:「死者身高足有七尺開外,能在他肩上留下那種傷痕的,必定是與他身高相仿、甚至比他還高大強壯。要麼是熟人,要麼就是功夫比他高得多。」

  冷譽顯然比較傾向於前者:「那就是說,他有個相好的高個子女人?」

  陽春曉卻搖頭:「你的推斷顯然不符合我們已知的線索。從死者家裡的情況來看,這是一個潔身自愛、且生活十分規律的本分男人。他到天香樓來很可能只是偶然,或者約見什麼人,並不是常客。」

  「難道,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女人?」冷譽覺得她這個推論有些不可思議,半開玩笑道:「莫不是個江湖女俠?……我看你是話本子看多了吧?哪裡就有這樣的事?」

  陽春曉冷冷道:「不瞞你說,我還真的認識一位這樣的『女俠』。近身搏鬥一打五,隻身敢闖土匪窩,我這身功夫就是她教的——你沒見識過,並不代表她不存在。」

  提起游素雲,陽春曉心中突然閃現一絲懷疑:從死者身上留下的搏鬥痕迹來看,無論是身高還是手法,都像極了她。

  游素雲是西北軍統帥陸昭麾下參軍游鴻羽之女,當年因西北戰事日漸膠著,游鴻羽便將她託付給即將升遷入京的陽承和照顧。就是從那時起,陽春曉與游素雲相識,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游鴻羽不僅是參軍,還兼為軍隊培養斥候。游素雲自幼跟著父兄在軍中生活,不僅練就一身好武藝,也學會了不少斥候所獨有的技能。跟隨陽承和一家進京之後,陽春曉教她念書識字,她教陽春曉習武,兩人親如姐妹。

  然而自從三年前一別,竟是鴻消鯉息,音訊全無。

  雖然心中存疑,但陽春曉並不想跟面前這個傻乎乎的菜雞萌新討論她的故事。陽春曉冷冷看了他一眼,換了個話題:「你知道為什麼全刑部的人加起來,破案效率都比不過我一個人嗎?」

  冷譽一愣,搖頭。

  「因為絕大部分男人都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就算你明確告訴他們方向不對,他們也依然會一往無前地撞上南牆,攔都攔不住。」

  冷譽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顯然她這個『絕大部分』也把他給包括進去了。

  「你知道我聽過最多的讚許之詞是什麼嗎?」

  冷譽搖頭。

  「『辦起案子像個男人』、『說話辦事就跟個男人一樣』、『比男人都拼』。」陽春曉不屑地笑了笑:「很諷刺吧?也不知他們是哪來的自信?怎麼誇男人的時候就不說『誰說男子不如女』『鬚眉不讓巾幗』呢?『男人』,並不能成為強大與否的標杆——女子本強,沒有比較級。」

  「呃。」

  冷譽毫不懷疑她比大多數辦案的官員都強,只是這種自上而下的蔑視感讓他覺得有些不太適應:「你說得是沒錯,但是像你這樣優秀的女判官,別說在我朝,就幾千年來的歷史當中又出過幾個呢?這麼罕有的事,還是不要當成一般事件拿來討論了吧?」

  陽春曉挑眉:「戰國時有鍾離國母,隋唐時代有平陽昭公主的七萬娘子軍,武帝,上官婉兒。」

  冷譽扶額:「這些都是個案,不能代表大多數……」

  「那是因為史書都是男人寫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你不是看不見,而是僅憑主觀臆斷就單方面否認它的存在,只相信你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還說不是自以為是?」

  陽春曉突然打斷他:

  「絕大多數的誤判,都跟視野狹窄和過於自以為是的主觀臆斷有關。『瞧不起女人』就是你現在最大的毛病,如果你不願意直面問題並想辦法克服的話,那麼還是請你回大理寺吧!混吃等死的工作比較適合你,沒必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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